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无论如何，他还是想要一争。只要尚有一线生机，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辛辛苦苦走到今天这步，汲汲营营欺父灭祖，抛弃父子母子亲情，好不容易成为泱泱泗国的九五之尊，更成为三国联盟的第一人。眼看着他从小到大的梦想还有一步之遥就将实现，眼看着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兴兵南下一统大苍……
如今，竟然会在阴沟里翻船，落到一个女子手里，这让他如何接受，情何以堪？
因此，他不再跟凤炎争执，只希望她可以看在手足情分上，放自己一马，何况，他根本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不是吗？
话一出口，他的眼神从小寒身上一扫而过，尽量让自己不露出心虚的神情，一双深邃的眼睛落在凤炎身上，昂着身子，看上去倒有几分任凭宰割的磊落。
“你没有对不起我……”
凤炎仿佛在思忖他这话似的，喃喃重复了一遍。
“是，我的确曾经对不起你的朋友……”说着，目光在剑拔弩张满脸火气的小寒身上掠过，泪昊不由自主咳了两下，“可是，我对你，一直都是存了对待妹妹的心思的，要不然上次请你们来皇宫作客，以我的性格，你三番五次违拗于我，我怎么可能不追究？而祁紫岚身为金羽最有权力的紫岚王，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泪昊情急之下切切说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凤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下去，他心头一惊，等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他眸光飞快闪动着，正想回绝自己刚才的辩白，却见凤炎冷笑一声，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呵呵……你当我妹妹？真是笑话。”
冰冷的嗓音宛若冻泉叮咚，说不出的寒肃冷清，“你当我妹妹，就不会在金殿之上任由泪芷璇胡作非为羞辱于我！你若当我妹妹，岂会让我们的父母遭受那样的辛苦折磨？软禁母后，要挟父皇，给父皇下药，将他二老逐于深山古刹，让他们晚年无人照料，日日凄苦！泪昊，我想问问你，这就是你所谓的当我妹妹？”
泪昊本欲辩驳的嘴大张着，被凤炎如同连珠炮的质问轰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后，还不等他说话，凤炎猛地一脚朝他心口狠狠踢去，这一下用了三成的功力，只听室内一阵“噼里啪啦”的裂响，各种良木器具尽数碎裂，泪昊的身体宛若破布一般飞出去，重重撞上身后的墙壁，软趴趴滑落下来。
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阵涩甜，“唔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眼前一阵昏黑，泪昊心头如同被冷水浇过，彻底凉透，暗想：“是了！她没有说谎，我的精卫都被杀光了……要不然此时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不吹暗哨，那些忠心耿耿的侍卫也该冲进来护驾了。”
越是这样想着，泪昊心头就越是难受，一时间如同置身火窟冰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百般煎熬。他知道凤炎这一脚已经让自己受了沉重的内伤，就算侥幸不死，将来也是武功尽废，只能做个普通人了。
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可怕的能量？她刚才出脚的速度太快，自己连运气到胸口护持都来不及，而那雄浑无比的内力，仿佛有十来个高手同时在对自己出招，实在太恐怖，太惊人了！
凤炎冷眸看着瘫软在墙边的泪昊，眼中冰棱一片：“这一脚是你自己找来挨的。没想到事情至此，你居然还敢跟我提岚的名字……”
“当初，若非你将我夫妇二人强行邀请到泗国宫中作客，岚又如何会被你那好妹妹杀害？天风锦……呵呵，你若是当我凤炎是妹妹，怎么不在知道那野种的身份后判她斩首立决，然后将天风锦送给我？”
凤炎声声质问，冷笑地看着满身是血的泪昊，眼神残忍而冷酷。仿佛在说，若不是你溺爱那个野种妹妹，我和岚至于遭遇这么多生离死别的痛苦吗？
泪昊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这一下，原来他最不该说的话，是提起祁紫岚的死……
他并不知道祁紫岚还有生机，只是以为这是凤炎的忌讳，自己不小心提及，她才盛怒施暴，想到这里，还颇有几分悔意，当初若是自己真心认下这个妹妹和妹夫，现在恐怕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却不知道，不管从前还是现在，祁紫岚和凤炎都不可能当他自己人，不管他有没有做错事，只要他有雄霸天下的野心，凤炎他们迟早会收拾他的。
“是……是我错了。”
