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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章 皆有来处(52)

生随死殉 藕香食肆 6808 2024-11-18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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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一片虔诚的诵经祷祝之声,反衬着拆骨割肉的屠宰现场,

  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

  谢茂立于星舟船舷之畔,

  看着如此惨像,

  久久不语。

  衣飞石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他与君上在漫游诸世界时,

  对此人伦惨剧见得太多,

  早已麻木。

  失去了记忆的谢茂却不然。谢茂始终认为自己出生在修真文明高度发达的星际联邦时代,那个时代的人们衣食丰足精神富裕,那个时代的恶行不被宽恕善意不被辜负。

  事实上,

  谢茂对人性已然有着常人不解的宽容。

  对于人在生存困境下所做出的恶事,

  谢茂都能理解且施以慈悲。

  譬如人在即将饿死时,杀戮同类食其骨肉以求苟活,

  谢茂不耻其人亦不罪其过。

  但,若此人尝到了杀人吃肉的甜头,

  依靠着杀人吃肉生存下来之后,再用杀人屯下来的肉向别人换取物资,

  满足生存之外的欲望,活得人五人六,

  自谓人上之人,这种人撞在谢茂手里,

  必死无疑。

  不等谢茂做出反应,

  星舟的突兀出现已经惊动了妙物山庄的弟子。

  以修士骨肉充作天材地宝的世界,修士就是最大的宝藏。

  黄梨真人以元婴期修为陨落,

  附近星域对她遗蜕虎视眈眈的势力绝不稀少。星舟倏地出现,

  吓坏了在场守护的妙物山庄弟子,

  纷纷放出飞剑法宝,雨点儿般朝着星舰袭来。

  这一批狂风暴雨般砸来的飞剑法宝,在瀚海星河舟的护罩下全都折戟沉沙,怎么来怎么掉回去。

  妙物山庄弟子大惊失色,还有十二万分的不解。

  ——能拿出星舟这等宝物的大修士大势力,有必要撕破脸皮来抢元婴期修士的遗蜕吗?

  今日黄梨真人渡劫,妙物山庄庄主分神期大修士伽罗真人,也带着弟子在场坐纛。

  黄梨真人与伽罗真人是同辈修士,分属不同支系,关系并不和睦——这一类你逼我师父兵解,我逼你师父渡劫的把戏,你来我往掐了好几回。此次黄梨真人仓促渡劫陨落,伽罗真人起码得负责八成。

  伽罗真人心心念念要夺走黄梨真人的归真骨,提防着有人插手,做好了各种防范。

  哪晓得星舟还是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布阵!”

  伽罗真人一声喝喝令,人群中跃出七七四十九人,于空中迅速成形。

  衣飞石还未出手,看见谢茂微微摇头,他便依在船舷站定。谢茂对这个世界的宗门修法很有兴趣,这会儿不忙动手,大约是想看看妙物山庄的阵法有何奥秘。

  这七七四十九人布置的是大七星剑阵,七星是北斗剑阵,一人为太极点,大七星剑阵则是以一阵为太极点,如此往复,以大七星剑阵为太极点,组成更大的剑阵也曾有过。

  不过,大凡摆阵,都是人越多越混乱,七七四十九人的大七星剑阵已经是自行阵的极限。

  阵法布成之后,剑阵并未即刻进攻,而是游走在黄梨真人附近,保护着正在分尸的几个修士。

  面前的大七星剑阵依斗柄而行,刻画的自然是北斗之象。新世界的天象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前有荤粥,后有南巢,谢茂也没在星图之中找到二十八宿。妙物山庄布置出大七星剑阵,汲取的却是北斗之力,继承的自然是来自谢茂的道统——本地土著修士参悟天体星力,和世界之外的北斗能有什么关系?

  一边施用着来自谢茂的传承,一边以此维系着谢茂绝对不能容忍的人伦惨行。

  谢茂能有什么反应?

  北斗剑倏地飞出星舟,悬停虚空之中。

  气势汹汹组成大七星剑阵的四十九名修士同时僵住身躯,须发齐上,朝着北斗剑,仿佛朝拜。

  悬停在虚空中的北斗剑微微颤动,与空气共鸣,竟然发出嗡嗡的颂念声:“北斗九宸,中天大神。上朝金阙,下覆昆仑。调理纲纪,统制乾坤。大周天界,细入微尘。何灾不灭,何福不臻——1”

  伽罗真人失声道:“北斗神剑!”

