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五活了!……不对,应该说那个痴傻认识他娘了。这个爆炸性新闻就像疾风一样迅速扫过西溪每个人的耳畔,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最大的议论焦点。
西溪在杭州城城西十五里外,距离西湖还不到十里,因为地处一片大泽湿地,风景极为秀丽,向来与西湖并称溪湖,算得上杭城城郊郊最大的市集。不过就算再大充其量也就是个集镇罢了,大家成年论辈子的做邻居,谁还不知道谁?更何况沈家是西溪的大族,家族成员本来就多,沈老五“复活”这个消息自然传的更响。
人的好奇心不容小觑,今古皆是。东家长西家短都能引起大规模围观,更何况这种谁也没听说过的稀奇事儿。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秦氏和沈谦、金玲娘几个住的那座楼厦就变成了比酒肆还热闹的去处。
就算去动物园看猴儿那也得买票不是,更何况看的是个大活人,你要是手里没点儿“意思”哪里好意思登门。虽说这“意思”也就是个看稀罕物的由头,顶多不过仨瓜俩枣,但备不住积沙成塔,集腋成裘,对改善秦氏、沈谦他们的生活还是颇为可观的。
不过这“仨瓜俩枣”拿的倒是也值,人家沈五郎很是配合,先开始完全不能动不能说话的时候见来了人就笑微微的点点头,差不多快看不见原先那种痴傻的呆相了;后来嗓子好点了便在秦氏或者金玲的指点下叔叔、大伯、大娘、婶娘的打招呼,再后来能坐起来了就更好了,居然知道主动招呼客人坐下,并且陪着说这说那,几乎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这完全就是一个痴傻一步步变好的全过程嘛。值,实在是值。
这个过程在别人眼里显得很自然,但对沈谦来说却是没办法。他现在身体没好,什么事都做不了,但是减轻一下秦氏和金玲的生活压力在他内心里却是个刻不容缓的任务,如果没机会那没办法,可要是有机会却不去抓却不是沈谦的性格,所以当第一个人登门拜访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路数,那就是一步步分阶段的尽量延长人们的好奇心,使人们主动的反复“上缴”仨瓜俩枣,以保证利益最大化。
虽说这样一来免不了要把自己变成“被耍”的猴儿,但相对于原来的痴傻来说,这样做并不难接受,而且也是让人们逐渐接受他是正常人最稳妥的方式。于是乎在西溪就出现了这样的奇景,一波又一波,一群又一群自以为聪明的市井百姓在一个曾经的痴傻“指挥”下,乐此不疲、三番五次的主动往沈家搬“仨瓜俩枣”,最后还落了个满意而归,实在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不过相对于皆大欢喜也不是没有麻烦事,人们虽说对傻子变正常人还能接受,但是却对这个“突变临界点”很是好奇。这事儿可就没那么好糊弄了,牵涉到诸多医学玄学知识,每当有人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沈谦便很是认真地……嗯,玄虚地指指身边的桌角,后来想想好像找错了“恩人”,便在几天之后改成了指地面。于是西溪人很快就分成了“桌角碰头”和“地面碰头”两派开始了大论战,却没人去想沈老五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掉下来或者碰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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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每天的“表演”,沈谦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养身体和尽量多的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
养身体这个好说。沈谦原先是个孤儿,什么都得靠自己,自然也多少知道点医学常识,所以仅仅过了两天,他就发现了秦氏花大价钱买药却把儿子越养越回去的症结所在。
沈谦的病其实很简单,也就是因为落水造成内寒后续引发并发炎症那么点事儿,可是备不住人善被欺、马善被骑,药铺子里的人欺负秦氏没依靠又不懂行,虽然不敢给她乱抓药,但也是只求贵不求效果好,那结果还能好么?再加上秦氏爱子心切,轻易不肯让沈谦动一动,时间一长造成肌肉萎缩,自身抵抗力更加虚弱,问题自然更加严重,要是没有穿越,这倒霉孩子最后就算侥幸没死,怕是也得变成傻子加瘫子。
这个问题非常好解决,就两件事儿,活动和消炎,其他都是辅助。活动没什么可说的,自从沈谦“好”了之后,秦氏自然而然的放松了对他的“管束”,倒是消炎麻烦点——中医不讲消炎。不过不讲消炎并不代表没有消炎药,像板蓝根、黄芩、金银花、甘草等等都是既对症又常见的药,经过沈谦搜素前身医书记忆引经据典筛选后的坚持,再加上金玲跑到药铺小嘴巴巴巴巴一说,登时把本来就心虚的黑心郎中唬得一愣一愣的,乖乖地便把药换了。没多久沈谦的病情果然出现了好转,不到二十天后就能在金玲的搀扶下去街面上散散步了。
