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
摩托车的鸣笛声响了一下。
几位大舅哥和岳父岳母以及几个侄子侄女吵吵嚷嚷地进来。
陆坤赶忙摸摸兜，里边拢共两盒好烟，一盒没开封过，这是专门给自己老丈人准备的。
“岳父、岳母、大哥、二哥、三哥......”
陆坤赶忙上前，该敬烟的敬烟，该寒暄的寒暄。
大舅哥家的小虎子今年已经虚岁十五了，找到陆坤，悄悄量度自己与姑父的身高差距。
“干嘛？”陆坤似笑非笑地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这小子不好好念书，跟班上女同学牵扯不清的事儿，就连陆坤夫妻俩都知道了。
大舅哥一家子前些日子没少为这事儿着急上火！
人家姑娘家里人说了，女儿被占了便宜，没个说法不算完。
其实依照陆坤的理解，女方那边无非是想多要点儿彩礼罢了，再怎么说，刘家在下河村也是个殷实人家。
再加上刘老根唯一的闺女争气，这两年没少照顾娘家，刘家在下河村的面子就更大了。
“姑父。”
小虎子一摊手，看向陆坤，笑吟吟道，“恭喜发财啊！”
陆坤手上加重了点儿力道，在他后脑勺上继续拍了一下，“离过年还早着呢！”
话虽这么说，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陆坤也比较少见这些侄子侄女，所以倒也没小气，拉开皮包，给这些侄子侄女们一人分了一个红包，全都是五块钱，一视同仁。
半大孩子得了红包，都开心得不得了，围在陆坤身边说个不停，搞得就跟大明星路演一样。
“小虎子，什么时候请姑父喝你的喜酒啊？”，陆坤瞅瞅这侄子的眼睛，笑呵呵道，“够有本事的啊，手段这么老练。”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小虎子脸颊微红，嗓音由于处在变声期的缘故，总有点儿破锣嗓子的味道，矢口否认道，“我跟我小对象就是牵牵手，老师非要小题大做叫家长，害得我被对象他哥揍了一顿！”
什么情况？
陆坤双眼之中满是八卦之色。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陆坤和他并排着走进屋。
其实很多时候，陆坤和几位大舅哥并不是有很多话说，聊天的时候总是三句不离田里收成、家里孩子学习。
这种话题，聊个一次两次还行，每次都聊这些，你就会发现，这是真的无聊。
“今年七夕时候的事儿。”
小虎子努努嘴，“我俩晚上在操场散步，刚窜进小树林，什么都没干呢，老师就把我俩给揪出来了。”
“丢人的很！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跟老师打的小报告！”
小虎子咬牙切齿道。
估计是你俩小小年纪撒狗粮，把人嫉妒坏了。
陆坤轻咳了两声，憋住脸上的笑意，“那你们发展都什么程度了？学校的处理意见是怎么样的？”
上次听刘丽萍电话里跟她大哥大嫂说这事儿，陆坤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具体什么情况也没认真了解过。
“我俩就是单纯地牵牵手，相互拥抱下，连嘴儿都没亲过......顶多吻过手！”，小虎子还带着几分青涩的脸庞上怨念十足。
陆坤嘴角抽了抽。
原来就这样啊。
怎么感觉好像不是太严重的样子。
当然了，结合时代背景来看，这就是正宗的男女一起耍流氓了，跟严肃的恋爱感情压根就不沾边。
“那你们学校是怎么处理的？”
陆坤的眼神中带着三分幸灾乐祸，七分探究。
“还能怎么办，退学呗！”
小虎子翻了个白眼，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
学校和老师没把这事儿捅出去，就算是做得够仁义的了。
“退学之后呢，有什么打算？”，陆坤挑了挑眉，犹豫着还是把一根香烟递到他手上。
小虎子没问陆坤要火点烟，而是把香烟架在耳朵上，留着。
估计是想着留给他老子抽。
“我现在不正发愁呢嘛。”
小虎子抓了抓头发，烦躁道，“我爹说他借我娶媳妇的彩礼钱，让我把对象娶回家，然后好好种地还他钱。”
陆坤暗笑。
大舅哥这是怕小虎子跟人学坏，想把他留家里磨砺几年，磨磨他的性子，让他变踏实点儿呢。
小虎子自小学习就相当一般，大舅哥原本是打算让他念完初中学点儿手艺，熬个两三年再成家的，可这会儿事赶事儿的，倒是得随机应变了。
陆坤看了看屋里，里边谈得正欢呢。
陆坤思忖了下，也不知道小虎子现在往他跟前凑是岳父岳母的意思还是大舅哥夫妻俩的意思......
