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于小康家庭,不知缺衣少食为何物的陶春柳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险些一碗肉粥被人活活掐死。
因此,她对自己糊里糊涂喝下去的那碗肉粥的味道和喝下后的身体反应可谓是刻骨铭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陶春柳才会在知晓了陶秋枫为何被整个宗族另眼相待后而欣喜若狂!
在当时性情还颇有几分天真的她心里,只要陶太公、陶父等人在知道她也能够像陶秋枫一样修炼后,必然会对她另眼相看——最起码的,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不停地磋磨不把她当人看。
只可惜,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痴心妄想罢了。
以陶太公和陶父的能耐根本不可能供应得起两个有修行潜质的修者,更别提,宗族数百口人,其中检测出拥有修者潜质的也不少,除非是真的优秀到了让人瞠目的天才种子,否则能够得到宗族支持的也有限。
毕竟,众所周知,有修炼潜质并不意味着真的能够修炼——在测完潜质,打熬基础的同时,还有重中之重的启元一关要过——那才是修者的根本,是能否鲤鱼化龙的关键所在。
如果陶秋枫只是个寻寻常常的普通人,指不定陶春柳还真有翻身的可能,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比起五岁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吃戾兽肉却没有丝毫反应的陶春柳姐妹三人,陶秋枫的资质无疑要出众得多。
要知道,在地元大陆,只要家里有些条件的,都会在孩子五岁的时候为他们准备一小碗戾兽肉粥,用这样的方法来检测孩子有没有修炼潜质。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便宜的一种检测,但即便是这样,对许多平民家庭而言依然是不小的负担。
不管怎么说,这戾兽肉总不会从天上自动掉下来吧。
而陶春柳姐妹仨能够在五岁的时候享用那么一小碗戾兽肉粥,还要多亏她们的姓氏,作为陶氏宗族的血裔,她们天生享有这一项福利。
当然,这样的福利一生也仅有这么一次罢了。
发现自己也能够修炼的陶春柳心里真的是说不出的高兴,她想要找到陶太公和陶父向他们汇报这个好消息,她相信陶太公父子只要知道了她也能够修炼后,必然会在大为高兴的情况下好好的栽培她。
陶春柳没有昏头,她是在确认营地里确实有女修,地位在宗族里也与其他男修别无二致的情况下,才决定去找陶太公和陶父给她做主的。
刚出校门没多久的陶春柳涉世未深,很快让小小年纪奸猾似鬼的陶秋枫知晓了她的意图。
向来不把这位长姐放在眼里的陶秋枫如何会容许陶春柳来割分他本少得可怜的资源,因此二话不说,让因为他启元成功而靠拢过来的狗腿子给陶春柳下了暂时能够让人开不了口说话的哑药,然后怂恿着陶太公和陶父借着给他换取修炼资源的名义把陶春柳干脆利落的卖了。
在睚眦必报的陶秋枫心里可没有什么姐弟情深的想法,于他而言,陶春柳既然敢来他的口里夺食,那么要付出代价!
可怜的陶春柳因为口不能言,又不懂这世间的文字,居然这么被自己的亲人卖给了过路的奴隶贩子,得了一个要多凄惨有多凄惨的悲催结局。
上辈子的陶春柳被陶秋枫坑得可谓是惨不忍睹,这辈子的她为了预防万一,宁肯自己偷拓陶太公珍藏的启元符私下里冒险给自己启元,也不愿意再像上辈子一样,稀里糊涂的被自己的亲弟弟算计,又一次死得凄惨无比!
如今的一切,可谓是依照她心里的盘算走得稳稳当当,陶春柳也自信这一世洗牌重来的自己定然能如愿以偿,彻底扭转上辈子那凄惨无比的命运。
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
在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走到这最关键一步的时候,原本笃定无比的认知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了。
“难道说我在食用那碗戾兽肉粥所感受到的力量不过是我太渴望成为一个修者时所产生的荒诞错觉?难道这具身体真的如同宗族里的族老们所判断的那样——没有修炼潜质?”
陶春柳喃喃自语,脸上是仿佛天塌下来一般的绝望。
“不!我不能这么轻易认输!我和其他人不同!我有金手指,我有数都数不清的启元符!”陶春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这巨大的失望击垮,“算我不能像陶秋枫那样幸运的只要一次启元成功,那么,算是再来两次、三次、四次……无数次,我也不介意!”陶春柳用力咬着下唇,“总而言之!我一定要成为一个修者!一定要!”
心里有了计较的陶春柳又复制了一张启元符,然后强迫自己重新定了定神,再次阖目感受那神秘力量从百会**值灌而入的微妙感觉。
只可惜,这一次的结果与上次别无二致。
甚至比起上回还要更糟糕一些。
没办法认命也不愿意认命的陶春柳在又一次失败后,尽管心里焦灼难受得要死,但依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一张一张的撕开自己复制的启元符,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又一次一次的失败、失败、再失败!
