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最近又有了几件新鲜事。
一件是那位屡屡让人意外的花木兰,不但顺利“救”回了如今夏国和西秦的国主赫连定,而且还在回京的路上“顺便”平了休屠人之乱。
据说花木兰从到达胡空谷到平叛只花了一天一夜,那一夜她亲自带领一百精锐混入谷中,不但生擒了休屠王金崖,还救出了一干被劫掠的百姓。
除此之外,花木兰“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那些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女人,他甚至杀了几百个罪魁祸首,其中还有金崖之子金浮。
正因为这件事,花木兰成了魏国无数女儿心目中的“护花”之人,这世上能为了美人杀人的英雄也不知道有多少,可为了被摧残过的女人而杀人的又有几个呢?
而且他还杀的如此果决。
虎贲军“剑锋所指,必对强敌”的宗旨在白鹭官的宣传下,已经成了魏**中的佳话,许多羽林郎甚至希望能加入拓跋焘新成立的“虎贲军”,就为了可以做一个挺起胸膛面对强敌的勇士。
这些都是出乎于贺穆兰意料之外的,而众多女郎对她好感值upup的事情她也是完全不知。
胡空谷一战杀的血流成河,胡空谷内更是被花木兰烧的寸草不生,就算休屠人日后想要再经营这里,恐怕也没有可能了。
虽然这件事做的颇为鲁莽,而且金崖因为丧子之痛日肯定对魏国会有所怨怼,可对于众多的魏国儿郎来说,此举可谓是大快人心。
休屠人被全歼的结果直接导致了夏境范围内胡人的大规模归附。
杏城的卢水胡人第一个主动接受了秦州刺史和将领的管辖,而当地的刺史投桃报李,不但减免了卢水胡人五年之内的赋税,而且还赐予了他们空闲的土地,送给他们种子、农具,借给他们耕牛来年耕种。朝中有专门的官吏派下去叫他们种田,根本不需要去劫掠汉人。
得到消息的卢水胡人纷纷回到杏城,昔日的“天台军”一个个排着队去领田地。当地很多汉人的女儿都希望嫁给卢水胡人,就因为每一个卢水胡人得到的赐田数量足以养活一家好多口人。
卢水胡的女人还能得到“桑田”和“麻田”,虽然只有三年的时间就要交回国有,但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她们种植桑麻,织造绢丝和麻布。在魏国,丝帛布匹就等于钱,仅凭这些女人,就足够养活家人了。
若说这之后没有拓跋焘的授意,任谁都不相信。一地的刺史哪里敢随便“分田”?
不过卢水胡所在的杏城原本就是个势力庞杂的地方,鲜卑贵族和汉臣们都对那没有兴趣,所以拓跋焘赐给卢水胡人土地也只被当做奖励他们“保护”了赫连定的赏赐,竟意外的没有受到什么阻力。
卢水胡人得到了土地之后,再归附的胡族继续分田就容易的多。
拓跋焘也很聪明,他分下去的都是夏国战败后收归国有的“官田”,与贵族和原本门阀所占的“私田”秋毫无犯,两边互不干涉。由于各地的宗主也不靠胡人种田,原本最担心的“人口之争”也没有发生。
拓跋焘最想做的“均田”变革,竟以夏国为“特区”,轻轻松松毫无阻力的先开始了。
第二件大事,则是赫连定的归顺。
赫连定在回到平城后,正式上表以示了归降,并送上了两国的国书和玉玺。从此以后,夏国和西秦彻底覆灭,世上再无夏国、西秦,统统变成了魏国的国土,由魏国派出官员和当地官员一起治理。
拓跋焘爱重赫连定的才能,封他为“平原公”兼平西大将军,封地正是西秦的南安地区。
别看西秦如今破败,那是因为西秦最后两位君主实在昏庸无能,除了凉国,这便是西域进入中原最方便的一条通路,南安又是西秦的首都,若是经营的好了,就这条通商之路上的赋税,都足以让赫连定比在夏国时更加富裕。
除此以外,拓跋焘更像是招待皇帝一样的规格招待赫连定,让他住在西宫(要知道宫里的地方真的很紧张)。
赫连定寝宫里的日用之物和摆设比拓跋焘用的还好,以至于古弼等大臣又把拓跋焘骂的狗血淋头,直担心赫连定生出傲慢不臣之心来。
天性自傲的赫连定也是个狂人,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用了,还把妹妹赫连明珠也接了过来。
拓跋焘原本还想把妹妹始平公主嫁给他,无奈被他婉拒。
拓跋焘的小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娶了我妹妹,我要娶你妹妹还不容易?