解决了身体问题,剩下的自然就是“我是谁”。这个问题只能从那些来“探望”的本家零零碎碎的话里来探究。不过好在沈谦当年参与过的商业谈判不知凡几,非常擅长设绊套话,再加上他又有原来的“傻子”这层身份作掩护,不论怎么问别人都不会觉得突兀,反而觉得沈谦这是对家族光荣史感兴趣,在他巧妙引导下自然谈性更浓,没用多久就把西溪沈氏的基本脉络清晰的摆在了面前。
“我是谁”这个问题很复杂。要是摊开了说至少要捋一百多年老黄历。概括起来则是沈家的开基之祖沈承庆原来是五代十国时代吴越国营田使,归宋后带着儿子沈英落户西溪,从此以后开枝散叶,传到沈谦这一辈儿仅仅六代人,前前后后就出了七名进士,再加上靠着他们荫亲出仕的人更多,一百年来终于造就出了庞大的西溪沈氏家族——这还没算依靠各种交情与官场中人结下的众多远近亲戚。
至于具体到沈谦这一支就简单多了——划归沈英次子,也就是沈谦曾祖父沈周传下来的沈氏二房。而沈谦的爷爷沈捛则是沈括的亲二哥,再加上长兄沈披,老弟兄仨同出一脉。
沈括和老爹沈周都是进士,不过沈披和沈捛不是,沈披很早就靠承父荫做了没什么前途的承荫官儿,而沈捛死的比较早,与功名仕途都没缘分,留下的几个儿子也不怎么争气,一个个上了考场就找不到北,最后只能把出仕的希望寄托在科举正途出身的老叔沈括身上。
然而这恩荫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却也不容易,关键要看你傍上的这位本事如何。按照血脉远近,哥几个最大的期望自然就在亲老叔沈括身上,然而倒霉催的是,这位老叔也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筋,居然前后脚分别告了苏轼和王安石的黑状。
王安石有神宗皇帝保着倒还没什么,最后只是把沈括大骂一场了事,而苏轼却差点死在了由此引发的“乌台诗案”里,这仇自然小不了,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两位分别是新旧两党的领袖人物,沈括左右乱打,自然把满朝文臣连带神宗皇帝在内全得罪了一遍,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什么亲侄子,就算亲儿子也没恩荫出仕的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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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还是沈谦的老爹沈逋聪明,折腾了几年看看没希望,连忙找到了刚刚致仕还乡的长房堂哥,让他想办法在一名高居“开府仪同三司“之位的老上级那里弄了个门客身份。虽说只门荫到了一个基本没什么发展前途的从九品小官,但也总算入仕了。只不过人命抗不过天,没一年功夫他就被调去了西北环庆路,当年就死在了宋夏葭芦大战的乱兵里。
沈逋这么一死,沈谦母亲秦氏的厄运就算来了。秦氏本来是富阳县小户人家的女儿,当初相依为命的老爹病故没钱发丧,正赶巧沈逋的娘子翟氏肚子不争气,快十年了都没见怀,无奈之下只得给沈逋物色传宗接代的小妾,三三两两的这么一沟通就撮合到了一起。
沈逋倒是对秦氏很中意,只不过当时沈逋的娘子为保险起见,除了秦氏以外,又在杭州找了个颜氏。沈逋也是那种“纵情”的人,两边都不冷落,没多久便两炮齐响,一年多之后秦氏和颜氏前后脚一人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差点没把沈逋给乐坏。
然而人的命差别就在这里,颜氏的儿子沈诚养得白白胖胖见风长,可秦氏的儿子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就在月子里病死了。这样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不过好在沈逋既纵情也深情,并没有因此冷落秦氏,过了半年秦氏再次怀孕,生下的就是沈谦,也算是对秦氏的某种安慰。
沈谦出生以后倒是非常聪明伶俐,一岁多就会认字了,到了三岁时,居然能把一些基本的幼训书籍背下来。这么聪明的孩子当然大受父母喜爱,就连当时回乡探亲的沈括都大呼本房第三位进士就着落在自己这个侄孙身上,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让沈逋对他加强言教,可以说给予了最高的期望。
不过期望往往与现实相差太大,就在沈谦三岁时,一场大病把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变成了痴傻,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安慰沈逋和秦氏,天底下的事偏偏就这么怪了,沈谦虽然连爹娘都不认识了,但偏偏记住了曾经学过的那些诗词字句,每天都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不停地反复背诵曾经学过的简短诗句。
