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栋国看着师弟好似一副痴傻的模样,背对着自己站在那石台前摇摆个不停,大概也猜出对方应该是着了什么邪物的道了。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呼唤一声:“周岱?”
果然不出所料,听到呼唤声的周岱不但没有回应,反而是自顾自地‘哧哧’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又尖又细,听上去绝不像是一个大男人口中所能发出的,阴恻恻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萦绕,遍体生寒。
任栋国听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毕竟,风水术士与道家的其他宗派有所不同:
如果把降妖伏魔比喻成一场战争,那么,其他练气修仙的门派就是能与敌人直接作战的战士,他们靠不断提升自己的战斗力也就是道行,从而来达到自保或者是击败敌人的目的。
而风水术士呢?他们顶多只能算作一个建筑城墙碉堡的工程师,大多需要依靠地势环境、星月时辰以及布置一些辟邪的法器,才能来驱赶或封印魔物,以此保护自己。
眼下,要是周岱真被什么邪物侵袭了心智,朝自己发起攻击来,任栋国自识也是凶多吉少。
正当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算静观其变时,突然,一道光线从他背后射将过来,紧接着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爸,这洞又不大,你们怎么在下面磨蹭了老半天,也不上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见自己儿子居然也下到了洞中,并找到了这里,任栋国的血压顷刻间突地攀升不少。自己要是有个什么不测,那也就是一了百了的事。可假如儿子也有个什么闪失,那任家可就得断后了。
一念及此,他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师弟了,打算先把儿子带出洞外,到时候只能在洞口等周岱出来。
可谁料,当他再次将头顶上的电瓶灯光线移向师弟原先所站的位置时,周岱却不知什么时候已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糟了!”任栋国脑海中感到有些轻飘飘的眩晕,他瞥了一眼那个还在散发着恶臭的兽型石台,不敢再作他想,拔腿就朝着儿子所站的方向跑去。
然而,还没等他跑上几步,身后又忽然袭来了一阵寒意。他一边跑,一边回头打量,定睛一看,顿时骇得魂不附体。
在头灯微弱的光线照射下,周岱!不,应该说是整张脸都长出毛来的周岱居然双眼血红地朝自己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任栋国腰一弯,本能地往前方来了个“地打滚”,这套僵硬的动作看上去虽然别扭,但至少还是让他躲避过了那“半人半兽”的攻击。
一扑不成,周岱转而攻向呆愣在一旁的小任。
它的选择是对的,年轻人没有见过这等场面。他看着一个十几分钟前还十分正常的老熟人,此刻却变成了一只面目狰狞,浑身还长出毛来的怪物,而且正动作迅猛地向着自己袭来。一时间,方寸大乱,颤抖着身躯愣在了原地。
任栋国看到儿子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紧抽,不过,顾子心切倒是让他的脑子运转得比平时快了许多。
只见他想都没想,当即取下扣在皮带上的电瓶,拧开橡胶塞子。由于,头上的电瓶灯还亮着,所以电瓶内部的强腐蚀性酸液还在“卟卟卟”地轻声作响。
“嗨!”他大吼一声。也幸亏那怪物刚成形,没什么作战经验,立时就被这一记响亮的呼喊所吸引,停下身子转过头来看。
任栋国眼睛一酸,哽咽着又喊一句:“师弟,算我对不起你!”说着,他便把电瓶的线全拔掉,借着儿子那盏灯的光亮,将现场制作的“酸液弹”朝着周岱掷了过去。
他扔得很有准头,恐怕能惹来中国那些篮球队教练的眼红。不一会儿,那怪物便开始在地上打起滚来,不时还发出一两阵愤怒和痛楚的哀嚎。
趁着这个空档,任栋国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冲上去。他略过已将自己抓得血肉模糊的周岱,迅速拉着儿子跑出洞外。
怎料,他刚一拉上儿子的手,整个人即是一怔,心仿佛掉入了万丈深渊一般,绝望地跪倒在地上。
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小任的手上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长毛。现在,更是和此前的周岱一样,麻木地摇晃起身子来。
“自作孽,不可活也!”遭前翻两次打击,心如死灰的任栋国就这样跪在地上,等待着身旁正在逐渐幻化成怪物的儿子给自己一个了断。
可惜命运好似早已注定,就在他生出寻死之心的时候。洞口外传来了妻子催促的喊话:“栋国!你们听得到吗?下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空空荡荡的地下溶洞将妻子的声音扩大了好几倍,钻进任栋国的耳朵里,震荡得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要是我也死了,我老婆怎么办?!”