赫连定一拒绝,魏国众人都知道了赫连定也许并不想嫁妹。比起一投降魏国就把妹妹嫁过来的柔然王子吴提,赫连定的“不识时务”简直让有些人着急。
而对于贺穆兰来说,魏国只要再平定了北燕和北凉,十六国的历史就可以彻底终结,正式进入南北朝的历史沿革。
原本的历史轨迹里,西秦和夏国灭亡是两年后,时间已经提早了两年。
第三件大事,是拓跋焘开始下诏召选合适年龄的女子入宫选妃,下诏的对象包括鲜卑贵族、汉人大臣、以及各国归附的贵族家里的女眷。
很多人都知道这是为了即将进入后宫的柔然公主、夏国公主、凉国公主和各族豪酋之女广开门路。而且拓跋焘十二岁成亲开始到现在,后宫里的女子除了贺夫人无一人诞下儿子,担心拓跋焘无后的宗室希望后宫里再换一些新鲜血液也是正常。
随着拓跋焘开始准备选妃,所有鲜卑贵族和汉人大臣们也开始走动了起来。鲜卑贵族走动是为了把家中的好女儿塞进宫里去,汉人大臣们走动则是赶紧把家里的女儿嫁出去。
拓跋焘一直没有立太子,而后宫那位贺夫人又怀孕了,真是让所有人既羡慕贺夫人的肚皮,又觉得她十分苦命。
贺赖家不知得到了什么消息,竟一点也不为女儿担心。有些交好的大族劝他们提早送女儿进去照顾两个贺夫人的血脉,也被贺赖家的家主谢绝了好意。
和贺赖家让人同情比起来,独孤家则成为了平城的焦点、
独孤诺那小子一跃成为平城中最受鲜卑子弟羡慕的儿郎,因为被众人当做“草包郎君”的他,居然娶到了陇西李氏的九娘,李家为了她能和独孤诺定亲,甚至把还未婚配的七娘都许了出去。
要知道拓跋焘的后宫里都没有“五姓女”,独孤家竟拔了头筹,怎么不让人又羡又恨?
独孤诺对这桩婚事很满意,以至于天天带着一群纨绔子弟到处搜集稀奇玩意儿,就是为了给这位小姐送过去,讨她欢心。
九娘还没有嫁过去,金山银山加各种珍稀异兽都已经开始往李府送了。
谁都知道鲜卑一族越是大族越不敢纳妾,和离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独孤诺身材魁梧长得又英俊,虽无什么过人的才华但吃喝嫖赌的毛病一样都没有,除了出身鲜卑以外,竟找不出什么缺点。
一些五姓女嘴里酸溜溜说李家也开始趋炎附势了,但谁知道她们心中有没有些羡慕呢?
只是“五姓门第”的门槛太高,将她们架在了高高的云上,终归还是没法子鼓起勇气卖出那一步来。
但因为有了陇西李家的例子,还有太原王家之前那“浪荡子”娶过宇文家的女儿,想来从此以后从一些小的士族开始,也会渐渐和鲜卑族的子弟或女儿联姻。
毕竟死守着传统固然全了“气节”,可家族的延续和兴盛才是真正迫在眉睫之事,何况和鲜卑贵族联姻也不算丢脸。
这件事带来的结果,是整个平城都开始冒起粉红泡泡了。独孤诺暂且不提,素和君、若干人、若干狼头等人都开始被家中逼婚,好女郎都入了后宫,这些大龄贵族子弟就只能挑剩下的,怎么不让人着急?
别人不提,素和君和若干人几乎都要疯了。
若干人天天跟着狄叶飞在花宅苦守不出去,为的就是自家人不敢随便乱闯进入花宅,好歹能够清净一阵。
而素和君干脆就日日宿在宫中,任拓跋焘各种热嘲冷讽都腆着脸不出去,大有“以事业为妻,以大魏为家”的势头。
最后一件事,其实谈不上大事,只不过因为事情比较新鲜,所以才被众人茶余饭后说上一遍。
当年以自身为替子代替赫连明珠被赐给狄子玉的那位女官,因为揭穿羌人的阴谋有功,居然以女子之身,被赐予了鸿胪寺“行人”的官位,不但专门为她赐下了女子的官服和官帽,而且还派了她跟随留在夏地处理羌人叛乱一事的库莫提作为助手,一起出征并州。
鲜卑还在部落制的时,女人担任重要职司乃是常事。可自立国之后,拓跋鲜卑的先祖们为了摆脱“蛮夷”的形象,渐渐让女人回归了后院。
鸿胪寺在魏国是个非常重要的官署,因为魏国胡人众多,语言、风俗、习惯也各不相同,纠纷常常出现,就需要鸿胪寺里的各族官员去救场。
新上任的“行人”负责的就是外事,而这个官职男人做尚且吃力,更何况女人?
胡族可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的!