就因为此,沈逋说什么都不甘心,虽然明知儿子已经废了,却依然徒劳的强迫沈谦识字学文,希望能够出现奇迹。几年下来沈谦的傻病越来越重,就连吃饭都得别人喂,到最后更是连话都不会说了,但是偏偏对诗书有感情,虽然不能说话,但只要捧上了书,痴傻的脸上便充满了专注。
这样的读书已经毫无意义了,到后来就连沈逋都放弃了希望,再加上又赶巧他娘子翟氏不在了,心灰意冷之下他也只得转而开始专心为自己谋起了仕进。
家主母离世,家主又汴梁杭州的两头乱跑没时间回家,家里总得有人挑头做主才行,说起来相比较秦氏和颜氏两位小孺人,颜氏确实要比秦氏聪明能干,秦氏是山里出来的野丫头,大字都识不了几个,年长色衰也只有性情温和这一点可取了,而颜氏不一样,他哥颜巽原来在杭州州衙当过差,后来因为大家都明白的原因被衙门给开了,转而做起了买卖,绝对是精明过头的人,当初颜氏进沈家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亲自撮合的。这“买卖”绝对合算,虽说舍了个妹妹,但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可没少沾沈家的光。
颜氏跟她哥一样精明,能写会算,最关键的是会揣摩人心,沈逋娘子翟氏是个吃斋念佛的人,她活着的时候颜氏跟她还有秦氏绝对是一条心的好姐妹,正因为如此,再加上颜氏又有像模像样的儿子撑门面,内宅大大小小的事翟氏自然都交给她打理。
后来翟氏不在了,沈逋自然而然的要把内宅大权交给颜氏管,结果沈逋还没横死的时候,颜氏依然“一如既往”,可沈逋刚一死,她可接着就翻了脸了,二话没说就把秦氏娘几个从家里撵了出去,要不是族里人多少还说点公道话,恐怕沈逋原先置下的河畔小楼秦氏都捞不着住。可就算这样颜氏依然不甘心,四处找茬的将几乎全部家具都搬走不说,还隔三差五的骂上门来,基本上就是要把颜氏娘几个赶尽杀绝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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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忍辱负重的狠人……”
夕阳西下时分,西溪市集远远近近的大街上虽然依旧多有行人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但与喧闹的白日相比终究还是稀冷了许多。
沈谦在离家不远的巷口慢慢散着步,而金玲那个小尾巴则与他拉远到了将近一丈的距离,手指间捻着一朵不知道从哪里掐下来的野花,随着他的步伐时走时停的始终跟着不放。
这倒不是金玲还把沈谦当成原来那个傻子,而是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恢复性锻炼,沈谦虽然已经能自由行动了,总想四处转转为将来的路做个初步规划,但身体终究还很虚,最大的本事也就在家门口附近转转。可就算这样秦氏依然对他不放心,还是让金玲做了他的尾巴。
停住身举目南望,葱茏的安乐山就在挨着市集的地方,满山的晴脆实在赏心悦目,沈谦长长的吸了口初秋渐渐凉爽的空气,心脾间顿时一爽,不觉对刚才那个想法抱之一笑。
颜氏必然是前身记忆里常常骂上门来的悍妇无疑,沈谦本来想找个机会收拾她一顿给娘出出气,可自从他“好”了之后,颜氏却不肯再来了,而秦氏又像是极有预见性,对沈谦的不放心除了担心他的身体,更是认准了他会去挑事,没等他露出半个字,就严令他不许去老宅子,而且连理由都不给也不听他辩解。他虽然明知这是娘为自己好,可依然大是窝火。
“总不能告诉您,您儿子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吧……”
沈谦正在默默想着,忽然听见西边传来了一阵疾速的马蹄车轮声,他循声一望,就见西边街巷尽头一辆骡车快速的飞奔了过来。坐在车辕上的矮个中年汉子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远远看见沈谦,居然“吁吁”连声地拽起了缰绳,不片刻的功夫差不多刚好停在沈谦面前。
“余九叔?这么晚了还赶远路?”
这中年汉子沈谦认识,是前街上的余铁匠,前段时间可没少去沈谦家“看猴儿”,当然也没少“进贡”,所以远远地便跟他打上了招呼。而在沈谦身后的巷子里,金玲也紧赶两步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伸头好奇的看了过去。
余铁匠大是一副专门停下来跟沈谦说话的架势,刚刚停稳了骡车,连忙抬手在前额上擦了把汗急急的说道:
“五郎,金玲,你们怎的在这里站着?还不快回家去。”
这招呼打的实在有点出奇,金玲莫名其妙的抬头看看沈谦,连忙抢着话接道:
“饭也吃了,我哥还得多走走路呢,回家做啥呀?”