估计是想让陆坤帮扶一下这小子。
如果是给点儿钱，这倒是无所谓，要是想直接到他公司里上班，这个可不行。
“那你自己呢？有没有什么想法？”，陆坤的话语里已经带上了三分试探，不再像刚才那样纯唠嗑。
“我想去学门手艺。”，小虎子搓搓手，神情有些纠结。
陆坤眼神一凝，“印钞的手艺？这门手艺我也想学。钱不钱的无所谓，就是单纯觉得学了这门手艺日后生活不用愁。”
“哈？”
小虎子在风中凌乱。
......
“学木匠活儿？”，陆坤挑了挑眉。
“啊。我三叔就在我们镇上当木匠学徒，每天饱饭呢。虽然现在没有工资，但出师以后，一个月能挣四五十块钱呢。要是勤快点儿，多接点儿私活，一个月七八十块钱收入，也未必就不可能......我寻思着我要是学好了，别的不说，能挣五十块钱一个月也够养活自己和小翠儿了。”
小虎子在陆坤边上喋喋不休道。
“木匠......也勉强吧，饿不死。”，陆坤含糊着应了句。
“我奶让我问问姑父您，您觉得我当木匠怎么样？”，小虎子满含期待道。
“不怎么样。”
陆坤摇摇头。
也就是这事儿是丈母娘出面了，要不然陆坤都懒得多管。
单纯做木匠活儿，在往后的日子，能艰难度日都算是不错了。
尤其是小虎子这种大字不认多少，算数出错多过正确，作图如同画鸡爪的，想要靠做木匠活儿出头，那就更难了。
当然了，看着小虎子真真切切地爱做木匠活儿，陆坤也没多拦。
年轻，就是年轻人最大的资本。
哪怕是撞了南墙，也可以豪迈地说一句大不了重头再来！
再者说了，小虎子这小子真要是能弄出点儿名堂来，陆坤也不会袖手旁观，多少也会帮扶一点儿。
毕竟小虎子是刘家长孙，又是丈母娘李秀琴开了口，照应着点儿，倒也不碍事儿。
“你去学手艺，那你对象呢。”，陆坤追问。
小虎子挠挠头，“我老娘说先让她在那边养两年。不过她家里人的意见不小，前些天还来家里嚷嚷着让我早点交彩礼过去把人给领回来......”
陆坤点点头。
女方那边这次是吃了亏的。
这事儿要是传开了，人家女孩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女孩子的家人也是心里有主意的。
反正彩礼都谈妥了，女儿还留家里两年，吃亏了。
“讨老婆的钱我先借你，你尽快把你对象领回家里。别听你老娘的，再过两年，你对象她爹妈该后悔了。”，陆坤也不含糊，直言道。
打工潮就是这两年开始兴起，再过两年就会形成“潮流”。
万一小虎子他那小对象出去见了世面，有了更好的归宿，小虎子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到时候，大家发现闺女出去打工，能给家里挣钱，反而不乐意让女孩子那么早嫁人了。
“可......可我连个房子都没有，现在还是跟我弟弟睡一张床的，媳妇取回来......”，小虎子虽然神色惊喜，但还是嬉皮笑脸道。
“谁跟你说的媳妇娶回来，就让你俩拉天窗洞房的？”
陆坤翻了个白眼。
这俩还是半个小孩子呢。
虽然陆坤也理解小虎子这个日夜翻来覆去硬是睡不着的年纪......
“难不成媳妇娶回来只能干看着？”，小虎子急了，瞪大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