  底下四十九名组成大七星剑阵的修士,瞬息间筋骨衰老,苍颜白发,衰朽得无力站稳。

  北斗剑飞回星舟,乖乖伏在谢茂背后,下一秒就钻进了机械傀儡的小包包里。

  妙物山庄最大的倚仗的大七星剑阵瞬息之间就被灭成渣渣,四十九名精英修士的折损更是让妙物山庄各修士神魂不附,北斗剑飞回之后,妙物山庄的战斗力已经被瓦解了七成。

  “先生,”衣飞石请示如何处置。

  想给安玉霖捡个热乎乎的皮囊是别指望了,黄梨真人都快被切成案板上待售的猪肉了。

  “这个倒不错。”谢茂指了指黄梨真人的大徒弟。

  黄梨真人总共收了六个徒弟,却也不是每个徒弟都有资格参与“收取遗蜕”,今日陪着她渡劫失败,又赶来“分师”的,是她的首徒温葙雨和幼徒梅霏。

  温葙雨生得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是妙物山庄公认的美男子。男色远比女色有价值,这身皮囊让他左右逢源修行资源远胜常人,就拿分取遗蜕此事来说,黄梨真人愿意把自己的遗蜕给他,与黄梨真人不大对付的庄主伽罗真人也愿意让他来分润这点好处——他是拿得最多的徒弟。

  冷不丁地被谢茂点名说不错,温葙雨只觉得脊背发冷。

  “这位前辈说笑了。”温葙雨往伽罗真人身边退了两步。他也是修士,有天人感应,本能地知道被谢茂点名不是好事。

  衣飞石犹豫片刻想劝。趁着黄梨真人渡劫陨落捡个皮囊和摄取生魂强行夺舍,这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个事情。然而,看着谢茂并未显出太多情绪的侧脸,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当然是因为服从,也是因为信任。他必须服从君上,他也信任谢茂。

  “你瞧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谢茂问。

  他将星舟降落在黄梨真人身边,缓缓走下来,看着被大卸八块的黄梨真人,问道:“你师父?”

  温葙雨勉强笑了笑,在谢茂的气势镇压下,他很难从容开口。

  反倒是站在他身边的梅霏不曾接到正面碾压,不忿地站了出来:“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师兄妹分拣恩师遗蜕,天经地义之事,与你有何干系?这一副见之不忍的圣母样儿,你修行之时,不曾吃过前辈骨血?不曾承受前辈遗泽?”

  “这个也不错。”谢茂说。

  安玉霖缺个皮囊栖身,北斗剑器灵同样虚弱至极,用修士皮囊润养则上上大吉。只是,安玉霖可以寻找死蜕栖身,想要给北斗剑寻找活壳栖身,就必然涉及摄取生魂的恶行。

  谢茂和衣飞石都不肯做摄取生魂之事,是以给北斗剑灵寻找活壳的事,从未列入计划。

  现在谢茂瞄上了温葙雨和梅霏的皮囊,这俩人可都是活人……

  衣飞石点点头:“天生剑骨。”简直像是故意给北斗剑灵预备的皮囊。

  得到了衣飞石的肯定,谢茂轻轻挥手,一道看不见的丝线将温葙雨与梅霏捆绑起来,钉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低头似是在看不见的包裹里寻找了片刻,下一秒,天空中飞来来一面古拙的铜镜,悬挂在中天一角,仿佛将这片大地所发生的一切都倒映在镜面之中,分毫毕现。

  “咱们现在谈一谈,贵派的传承来历。”谢茂在凭空出现的长桌前坐下,先安排衣飞石落座,再示意面色如土的伽罗真人,“请坐。”

  “未知尊驾尊号?仙乡何处?”伽罗真人颤巍巍上前,并不敢在谢茂对面大喇喇地坐下。

  和无知者无畏的梅霏不同,北斗剑一出,大七星剑阵瞬间被废,伽罗真人就知道厉害了。

  这世上仅存的圣君唯有一人,除了卢圣君,还有谁能操控北斗剑?笃老太爷?眼前这人身上没有一丝修为,看不出深浅,单凭他随意操控北斗剑的本事,就知道他必然是和笃老太爷平齐的身份。

  妙物山庄虽是二流宗门,近三百年来内耗严重,实力早已下滑得厉害,大七星剑阵被废又折损了近五十名精英弟子,已经没有了拼命的资本。

  伽罗真人目前唯一的期盼,是顺利送走这几位杀神,保全妙物山庄传承。

  “你真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谢茂问。

  伽罗真人脸色一僵。啥意思?你很见不得人?来自烟瘴之地?和腐兽魔气有关?