所以大部分谈论起此事之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理,有些人更是阴暗的觉得新上任的女官恐怕还是会走“□□”的老路,依靠降服狄子玉来降服羌人。
由于鸿胪寺离大部分百姓的生活都很远,这件事只是在朝堂之中有些波动,也让许多鲜卑女儿家心中生起了希望,觉得只要开了一次特例,说不得等她们立下了什么功劳,也能自己挣个功名前程而不是诰命来荣耀家门。
这一丝念想就像是无孔不入的轻雾,飘荡在许多女儿家的心间,虽然现在还没有显现出端倪,但终究会生根发芽结出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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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贺穆兰来说,时间再怎么挤都不够用。
贺穆兰回到平城没有先回家,而是进了宫里,在将这一段时间的事情全部说了个清楚,尤其是休屠人的事情和她在牢狱里听到的王斤与库莫提的对话。
她是真正的“纯臣”,即使是库莫提举荐上来的也不会有一丝动摇。
可以看得出拓跋焘知道“真相”后心情变得极坏,但依然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派人去调查王斤,想来很快也就会有真相。
至于是什么样的真相,又会有什么用的后果,贺穆兰无法想象,也不能追究。
素和君作为情报首领,送贺穆兰出宫的时候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对于他们这些拓跋焘的近臣来说,恐怕希望得到的都是库莫提是无辜的结果吧。
等宫中述职之后,贺穆兰被拓跋焘又派入了虎贲军的大营。
虎贲军刚立,也不知道有多少事务要处理。在胡空谷一战中战死和受伤的兄弟要抚恤,剩下的也要按照军功登记造册以求赏赐,贺穆兰在大营里忙了整整半月,任外面风起云涌、赫连定入城引得四方震动、拓跋焘选秀弄的空气里都是荷尔蒙的味道,她依旧将虎贲军的根基打好。
半个月后她就要出使北凉,虎贲军就是她的依仗。
她不知道自己的时间还有多少,派人去找寇谦之又毫无下文,每天只能压迫自己忙到无法去想其他事情。
这一忙忙到她在黑山的军奴们实在坐不住了,每天都在军营里游手好闲被人轻视实在是难过。一个奴隶的代表怯生生的问贺穆兰什么时候回花宅安置他们,贺穆兰这才回想过来还有六十多号人等着去改变她那间大宅……
这一下,贺穆兰终于离开了虎贲大营,带着六十几个壮丁回到了花宅。
“啊啊啊啊啊!火长你终于回来了!”
若干人一听到昌平坊的动静就兴奋地从花宅里小跑出去迎接。
“胡空谷一战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你快和我说说!”
贺穆兰刚翻身下马,就被热情迎接的若干人抱了个正着。两人浑身相贴,哪怕是冬日,也都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热气,忍不住皆是一愣。
“你干什么干什么!把将军扑倒了怎么办!”
贺穆兰身后的小狗腿陈节大步上前挤开若干人和贺穆兰之间的距离,指挥着那些军奴先进去。
若干人也熟悉陈节,正好借此缓解自己的尴尬,摸着鼻子岔开话题:“那个火长,你年前定的家具全部都到了,我让那人全部摆起来了。不知道你今日回来,所以寝具都没有准备……”
“哈哈,若干郎君怎么跟我们家将军的小娘子似的,还寝具没有准备!”蛮古瓮声瓮气的笑话他:“你是不是还要给我们家将军准备洗澡水,再搓个背啊!”
陈节一听到洗澡水就炸了毛。
“什么洗澡搓背?乱说什么!要准备也是我准备!”
贺穆兰听到耳边熟悉的吵闹声,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好好,一个小娘子,再加个俏丫鬟,我回府的决定真是不错!”
说罢伸手摸了若干人的下巴一把,又捏了捏陈节的脸。
咦?她以前怎么没觉得两个人的皮肤摸起来这么舒服,这么有弹性?
都是糙汉子,之前她还觉得这两个人臭来着……
贺穆兰“调戏”完一把之后觉得手感大好,忍不住又捏了几下,直惹得若干人和陈节脸色燥红,一溜烟跑了。
待她再看向蛮古,蛮古吓得连退几步。
“将军莫捏我!你那手劲那么大,捏下去肯定要出事!你没看到陈节都被你捏的脸都红了吗?说不得明日还要肿!”
咦,是她力气太大所以才红成那样?
这倒确实是她的不是了,她应该更轻一点的……
“花木兰!”
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不远处。
贺穆兰回身一望,那牵着马往花宅方向而走的,不是多日不见的挚友狄叶飞还能是何人?
刚刚从高车军中回来的狄叶飞没想到贺穆兰今日竟回了城内,一见之后就想和若干人一般小跑着跑过来,又觉得那样太不稳重,只能强抑着兴奋地心情,只露出一抹璨笑,对她颔了颔首。
“你回来了。”
贺穆兰见到这位比离京前稳重多也成熟了不少的好友,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见他笑的实在是俊俏,忍不住也点了点头,轻笑着回道:
“是,我回来了。”
蛮古:(疯狂腹诽)‘这小媳妇见相公的情形是怎么回事!’
盖吴:(瞪大眼睛)‘这相视一笑,真是师娘终于见到了师父吗?’
那罗浑:(痛苦)我亲爱的同火们,你们居然没有发现我!没有发现我吗?简直不可饶恕!
谁来打醒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