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还年轻、 还有希望
回到杨桥儿胡同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了。夕阳下,五个朝气中带着一脸叛逆的衣衫不整的男孩儿和一个面容娇俏,衣服干净而整洁的女孩儿,在弄堂里的石板路上走着,与路两侧的红墙、绿柳、电线杆、麻雀和夕阳,形成一副美好的画卷,充满着青春的气息。
几年以后,有位台湾的歌手,唱过一首叫《七里香》的歌,里面有一句歌词是,“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我们的家属院胡同就能体会的到,我经常能在夏天慵懒的午后,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唧唧喳喳在电线杆上装逼的麻雀,跟老黄一样,话总是说个没完,但是此刻的老黄确显得有些沉默。
“呦,这群孩子们回来了,考的怎么样。”
“这看着怎么有点不高兴啊,没考好啊这是。”
“别瞎说,这帮孩子闹归闹,人家脑袋瓜精着呢,尤其是乔丫头。”
胡同里出来捡豆腐,打酱油的七大姑八大姨们看到我们几个,开始不停的问。
“呵呵,还好,还好。”我们几个含糊应付着,颇有些尴尬。
我记得那天晚上,是即我们十岁那年,由于街坊邻居受不了我们的调皮捣蛋联名上访,我们的家长在胡同口针对我们的治理方针开的一次批斗会后,人聚的最全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长期跑长途的我爸,跟厂里的保卫干事何叔还特意跟厂里请了假,在胡同口摆了一张桌子,做了一桌子的饭菜为我们大设庆功宴。本来想去饭店来着,后来黄叔说还是在家门口吧,让全街道的人都跟着热闹热闹。当时我想,幸亏没去饭店,不然我真害怕这群老爷子们知道真相后把饭店的桌子给掀了。
“你们今天都有功了,我给你们倒上,说说,你们几个都考的怎么样?”酒过三巡后,夏叔拿起酒瓶子给我们几个的杯子里挨个倒上了酒。
“嘿嘿嘿.........”我们几个低头吃菜假装傻笑。
“你看你,都说好不问了,还瞎问啥,孩子们现在心里压力大着呢。吃吧,一人一个鸡腿儿。”黄叔往我们的碗里夹着菜。
“考都考完了,还能有什么心理压力,都说说吧自我感觉怎么样?。”何叔抿了一口酒说。
“嘿嘿嘿................”我们几个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傻笑。
“老何,你还真别说,我可听说有很多没考上大学的学生,就是受不了来自各界的心理压力,最后跳楼自杀的,要我说呀,咱们也别问他们了,考什么样算什么样被。”
我爸点了根烟说。从我爸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从来就没感觉我爸向今天这么伟大过,我们几个互相又看了一眼,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有了着落,轻松多了。
“这不是接下来得报志愿么,我正合计着看看他的成绩,争取托关系把我儿子和晨风送警校去呢,走不上本科就走专科被,让他们去锻炼锻炼,你们都有什么打算?”何叔说。
“我打算让乔乔上个医科大学什么的,女孩子嘛,这样的专业比较稳定。”nbsp;nbsp;nbsp;
乔叔也跟着说。nbsp;nbsp;nbsp;nbsp;
“恩,这确实是个大事,现在企业改革不许子承父业了,得为他们的将来做规划。”夏叔说。
“恩,我明天拖人问问,看看现在什么样的专业将来有发展,好好研究研究。”黄叔说。
几个老爷子喝着酒,你一句我一句,**着我们几个的未来。他们每说一句,我们脸上就多一道汗。
“放心吧,咱杨桥儿胡同的孩子们肯定差不了,最次也能上个专科啊,不然他们怎么好意识吃的这么香,是不是?”
我爸的话锋,突然改变,让我们差点没噎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只能继续“嘿嘿嘿.........”
“叔叔们,你们别问了,跟您们说实话吧,他们考试的时候去见义勇为了。事情是这样的.......”
乔乔可能是实在受不了我们再强强逼问下,一边流汗一边傻笑的表情,突然放下筷子说了出了实话。
在我的印象中,当天是有史以来杨桥儿胡同气氛最尴尬的一天,老爷们脸上的表情在憧憬中逐渐失落,就像是做好了去三亚旅游的一切准备,等待出发,但是在出发前临时取消了一样,有过之而不不及。
整个空气中都弥散着一种特别干燥的火药味,仿佛一个喷嚏都能成为引发爆炸的导火索,我跟夏鸿飞小帅几个人在沉默中低着头,等待着发落。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整个过程中,只有乔乔时而看看我们几个,时而看看老爷子们的脸色,试图在寻找出一个缓解这种尴尬气氛的一个突破口,但是却感觉无能为力,最后只好也跟着我们一起低着头。
在低头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心翼翼的交替着眼神,从小一起活泥长大,使我们几个人练就了一种特殊的默契,就是不说话光靠眼神交流就能把对方的心理所想猜个差不多,虽然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传神,但是也基本不会错。
我看了一眼夏鸿飞,用不知所措错的眼神问他怎么办?nbsp;夏鸿飞看了我一眼后,眼睛左右动一下,那意识就是说,他也不知道,静观其变,我又看了一眼老黄,老黄用眼神使劲的往外甩,头似乎也跟着动了两下,意识就是说,不行就准备跑吧。
小帅,跟我对视了一下,紧紧皱了下眉头,努着嘴,眨了下眼睛,意识是,绝对不能跑,要是跑的话,以后就再也别想回来了。赵晨风坐在一眼,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坚定的眼神,那就是,你们怎么干,我就怎么干,你们死我也随着。
我又用求助的眼神看了一眼乔雅,这妮子似乎根本没看出我的用意,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冲我飞起了眼。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在我们眼珠子都转的发酸了的时候,老爷子们把杯子里的酒端了起来,互相也用眼神交汇了一下,随即碰一下杯子一饮而尽,喝光杯子里的酒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我们说了一句,
“还年轻,还有机会!”
但是那口气在我听来,就像是说,
“唉!这群兔崽子是没什么希望了。”
老爷子们在失落和叹气生中不欢而散,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头一次注意到他们的头发里隐约间多几根白色的发丝。乔叔知道所有人当中只有乔雅考的还不错,本来还想劝几句,但一想自己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带着闺女回家了。
其实我倒是真的希望他们狠狠的发一次脾气,像我们往常惹完事后,把桌子掀了,然后站在胡同口朝我们几个跑的方向琳着棍子破口大骂。人们散去后,剩下我们几个闷闷的喝着酒,我想他们这次没有发火的原因有两种,一是失望到了极点已经发生了,骂了也不起什么作用还会给我们增加心理负担。二是我们是因为去救老黄才耽误的考试,他们不知道该怎么骂,所以扔下一句话后回屋了。
我们的确还年轻,但是对于很多人机会也许就真的只有那么一次,人的一生就好像在海上航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是掌握方向的舵手,但是决定风浪和风向的却是上天。俗话说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手,再强悍的舵手,也算不过老天爷。谁也没有料想到接下来一年中的世事无常,彻底的改变了我们的人生方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