  “我暂时不说自己是谁,是给在场所有人留一条活路。你的大七星剑阵练得不错,传承相对完整,来自何处?”谢茂问。

  伽罗真人嘴唇微微翕动,半晌才说:“我派祖师号呼羊夫人,曾在九圣君座下执役。我派传承皆来自九圣君亲授。”

  这倒是相当意外了。谢茂将北斗剑抽出来,问道:“那你认识这把剑?”

  伽罗真人退后一步,躬身施礼:“拜见神器老祖。”

  衣飞石松了口气。

  他总担心谢茂摄取生魂败坏了修行。如他要判阴魂罪行,也得显出阴天子法相,代天执法。

  谢茂如今并未恢复圣人修为,衣飞石也不知道他要如何才能恢复修为,万一在重回上界的途中遇见各种劫数,今日摄取生魂就会成为他日飞升的障碍,一念不遂,万劫不复,绝不是闹着玩儿的。

  担心了好半天,如今才算是明白了,谢茂并没有被气昏头,也没打算摄取生魂。

  谢茂是打算清理门户。

  他问妙物山庄传承,就是要确定他对妙物山庄的权力。弟子作孽,师父必须负责。

  原本清理门户必须亮出祖圣身份,一个弄不好,妙物山庄这波弟子就跟笃家一样得团灭。如今伽罗真人承认妙物山庄的传承来自九圣君门下,这就妥了。

  安玉霖与北斗剑子午扣器灵皆在,不用祖圣身份,谢茂也有清理门户的合法权力了。

  去伪存真的太一镜高悬中天,监控着场中的每一句话。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谢茂突然问。

  温葙雨和伽罗真人是什么关系?这句话把所有人都问懵逼了。

  妙物山庄的各大长老与近日赶来护法的各位精英弟子,全都睁大眼睛张大嘴。他俩能有什么关系?搞到一起了?不会吧?黄梨真人与伽罗真人两支不对付了快三百年,那可是互相弑师的大仇啊!

  伽罗真人双眼瞪圆,矢口否认:“我和他没关系。”

  然而,太一镜去伪存真。

  她若不肯撒谎,保持缄默,或是直言不能说,太一镜都无法证伪。

  偏偏她撒了谎。

  太一镜去伪存真的技能被触发,直接把她的谎言纠正了一遍:“我和他有关系。”

  在众人的耳中,听不见伽罗真人撒谎的那句话,只剩下被去伪存真的这一句话。

  伽罗真人不可思议地捂住自己的嘴,震惊地问:“你对我施术?”

  “这面镜子叫太一镜。”谢茂指了指挂在天生的铜镜,“你若撒谎,必然证伪。”

  太一镜妙用无穷,谢茂也是在拥有时间轴之后,才慢慢地发掘出太一镜的各种用法。不过,懂得用法之后,谢茂依然很少使用太一镜。真实的世界并不有趣,只有真话的人生太可怕。

  伽罗真人瞬间就明白了,若不撒谎,就不会被证伪。

  可是,她能够不撒谎吗?不撒谎,就只能说真话或是沉默。这种情况下,沉默和默认有什么两样?

  与其让人猜测她和温葙雨的各种苟且不堪,不如说实话。

  伽罗真人承认道:“他是我的儿子。”

  众人大哗。

  众所周知,男修娶妻生子不大耽误修行,甚至有男修三妻四妾,各处风流。女修就不同了,单纯风流不碍事,一旦怀胎生子,修为就要大减,尤其是怀孕期间,简直是自带削减战力90的debuff,不少不信邪的女修都死在了怀孕期间——怀孕的女修就是失去了孙悟空保护的唐僧肉。

  偏偏归真胎是炼制延寿丹的一味必要材料,一度有宗门蓄养女修炉鼎培养归真胎,被顶级宗门强行喝止之后,公然养归真胎的恶行才被禁止。私底下偷偷培养归真胎的小宗门依然络绎不绝。

  伽罗真人居然敢怀孕生子,还顺利地把儿子养大了,送到黄梨真人身边做徒弟……怎不令人惊讶!

  底下就有一个长得粗壮不文的女修士站出来,怒视温葙雨:“难怪你这十年来唉声叹气明里暗里催着师父渡劫!你是要替你妈妈除掉师父!”

  她身后的少年修士悄悄拉她袖子,小声喊:“蒋师姐……”

  蒋雯非但没有被师弟拉住,反而气势汹汹地走出人群,怒视伽罗真人:“你们——欺人太甚!”

