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被他驳得无话可说,一时间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而公孙已经转身踏进房门。
“爹,请喝yao。”他将yao碗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扶起躺在床榻上许久的父亲。
公孙博文缓缓坐起,眼睛望着他,“你不该用那样的口气和你娘说话,她是好意。”
“我知道。”他简单地回答了三个字,然后一笑,“爹娘可以放心,明天我就走。”
“要去哪里?”乍听儿子又要离家,公孙博文很吃惊。
“爹这次的红疹起得太奇怪,您的医道之高天下少有人能及,连您都无法准确说出这红疹的来历,不是很奇怪吗?”
“我老了,有点灾病是在所难免。”
“全身红疹,发热呕吐,这病状本不奇怪,奇就奇在您每次发热出汗,周身都会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就不是普通的病痛所会造成的。”
“那你认为会是为什么?”公孙博文虽然病了许久,但双目还很清亮,望着儿子,眼底难掩浓浓的欣赏和父爱。
“爹应该不会忘记仇世彦这个名字吧?”
“你说毒王仇世彦?”公孙博文沉吟片刻,“近年来这人好像已经淡出江湖,没有什么音讯。当年他在江湖上横行的时候,有不少被他毒害的人都来公孙医馆求诊,听说他因此对我们公孙家极为不满。难道你怀疑他?”
“难道爹不怀疑您的病是中毒所致?”他看着父亲,“只是这种毒非常诡异,不能轻易化解,所以连您也拿不定主意。您这次召我回来,也是想让我确认一下这种毒的来历,不是吗?”
“近年你对毒yao的了解越来越精通了。”公孙博文的这句话已是对他猜测的肯定。
“没办法,全是被逼出来的。”他幽幽一笑,笑容背后的意思却不是父亲所能够理解的。
关于他与仇世彦、仇无垢的恩恩怨怨,他从没有和父亲提起细节,公孙博文只知道他的发因毒而变了色,却不清楚到底是谁给他下的毒,又为什么会中毒。
这一切的一切,不是父亲不问,而是他不想说、不肯说。
与仇无垢的十年比斗,他更是只字未提。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一切之后,他不喜欢跟人分享什么,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
公孙博文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忧郁,“你回来到现在跟弟弟说过话吗?”
“回来的当天说过,后来很少看到二弟。”他淡淡道:“大概是他不愿意看到我,故意躲避吧!”
“其实你二弟一直对你很敬服,倒是你自己,不要对他太冷漠,辜负了他的好意,毕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爹还是安心养病吧,不要再为这些小事操劳了。”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未曾回头,已经感觉有人跪倒在父亲的病床前。
“父亲今天好点了吗?”那是他二弟公孙钟的声音。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他没有回头,一勺一勺地喂父亲喝完yao汤才捧着yao碗退出房间。
“大哥,请等一下!”公孙钟追了出来。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身问:“二弟有事?”
公孙钟小他三岁,看起来依然天真单纯的面容上有些紧张,“大哥回来后,我们兄弟还没有好好聊过,小弟很想听大哥讲讲外面的趣闻。”
“讲故事并非我的专长,二弟要是想听,可以到京城的茶馆去,十枚铜钱就能听两段笑话。”他一出口就是冰冷的回应,让公孙钟呆呆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又露出笑脸,“二弟不要老在医馆里坐着,‘公孙家二少爷’的名头虽然是不错听,但是出了医馆你又算什么?”
“所以我想做像大哥这样的人。”公孙钟急急地表白,“大哥,我听说了不少有关你的事情,如今江湖中人都在说有个银发神医,医术高超……”
公孙的黑眸陡然一沉,那“银发”两字像是两把刀,插在他不愿见人的伤口上。
他哼哼两声,打断了二弟的话,“何必要像我?像我这样连自己中的毒都解不了,就算被人称为神医,也是徒负盛名!”
“钟儿!”一位美妇扶着月门喊着公孙钟的名字。
公孙钟忙走过去请安,“母亲。”
公孙趁机迈步走开,但风儿多事,依稀将身后母子的对话送来——
“早跟你说不要和你大哥多交往。他性格古怪,你与他说话会自取其辱。”
“可是我——”
“钟儿,难道你忘了……”
后面的话再也听不到了,他也无心去听,只是挂着一丝冷冷的笑,昂头走出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