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禹的声音并不虚弱,可见就算受伤也是个没什么大碍的小伤,可我还是有些紧张,问他伤着哪里了。
苍禹松开我说这血的味道不是他的,我准备去将手边的灯点燃看看也不让,他的语速有些急:“殿下,你阿姐不在紫微宫里了。”
我一愣:“什么意思?”
“紫微宫里有祭祀大阵,真气带来的异象是假象,是为了将内部的阵法保护起来,若如你所说,你阿姐体内有白绫内丹,那白绫是死不了的,这么多年过去,聚魂也好,唤魄也好,时间都够了,殿下,魔界怕是要准备血祭,以你阿姐的身体为器皿,重新孕育聚拢魂魄复活白绫了。”苍禹的脸色有些不好,他担心的看着我,“血祭已经全面完成,无法破坏,我身上的血味是因为整个紫微宫都像是被血雾浸泡了一般才染上的。”
我觉得手有些抖,握着苍禹问道:“那我阿姐呢?我要去紫微宫看看!”
苍禹拦住我,搭住我的肩膀:“你阿姐不会有事,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殿下,你如今是神龙族的女君,不要贸然再进去紫微宫里面,血祭一旦被催动,你待在阵中容易被同化为祭品,你不能这般任性的将你身后的整个族人都搭进去,你不能再出事了。”
他说的有道理,我没有反驳的余地。
我一直都心心念念的盼着我阿姐醒来,可是如今我阿姐要醒来了,我心里却害怕,锦岚的话在我心间萦绕,挥之不去。
“你阿姐,还会是你的阿姐吗?”
九重天的夜晚是短暂的,我同苍禹并排坐着等待血祭阵法的全面爆发,我不晓得我即将面对的是什么,白绫?阿姐?还是别的什么。
苍禹将我的手握住,他看出我的不安和惶恐,温暖的体温从手心传来:“有我在,没人能伤到你,别怕,殿下。”
天帝不可能出面为我做主,我师父东荨贵为紫薇大帝,向来都是独立存在于北极之地,不在三界六道之列。
说到底,没有哪一族有那样的立场和理由对魔界开战,白绫攻打紫微宫与我师父一同涅灭天地,不过是为着我阿姐的个人恩怨,连族群的冲突都算不上。
说破了天,我如今是做了女君,算得上是神龙族与魔界的一番恩怨了,可是我不可能因着我阿姐的劫数便拖着数万年未经历战事的神龙族去和魔界死拼。
我能搭上的只有我自己。
魔界发动血祭要复活白绫,无可厚非,他们自己族里的祭献,任何人都不能说三道四,可若是我阿姐因此有个三长两短。。。
“苍禹,你看,天亮了。”天空泛白,我的寝殿门正对着北方,隐隐约约能看见漂浮在空中的一些妖冶的紫色纹路。
这些紫色的纹路我看着很眼熟,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般,我觉得四周安静极了,连一只飞鸟的叫声也没有,苍禹问我在看什么,我疑惑的侧过去看他:“你看不见吗?天上的紫色纹路。”
苍禹是上古遗神,他的神识更在我的百倍之上,他瞄了一眼天空,若有所思道:“。。。很像是,龙盘九天的样子。”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为何觉得这紫色纹路眼熟了。
我阿姐与我是同胞双生的姊妹,皆是金龙真身,只是阿姐比我多了一些妖冶的紫色龙纹,天上的纹路仿佛更深了一些,我以为是我的错觉,没想到苍禹皱起眉站起来:“血祭阵被催动了。。。”
我起身就要出门,苍禹拽了我一把:“殿下,此时为了确保血祭的顺利完成,魔界一定设下了极为毒辣的结界,现在就算去了也无济于事。”
“你让我就这样看着?!”我有些急了。
“不。”苍禹却摇摇头,“我们去放一样东西。”
这一万三千年以来,我一直以为,苍禹日日宝贝着他那根锄头,是因为那锄头是他心头血幻化的兵器,而到了今天我才晓得,那根锄头是一件压制神力的封印,我不晓得这东西是谁给苍禹下的封印,他竟然心甘情愿的握着从不离身。
苍禹带着我踏入他从来都没有进去过的殿宇,巍峨高大的殿门上写着“蒂宫”二字,这殿门上的花纹和紫微宫相似,我来不及细想,苍禹便已经推开了大门。
宽广的白理石通向远处,殿内昏暗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我只能看清脚下的路,再远再深的地方便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仿佛一个巨大的怪兽食道。
苍禹牵着我,他的面容在这昏暗的地方显得朦胧:“跟我来。”
他带着我一直朝着深处走去,弯弯曲曲的宫殿长廊不知通向何处,我看向四周可见度极低的撑天大柱和壁画,上面依稀是画着许多的我未曾见过的奇怪的场景,看不真切。
