唯有黎小石这里孤单凄凉,拉着一匹马禹禹前行。这匹马的性子太烈,他奈何不了半分。干脆扔下马自己跑吧,兴许还能追得上猎物,毕竟咱也是追上过黄羊的人啊!
就在他想要扔了马缰绳,一走了之的时候,忽听得背后有人叫道:“黎小石?”
回头一看,是那日来过演武殿,替偃炆传话的小宦官。
那人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装作替黎小石牵马,并肩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今夜三更,南山北麓百年红豆杉下,国师要见你。”
黎小石奇怪:“她要见我,为什么不直接来演武殿?就算是使节不能随便在吴王宫走动,也可以奏请吴王批准啊,没必要搞得地下党接头一样吧?擅闯猎场,罪名不小哦!”
小宦官翻了翻眼睛:“我只负责传话,其他一概不知。”
黎小石碰了个软钉子,只得闭嘴。
小宦官随即离去,转身走上大路,汇入大部队之中。
黎小石正在想偃炆到底为了什么事情,忽然听到脑后有一股异常的风声,嗖!似乎是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他的身体比大脑要反应快速,立即向前一扑,就地一滚,待站起身来,只见后面一棵大树上,中了一支利箭,倘若刚才没有及时躲过,想必已经射穿心脏了。
谁这么恶毒,背后伤人?!
黎小石怒看来人,还能是谁,就是龙双霸了。
他骑在马上,大笑道:“身手不错!有巢这一次送来的三人之中,能让我看得上眼的,也就是你了。本来想跟你拼一拼箭术,可你连马都骑不了,想来是猎不到什么东西的。哈哈!”
黎小石只觉得胸口的气血往上翻涌,真想一刀劈开了龙双霸的脑袋,可是路上又来了一队人马,是吴王的随从,打头的是羽林卫总提领申擎。
他们停下来:“你们二人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围猎?”
龙双霸斜了一眼黎小石,笑道:“走!”策马飞奔离去。
黎小石拳头捏得嘎吱响,龙双霸你等着!
这一天,头筹被申擎拔了,他猎到一只梅花鹿,二只野兔。龙双霸也不赖,猎到二头狍子,三只大雁。下马取猎物的时候,顺便还手撕了一条二米长的斑纹大蟒。
相比之下,黎小石的收获就寒酸多了,只有一只斑鸠。幸好这种鸟肉不多,但味道鲜美,晚饭总算有着落了。
营地里篝火成丛,吴王与众将士喝酒吃肉,纵情高歌。
黎小石烤熟了斑鸠肉,找到拴马桩前,勾践正忙着为马添食,消瘦冷清的身影与这个狂欢派对的场面十分不相称。想来他是没有资格参与射猎的,也就不可能拥有自己的猎获。
“来来来,这是我今天射下的,一起吃吧!”
黎小石拉住他,撕下一条肥厚的鸟腿,非要塞到他手里。
勾践条件反射地四下看了看,确认吴王正在篝火旁喝酒,不曾注意到他,这才放下心来。虽然在吴王宫几年中饥一顿饱一顿,但他并没有失了风度,露出饥饿狼狈的吃相,一条鸟腿啃完,脸颊下颌竟能不沾丝毫油渍。
黎小石还要再给他另一条鸟腿,他有礼貌却坚决地拒绝了,表现得非常克制。“无功不受禄,小人戴罪之身,不敢逾矩。”
“无功不受禄?好办!求你帮个忙好啦!我那马太烈,驯服不了,请你出个主意成吗?”
勾践这才豁然一笑,道:“这个小人倒是在行。不过,要想在一二天内驯服一匹烈马,是不可能的事。不如小人给您换一匹吧!”
他转身从拴马桩挑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将黎小石的那匹烈马换了过来。
黎小石一边感谢,一边抽出刀,将斑鸠一劈二半,给了勾践一半,再掏出随身酒壶,二人就着同一壶酒把酒言欢。
勾践很理智,喝酒都是小口小口地喝,喝到一定量,便坚决不再往下喝,生怕自己酒醉误事,一不小心掉了脑袋。
黎小石知道他处处谨慎,全是因为在敌国为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心底里甚是同情。又敬佩他能屈能伸,卧薪尝胆,为后人励志榜样,言谈之间满是钦佩恳切。
勾践自从来吴王宫,见惯了别人冷嘲热讽,拜高踩低,陡然遇到黎小石这样的人,心中有些感激,抱拳道:“能与勇士这样侠肝义胆之人结交,真是令人痛快!在下虚长几岁,权且称呼勇士为贤弟吧!”
黎小石笑道:“你还别说,我也从没有想到,我这辈子,能与一国大王称兄道弟。”
勾践连忙摆手:“往事休提!在吴王面前,没有越王了,只有喂马人勾践。”
黎小石干咳二声,得意忘形,戳中人家痛心处了。
勾践却哈哈大笑,拍着黎小石肩头道:“贤弟莫要介意,愚兄早就习惯了。”
天色不早,勾践别过黎小石,回营休息。黎小石看看将近三更,就骑上那匹马,往南山北麓赶去。
这匹马骑起来果然顺畅,要快要慢,全都听从指挥。这让黎小石怀疑先前那匹烈马,说不定是龙双霸暗中使了坏,故意留给自己的。
绕过南山到达北麓,行营的火光、人声统统不见,林子里漆黑一团,只能凭借稀疏星光,找到那棵树干粗壮,需要四人合围的百年红豆杉。
树下没有人,黎小石把马藏在树后,单独坐在裸露于地面的树根上。
刚坐下,却听到身后人声响起:“黎小石,你猪油蒙了心吗?”
赶紧站起,果然是偃炆,她早已到了,藏身在树丛之后,此刻走出来,脸上却是无比严肃的神情。
“我怎么了?不是听从你的吩咐,从未与人争锋吗?”
“我要你安分守己,可你都做了什么?平白无故的去结交那罪臣勾践做什么?!”
黎小石额头微汗,这都知道了?
偃炆看他的神情,眉头皱得更紧:“难道你真的如此天真,还以为你与勾践二人一同喝酒吃肉,别人都是瞎子看不见?此时怕是连吴王也知道了。”
黎小石低头想了一刻,犹疑道:“那又怎么样?我们俩也没有干伤天害理的勾当,不过是聊聊天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