想到这,他蓦地睁开眼睛,在看了最后一眼身旁那两只由至亲至爱变成的怪物后,他缓缓地起身跑向洞口。
当视线中再次引来阳光后,妻子不停的问他,“小任和周岱呢?”然而,他没有回答,只是淌着眼泪机械地往盗洞里填土。
妻子看到这一幕,已大致上明白过来,她惊恐地用手捂住嘴巴,眼睛泛红却又欲哭无泪,巨大的悲恸让她一口气提不过来,瞬间陷入了昏迷……
听任栋国讲完这段沉重的故事,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恰才对这老头有所怨恨但又碍于张豪雨的淫威,没敢动手的雇佣兵也不再哼哼唧唧。他们有的坐在地上,靠着铁丝网仰头望着幽蓝的天空;有的则用脚拨弄着路旁的草垛……但不管他们此刻做着什么,有一点是肯定的,大家都一齐沉默了。
良久,看着大家默不作声的模样,倒是身为当事人的任栋国先打开了话匣子:“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想开了,大家没必要这样。”
其实,这群人当中,很多人都并不是在同情或者怜悯这位老人。事实上他们只是还沉浸在刚才那段故事当中,思考并整理一些自己还没弄清楚的桥段。
倒是坐在任栋国身旁的张豪雨,颇为关切的问:“任老先生,那你的妻子呢?我们怎么没见着她?”
听到这个问题,任栋国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用带有少许惆怅和哀伤的口吻回道:“我老伴自那件事情后,就一直心情抑郁,在三年前因病去世了。……她始终没看到咱们的儿子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恢复……模样?什么?!你儿子没死么?”POY丽惊讶地问,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新闻,神情也一度严肃起来。
任栋国面露难色,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半晌过后他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你们这一路过来,也应该听说到一些关于‘山魈’的传闻了吧?”
张豪雨看了POY丽一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听对方继续说道:“咳,原本我也不想和你们说这件事。但是,看你们几位都是易术方面的高手,这次来到这里也应该是冲着什么目的来的。所以有些事,不得不说在前面……没错,我那儿子的确没死。而且,这一带根本也没有‘山魈’,其实……其实那些村民们口中的‘山魈’都是和我儿子一样,被邪物侵袭而变成的怪物。”
“什么!!!”此话一出,大家都震惊了,唯独胡志光和POY丽两人心知肚明。能让人体发生这种剧变的,多多少少应该和尚且还活在这世上的“饿鬼道”或者是“畜生道”有关。
任栋国不知道有关地藏王菩萨阴暗面的事,此时的他虽然心中泛苦,但还是想把话说完:“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我还没跟任何人提到过这事,但不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求各位千万别伤害我的儿子,他还有救的。”
“有救?”张豪雨十分惊奇的问。
“嗯。”任栋国肯定地点着头,说道,“其实,那天从洞中出来以后,我就一直很纳闷,为什么我儿子和师弟会被邪物所侵染,而我却没有。事后,我才想起来,那天我是带着‘玄武罗盘’进洞的。而这个罗盘全身又是由祈过福的‘黑曜石’打造,极具辟邪的作用。也就是说,只要我能把儿子带回来,并将他体内的‘邪气’驱净,他很可能就会恢复。”
“也正是抱着这样一个信念,我和我老伴才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可惜事与愿违,当我们再次折返回那盗洞时,我师弟他们已逃走了。之后没几天,雅家村里就有村民失踪和家畜遭袭的事件传出来,搞得全村上下人心惶惶。再后来,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幅田地了。”这时候的任栋国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生气,“这一切都由我而起,所以我也就留在了这个村子里,用来赎罪。”
“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POY丽先是回应了任栋国一声,然后朝平板头晃了晃手,示意对方把车去开过来,准备进村。
张豪雨同情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放心吧,如果可能,我们会尽量避免和那些‘山魈’发生摩擦的。”
任栋国笑了笑,“小伙子,别把有些东西看得太简单了。我记得那个地道很深,我当时只探索了一小部分。里面还有多少危险谁都说不清楚。另外就是……你们内部可不是很团结。”说着,他瞄了正在看表的POY丽一眼。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一切准备就绪,张豪雨又和任栋国简单聊了几句便上车了。他没想起“玄猫铃”的事,不过那颗怪异的铃铛却被他藏在了裤袋里。
“再往前开几分钟,应该就是雅家村了。张大师,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到时候我可是要用你的血来作诱饵的哦。”临近鬼村,POY丽变得兴奋起来,眼眸望着村庄的方向一眨不眨。
但假若她和张豪雨一样,见识过三恶道实力的话,那么此刻将不会再有兴奋,有的只会是忧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