余铁匠顿时一脸的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嗐,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你们家长房的徐老太君过去了。”
“呀!二祖母不在了吗?九叔这是去送丧信呀?”
金玲猛地一惊,可是却没多少悲意,跟余铁匠一唱一和的就好像在说平常事。这也没办法,人家余铁匠根本就是个外人,被派了差事就做差事,哪用得着伤心?而金玲除了年龄小,更重要的则是很小就被迫疏离在沈氏大家族之外,想对徐老太君产生感情都难。沈谦早就感受到了不知多少人情冷暖,对此自然理解,见金玲抢着说话,便自动把话语权交给了她。
余铁匠大咧咧的笑道:
“是啊,铺子里刚熄了炉火,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抓了差,让去州城那边几家亲眷家里报丧信。真他娘的还让人活不……嗨嗨嗨嗨,呃,那个,五郎可别见怪啊。”
见沈谦不介意的笑了笑也没吭声,余铁匠放下心来继续大声粗嗓道:
“咱们西溪可多久都没这么大的热闹了。到时候仁和县衙、钱塘县衙,就连州衙、两浙路都得派人来致祭,还有文通官人、睿达官人的什么门生故交,那阵势……行了行了,九叔还得赶路,就不跟你们废话了。你们赶快回家,只怕丧信已经报到你家里去了。你们是本家内眷,就算不去守灵那也得破孝。”
“喔,知道了。九叔路上慢着些。”
西溪是大城市……边上,市集里的人见多识广,说到这么高级别的大阵仗顶多也就是多多少少有些羡慕,倒不至于一惊一乍。余铁匠说着话便乐呵呵的抖着缰绳再次催动了骡车,沈谦和金玲一起目送着余铁匠,心里却想到了徐老太君的丧事。
老太君是宋朝人对有诰命贵妇的尊称,历史上最出名的就是那位佘老太君。徐老太君虽然比不上佘赛花,但是也确实当得起这么大的阵势,他丈夫沈扶,还有两个儿子沈遘、沈辽都是正牌的进士出身,特别是沈遘和沈辽弟兄俩,一个是皇祐元年的榜眼,曾经当过开封知府,一个是王安石、曾巩等众多名流的至交好友,文名很盛,与族叔沈括并称“三沈”,可以说故交门生遍天下。虽说现在都已经不在世了,但人不在了感情还在,只要能赶过来谁好意思躲着?那不是找骂么……
“五郎,金玲,快回家去。”
沈谦这里正想着,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了秦氏的声音,扭头一看,就见秦氏已经攥着一大卷白麻布快步寻了过来。沈谦见她因为心情好转刚刚有了些润色的脸上像是挂满了重重心事,一诧之下正要迎上去相询,秦氏早已经几步赶了过来,上上下下的向他一打量,急忙问道,
“五郎,这两日里当真觉着身上没事了?”
“呃……”
虽然明知道秦氏是为徐老太君的葬礼来的,但沈谦听见秦氏这样问,还是不由愣了楞,连忙往两边摊了摊手笑道,
“娘,你看我这样子哪有什么事?就算站不太久,坐着总没问题吧。”
“那就好,那就好。五郎,咱们先回家多歇一会。”
这一个多月以来秦氏早就习惯了儿子是正常人,再加上这时候又是满腹心事,哪有功夫去寻思这小子这样说到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又拉开了两步远,很是不放心的再次上下打量了打量,这才下定决心似的一边招呼他和金玲往家里走,一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长房那边你们二祖母不在了,孝布已经给咱们送到了家里,咱们晚上便过去……过去看看吧。嗯,五郎你也别太实诚,人多的是,也不差你一个,瞅见空便自己找地方坐着歇歇。别人都知道你身子虚,也不会说什么的。嗯,嗯,只要让你三伯看见你去了就行,我找个空跟他说说,你身子虚,不能守夜,还得早些回来歇着……唉,实在不成我自己去算了,终究人多,就算去了你三伯也不一定看得见,唉……”
这个娘可真不好当,又要顾着自己的儿子,还得考虑其他事。不过看来徐老太君的丧事对她来说很重要……沈谦见秦氏一直低着头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一时没想明白她反复提及“让你们三伯看见”到底是要做什么,但还是一边“哦哦哦”、“是是是”、“我身子没事”的连声应和着,一边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而在他身后的金玲则不住在他背后伸头看娘,见她都快成磨叨了,强忍着绷了半天小脸最终还是没忍住,只得急忙抬手捂住嘴以免笑出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