走了大概半刻钟,苍禹和我停在了另一扇门前,这扇门大约三米高的样子,上面雕刻着仿佛是上古时代的精美花纹,苍禹将手放上去,那扇黯淡无光的门突然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来,缓缓蔓延满了整个门身,“咔”的一声,门便开了。
刺目的光来的突然,我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睁开眼睛,苍禹望着灯火通明的内殿,眼神极端的游离。
空荡荡的大殿正中摆着一个类似祭台却又不是很相像的东西,四周是一片极大的池子,池子里空无一物,明明是在室内,池中的水却泛着怪异的波澜,那正中的台面上跪着一个人形的雕像,双手高高举起,头埋得很低,看不见雕刻的模样。
我第一次晓得,这座宫殿的内部竟然有这样的东西,苍禹松开我的手,朝我笑道:“殿下稍等,我去放东西。”
说罢,他便朝着前方走去。
随着苍禹的靠近,那跪着雕像渐渐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池中的水有些躁动起来,拍击这池壁,发出“哗啦”的声音,苍禹踏上阶梯,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梵音吟唱,夹杂了一些我听不明白的呢喃低语,像是在质问什么,像是在与谁说话般。
苍禹恍若未闻,阶梯只有九阶,他很快便站在了那尊跪着的人形雕像前,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伫立了许久,那梵音吟唱和呢喃低语越来越大声语速也越来越快,我觉得喉管像是被扼住一般有窒息感。
苍禹突然动了,他将手中的锄头放在了那雕像的手中。
四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那股压着我的窒息感瞬间释放了出来,我一下跌坐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如果不是身体切实的反应,我都要怀疑方才是否只是我的错觉。
苍禹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我扶着门站起身来,有些疑惑的喊他:“苍禹?”
殿里空空荡荡的回响着我的声音,我却看见苍禹身上突然发出了盘绕的光芒。
我对于这样的光芒太过于熟悉了,这是上古遗神的标示,我师父便是这般,纵使平日里坐在山高处看书,也是那般的带着天生的光环,将他的绝世容颜和高雅的气质衬托的淋漓尽致。
可苍禹不该是这般的,他向来。。。都不是这般的。
他身上的衣物饰品也在发生着变化,我自认识苍禹以来,他便是一身的破抹布衣裳,他此刻身上渐渐成型的紫色长袍上绣满了我从未见过的美丽纹路,他随意拢在身后的长发披散下来,我一直都想看看穿的正经的苍禹是何等的俊美无双,可此刻我看见了,却竟觉得这样的苍禹无比的陌生。。。
“苍禹。。。”我再次出声喊他,嗓子里竟带出了颤抖的调来。
他缓缓动了。
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的容颜笼罩在一片光雾里看不真切,我却猛然捂住了嘴。
他慢慢走下来,每踏出一步,脚下都会盛开一株黑色的佛莲,他的身影仿佛和另一道身影重叠起来。
我恍然以为回到了当年初见师父的时候。
那时我七千岁,师父亦是这般,从云端走下,步步生莲,微风拂过,无数花叶飞舞空中,他的面容离我那样的远,他的身影那样的遥不可及又尊贵无比,飘逸洒脱,他接受众仙的拜贺,我站在远方的高台上,惊心于世间有这样的人存在,我心生敬意,时时刻刻放在心间膜拜。
可我眼前的这人是谁?
他走得近了,我却依然恍惚梦里般,他伸手拂过我的发,我才看清这张脸,这张我瞧了一万三千年,化作灰也能识得的脸。
他笑起来,身上的光芒衬得他浑身都像是玉般净透。
是苍禹,他是苍禹,不是东荨。
我震惊的将他浑身打量,抬手去摸他身上我连见也没见过的华丽衣裳,摸上去竟然是冰凉的触感。
“你。。。”我撇眉,“究竟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苍禹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歪着嘴角笑道:“不多不多,解决了眼前的事情,你要听什么,我都讲给你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