  铮——

  一声绝细的锋吟。

  衣飞石两个手指夹住了一道看不见的锋芒,缓缓从蒋雯眉心折返。

  “当着先生的面,勿要妄动刀兵,更不要杀人灭口。”衣飞石告诫伽罗真人,夹在指尖的锋芒原样奉还,倏地贯穿了伽罗真人锁骨,从她肩后飞出,“念你初犯,略施薄惩。二犯杀无赦。”

  伽罗真人只觉得上半身的经脉都被冻结,呼吸都变得艰难,只能盯着衣飞石。

  她是分神期的修士,衣飞石不过是区区金丹。竟然被一个小金丹压得喘不过气来!

  蒋雯站在谢茂跟前,说:“她故意逼我师父渡劫!”

  谢茂点点头。

  他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想着清理门户。

  依黄梨真人的修为,这时候绝不该仓促渡劫。谢茂不知道黄梨真人天资如何,若以衣飞石的天资计算,黄梨真人起码还需要三五百年才能渡劫化神。这么仓促地渡劫,两道劫雷都熬不过去,生生被劈死在渡劫过程中,变成一堆“天材地宝”,这不是渡劫,是被逼兵解,被逼归真。

  黄梨真人的大徒弟小徒弟非但不阻止,反而兴高采烈地分取遗蜕,这就更反常了。

  一直守在伽罗真人身边的美貌女修仓惶插嘴辩解:“那还不是因为你师父晋升宗门长老之后,以三千年不得寸进之名,逼迫我师祖绪真人强行渡劫,害我师祖绪真人归真!岂不闻一报还一报?!”

  “你们还要不要脸了?最先挑事的是谁?”蒋雯气得发抖,“两百七十年前,是你们师祖绪真人逼我师祖陵雅夫人兵解,夺走了我师祖陵雅夫人的的整套归真骨。我这是文雅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你们师祖绪真人杀死了我师祖陵雅夫人,把我师祖陵雅夫人剥皮拆骨当材料用了!”

  “你师父伽罗真人身上的那一套玉骨清心铠,就是用我师祖陵雅夫人的归真骨所炼制!”

  “我恩师黄梨真人不敢声张不敢哭泣,跪在伽罗真人身边哀求示弱,方才逃过一劫苟且偷生。七十年前,我恩师黄梨真人连破两境飞入元婴期,你们才收敛些。”

  “你说我师父逼你师祖绪真人强行渡劫,我师父是用武力逼迫,是用软语恐吓么?绪真人三千年不得寸进,原本就该渡劫!他和我恩师不一样!你们……你们在我恩师身边放了钉子,用大师兄恐吓说服我师父,哄我师父渡劫……苍天呐!”

  蒋雯是个长相气质十分不仙的女修,哭起来半点不好看,却带着令人心碎的真情。

  妙物山庄是个二流宗门,一直以来只有元婴期修士坐镇,偶然也有元婴老祖陨落之后,只剩下一批金丹镇场子的尴尬期。黄梨真人飞入元婴期后,即刻晋升宗门长老。她以门规逼迫绪真人渡劫,替师父陵雅夫人复仇,原本伽罗真人也拿她没有办法——若有办法,绪真人也不必渡劫身死了。

  说到底,在修真黑社会的生态下,所有修士都是极其珍贵的材料。伽罗真人虽是分神期修士,又是妙物山庄庄主,可她若护着绪真人不渡劫,就等于伤害了妙物山庄所有修士的利益——大家都等着分取绪真人的遗蜕,门规规定元婴期修士三千年必须渡劫,又有黄梨真人动议,余者必然纷纷附议。

  可黄梨真人进入元婴期才短短七十年,她为什么也要渡劫?

  蒋雯说得很含蓄。

  她说伽罗真人在黄梨真人身边放了钉子,这钉子是谁?温葙雨。

  年轻貌美的男弟子,唉声叹气蛊惑恩师仓促渡劫,如愿得到了恩师最多的遗蜕……男色之珍贵,千百倍于女色。事实是否与蒋雯所说?她说得太含糊,太一镜无法证伪。黄梨真人也已轮回。

  “总得审个一清二楚心服口服才好。”谢茂将温葙雨提出来,问道,“你来说。”

  温葙雨将全程听了个明白,知道太一镜能证伪,便咬紧下唇,坚持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口供,就不能定罪?”谢茂问。

  衣飞石叹了口气。

  先生杀人,从来不用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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