泪昊呸出满嘴血沫，整张脸都苍白极了。他用自以为最诚恳的目光看着凤炎，可惜，那秒杀过泗国千万少女的诚挚眼神，此刻却得不到上方女子半点怜悯。
“泪昊，你现在认错有点晚了。”
凤炎冷冷道。
“就是，死耗子，你为非作歹享了这么多清福，如今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当初你把我和景天害成什么样子，呸，想起来我就有气！”
小寒一边怒骂着，一边抓起凤炎手中的木棒，朝着泪昊头上砸去。
该死的，要不是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景天也不会因为保护不好自己而自责离去，跑到鸟不生蛋的芒砀山修行去！
谁料，木棒还没落下，却被凤炎掌缘一动带起的内劲挡住。
小寒疑惑不解地看着她，“老大，你对这样的畜生还心软？”
凤炎嗤然一笑，摇头朝地下委顿之人道：“泪昊，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第一，告诉我父皇和母后的藏身之处；第二，把你跟月夕国、北冥国暗中联络的方式说出来。我可饶你不死。”
泪昊一怔，抬起头看向上方俯视自己的女子，心头有一种巨震之感。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当年萨西族的那句预言——“得凰女者，终得天下！”
难道，她今日前来皇宫找自己，并非为了父皇母后和祁紫岚报仇，而是另有别情？她居然开口问自己跟月夕、北冥的联络暗号，那是不是说，眼前这个散发着冷冷威压的女人，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一统天下？
泪昊的眼中闪过极度震惊和讶异的光芒，抬头看着血糊糊的景象里，那个傲然而立，宛若神女的凤炎，忽然觉得她与传说中将会一统天下的凰女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这样的高绝无双的气度，这样尊贵典雅的仪态，这样冷傲卓然的身姿，尽管身为女子，可她却似乎没有任何一样输给男儿！若说这样一个人会成为天下的共主，泪昊觉得自己肯定会深信不疑。
何况，她今夜倏忽而来，抬手之间就歼灭了自己苦心训练多年的暗卫，就算她武功盖世，也一定有极为强悍可怕的暗力辅佐于她，这样看来，她代表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属于凰女的力量！而这股诡异莫测又可怕至极的力量，恐怕大苍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办法抵挡。而听说凰女跟卫国弥觞皇帝的关系暧昧，又与离国摄政王爷殷离央从往过密，她还是金羽国的紫岚王妃……顺着这一条线一联想，泪昊不由得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原来，离国、金羽国、卫国的三线联盟，促成之人居然是眼前这个惊世骇俗的女人！
一瞬间而已，心念电转，冷汗已经遍布泪昊额顶，伴着鲜血汩汩奔流下来。他被自己这样的猜测吓到、惊到、震动，但却根本找不到推翻这个猜测的理由！
泪昊久居政界，思维何其敏锐，凤炎不过一句话而已，他就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正因如此，当他抬起头再看向凤炎时，目光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而这样的眼神，立马让凤炎眸光一凛，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仿佛要看穿泪昊的心一样，直直射向他。
“怎么，你不答应？”
冰冷的嗓音宛若银铃轻摇，却听不出任何温度与情绪。
但就是这样的嗓音，却让泪昊止不住头皮发麻，全身瑟缩。这样的感觉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没再尝试过了，即便是威压赫赫的父皇，因为疼爱他这个皇长子，也从来没有让他感受到这种让人极度难受的压迫。
是啊，就算窥破了她的计划又怎么样？
难道他泪昊今日还能够逃出生天从她手里侥幸脱出，到外界大肆宣扬？又或者，他能够比她先一步联系到北冥和月夕，一起攻打离国？就算他将凤炎野心勃勃谋夺天下的事情讲出去，恐怕所能收获到的效果也只有推波助澜，引得更多追捧凰女的人疯狂前去投靠离国阵营……
到时候，不过是加快凰女吞噬大苍的步伐罢了。
泪昊冷汗涔涔，心头已经转过了一千种计策，可却没有一种有丝毫胜算。他忽然意识到，在自己极力扩充军备的这两年时间里，凤炎的力量已经如同跗骨之蛆，渐渐渗透到了大苍六国的四肢百骸，方方面面，角角落落，再也难以拔除，难以抵抗。
“砰——”
泪昊如同一块失去了支撑的木桩瘫软在地，他整个人虚脱一般趴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心头已是万念俱灰。
完了，全完了。他这么多年处心积虑，不顾外界的讨伐和责备，以怨报德不敬父母，早早夺下皇位按照自己想要的路线发展，所有的谋划都在凤炎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崩摧殆尽，所有的夙愿，都成了一场竹篮打水的空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