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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不开眼,是从地府边上又游了一趟吧,这次是谁唤我魂兮归来呢,反正既不是暮春也不是葛霖仙,他们两个都不晓得在哪里,能获悉我现在的状况吗。
缓了好一阵,我才能重新睁开打量眼前人,“我怎么会在这里?”声音是如此的虚弱,连自己都有些吃惊,一个肚子痛怎么折腾的这么厉害不说,再醒来比大病一场还无力,脆弱的好似谁一根指头都能把我戳死,现在到底怎么了。
“哼,你怎么会在这里?阑公子,你要不在这里就该到阎王爷那报道去了,怎么说也是本爷救了你一命,你就不谢谢本爷吗?三……八?”
我差点又晕过去,这人怎么学了词儿就惦记上了,跟我家楼下一户人养的鹦鹉似的,每天见面只会一句,“帅哥,你好!”,因为鹦鹉的主人是个女的。
“好吧好吧,那我就谢谢你罢,告诉我谁把我带来的,我记得我是肚子痛晕倒的”
“是我,阿阑公子”,另一个声音响起在屋角,跟着走上来一人,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意盈盈。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我叹道:“看来我的眼神真不济,竟丝毫没看出来”
“阿阑公子,你中毒了,是很厉害的雪石香,如果我不带你来解毒,或者再迟些时辰遇到你的话,公子只怕就有性命之虞了,敢问阿阑公子知道是怎么中的毒吗?”
怎么中的毒?我竭力思索着,今早唯一进腹过的,就是那两杯特别浓的茶,回想起袢儿的眼神,我大吃一惊,难道是袢儿下的毒?可她为什么要害我,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摇摇头,对林挚和白衣人说:“如果我知道谁要害我,恐怕也不会莫名其妙中毒了”
两人沉吟不语,我则拼力想坐起来:“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我无故不见了的话,长风府的人会找我的,还有……”,暮春的名字停在唇边,他会不会担忧我,会不会到处寻我,有时候当你特别需要某人时,偏偏守在身边的却不是那个人。
“林挚,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同阑公子说”白衣人不回答我,却摆手让林挚退下去。
等门重重关上,屋内就剩下两人时,我看着旁边这个依然瘫坐在一张窄榻上的男人有同病相怜之感,因为我现在也不得不躺在床上跟人对话,而且比他还虚弱。
“对不起,我可能让你失望了,到现在我也没理出什么头绪,虽然我同样坚信长风府出的一连串事,都是内鬼作怪”我看着他,不知该如何辩说自己的没用。
他点点头,“那你有怀疑的人吗?”
“有,石非青”,我把嫌疑最大的石非青抛出来,是因为我不想提到另一个名字,而且我隐隐觉得石非青只是个小角色,但对那个人,我又没十足的证据和把握。
“理由呢”他听到石非青的名字,并没有特别的惊奇,这让我更断定石非青早就露了行藏。
“我跟那个刺杀长风怀瑾的人交过手,尽管没看清他的脸,但对那双眼睛颇有印象,刺客的上眼皮偏眼角部位有一点小黑痣,石非青也有,这是其一,长风府的玄大管家一早就来带我去石非青家,说明他对石统领也起疑了,而且石非青本人并不在,他的老婆又一见到我们就出了手,那刺客不是他是谁?也许玄大管家追到她,一问便知了”
其实我心里知道,那女人是因为见到我才出手的,玄若冰即使追到她,也未必能问出什么,可是我并不想把这些告诉这个我并不了解的白衣人。
“玄大管家并没追到她,她跑了”白衣人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我来告诉你石非青的底吧”
“长风府多年以来,对有能力的干将都提拔的很快,石非青也是其一,他十七岁时抱着一柄单刀流落街头卖艺,就被长风猎命收留为凤岐护卫,十九岁上下就因为护卫雪缨有功,而荣升为凤岐护卫统领,二十岁奇袭风林堂,二十一岁至二十三岁连平鬼马帮、阴阳墟、血脔畲、黑灵舵,二十四岁当家立户成为赤凤堂副统领直到现在,你觉得这样的人,有背叛长风府的可能和理由吗?”
我愣住,没想到石非青这么厉害,可是,我见到的刺客明明是他呀,使用单刀,眼睑上有痣,哪里去找这么大的巧合呢。“我不知道,很多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并不一定要有充分的理由,也许,只是一点小小的怨气,就足够成为他自认为的充分理由了”,作为旁观者,我并不想追问石非青的对与错,如果要找寻理由的话,我也很难理解白衣人。
白衣人看着我,默然良久,“也许,也许人人都未必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好了,不说这个了,石非青既然已经帮你们解决掉麻烦,对你们来说也是件省心省力的好事,你和你的那位大哥商议过什么时候走吗?”
我一下就噎住了,什么时候走?我咋晓得哩,怎么办,我该告诉他长风猎命也是目标吗?
“假如,假如长风怀瑾又救过来了呢,我还不清楚府里的情形怎样了呢”,我吞吞吐吐推诿道。
“你们要怎样,是不是需要长风怀瑾的人头?或者我可以提供装人头的匣子?”白衣人的眼神闪烁着嘲讽。
这话一下激怒了我,要怎样并不是我们的自愿选择,谁不想雍容华贵衣食无忧的过一生,可像暮春这样的孤儿能选择么,他凭什么老嘲讽鄙视我们,这一想我的火气又上来了,说:“对不起,我知道您这位爷是个天生富贵的主儿,这从您身上的穿着饰物就可以看的出来,您当然可以瞧不起我们,我们干的也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在我眼里,您并不比我们好到哪里去,明白为什么吗,就算你瘫了残了废了,有必要整天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么,你要还是个男人大丈夫,干嘛不堂堂正正走出去,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呢。直到现在,你都不敢告诉我你究竟是谁,还要我这个没用的,被你所不齿的人帮你,不是太可笑了?你到底为什么救我,嗯?假如我死,也不过死在朗朗乾坤下,比起龟缩的人不知好上一千倍!”
“你说够了没有?!”白衣人气的浑身哆嗦,那张永远没表情的脸,竟也隐隐透出些暗紫,他拿手指着我:“你信不信,我能救你,也能立即杀了你!”
“我信,我当然信,我现在根本就爬不起来,你要杀我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但我真的想不通,长风府里有什么人,会过这种日子,难道你是因为获罪而在这里受惩罚么”
“惩罚?”他失神地落下手指,“惩罚,是啊,你说的对,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惩罚了,用我的余生都来受罚……”
“你?你没事吧”,我没想到自己一通胡扯乱猜也能说中,反而有些意外。
他无力地摇了摇头,“说了那么多,你解气了?你以为我不想走出这地下,担当该担当的吗,长风府现在遇到了最大的困境,我却只能躲在这里,我心里就不难受吗,可我没办法,真的,阿阑,至少是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假如我曾经对你表现出轻蔑或轻视,那么我现在郑重地请求你谅解,可以吗?”
我还能说什么呢,人家都已经道歉了,赶紧就坡下驴吧,“这个,我们,我们可能都说了些不该说的,彼此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好不好”
白衣人勉强笑了笑,是眼里挤出的一丝苦笑,我终于熬不住自己的好奇,问,“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呢,难道这么害怕别人知道你是谁吗”
他目不转睛地盯了我一阵,声音暗哑道:“是,很害怕,连我自己都害怕面对自己,何况别人,你要看一看么?”
“这……”我还未及阻止,就眼见他慢慢拉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后面出现的那张真实的脸顿时骇得我胆颤心惊魂飞魄散。
这还是人的脸吗,我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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