在陶春柳也数不清自己失败了多少次后,她毫无预兆的感觉到大脑一阵轰鸣,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烈痛楚在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尽皆爆发开来!
几乎条件反射要发出凄厉惨叫声的陶春柳下意识扣紧了牙关——她知道自己不能叫出声,绝对、绝对不能叫出声!
这小山谷并不大,随便哪个家伙吼上一嗓子都能从这头传到那头。
陶春柳一直忍,一直忍,边忍边止不住的掉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为什么要来这样一个见鬼的可怕世界受罪!
她想念地球,想念地球上的家人,想念那些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
越想陶春柳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到最后,她根本没办法再维持五心朝元的姿势,整个人如同虾米一样的蜷缩成了一团。
这样的煎熬苦忍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度日如年的陶春柳终于感觉到浑身上下的痛楚开始逐渐减轻,凌乱急促的呼吸也重新变得均匀。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没觉得自己真的好过多少,她的精神疲乏的厉害,整个人昏昏欲睡。
更让她觉得难受的是不停发出腹鸣抗议的胃袋……
饥饿折磨着陶春柳脆弱的神经,如果可以的话,陶春柳几乎怀疑自己能够吞下一头牛!
既然想吃没打算委屈自己的陶春柳勉强复制了一碗戾兽肉粥出来,然后用木勺子狼吞虎咽的一口一口吃了个干净。
吃完后,陶春柳发现胃里的饥火非但没有因为她的进食而减少,相反,越发的表现得变本加厉了。
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成大胃王的陶春柳眼底闪过错愕和无奈,老老实实的又接二连三的复制了好几碗戾兽肉粥出来不停地往自己肚子里塞。边塞还边苦中作乐的想:别人是想要喝上这么一小碗戾兽肉粥都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呢,你可别再‘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吃了五六碗戾兽肉粥后,她居然发现自己虚弱疲惫的身躯和隐隐刺痛欲裂的太阳**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的重新变得舒缓轻松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与那启元符迥异的神秘暖流悄然在她的经脉里缓缓循环流动起来。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的陶春柳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呆,半晌,她才如同火烧房子般的重新以五心朝元的姿势盘腿打坐,然后紧闭双眸全神贯注的感应起身体里的力量来。
“难道……我这是成功了吗?”她一脸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可是以前看陶秋枫启元……好像不像我这么坑啊……他坐了大半个时辰,然后一脸狂喜的睁开眼睛宣布他感应到体内元力了啊!”
陶春柳抱着脑袋努力思考这里面的差别。
上辈子的陶春柳虽然也在这片大陆待过一段时间,但她一直都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打混,不论是依附宗族侍候陶秋枫还是被卖做通房丫鬟服侍女主人,她都没有与真正的修者有过接触。
只从府里人的口中,一鳞半爪的了解过一些修者的基本常识,还是以讹传讹的……因此,这时候的她可谓是彻底地糊涂了。
不过陶春柳到底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寻常农女,她很快凭借着零星蛛丝马迹弄明白了她的启元为什么会与陶秋枫有着这么多的不同和风险之处。
“我这回也算是命大了。”陶春柳感应着自己体内的元力笑得春风拂面,“陶秋枫打从五岁检测出修者潜质起,基本上每个月的戾兽肉没有断过……这样的他想要启元自然如同水到渠成一般,要多顺利有多顺利。而我却和他不同,我的身体里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元力积累,全然是凭借着启元符的力量强行把人体内与生俱来的那股元力给激发了出来……可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堪堪完成了启元仪式!如果我不能复制源源不断的启元符和戾兽肉……那么……我这条小命很可能丢在这里了。”
在说完这一番话后,陶春柳脸上一片感慨之色。
感慨自己的不容易,也感慨自己真的不是一般的命大。
“一朝启元登修途,我命由我不由天!也不知道……我觉醒的是什么元力,是武元力,还是符元力?”
因为启元成功而精神大振的陶春柳哪怕夜入三更也一点都不困,她兴致勃勃的努力翻阅着自己脑子里那少得可怜的资料,“我记得在启元成功后有一种方法是能够检测出自己是武修还是符修的……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武元力从指尖逼出来是可以伤人的,而符元力却不行!”
想到做的陶春柳重新又变了一碗戾兽肉粥出来,大口大口的吃了,然后屏气凝神,将身体内那股弱小的可怜的暖流一点点逼迫到食指指尖处,对准碗底狠狠戳刺了下去。
随即,只听得‘噼啪’一声脆响,陶春柳拿在手中的小木碗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道戳到了一边。
见此情形,陶春柳连忙定睛往碗底瞧去,发现这碗底如同她刚刚才用勺子挖过一般似的光溜无比,真真是半点痕迹都无。
陶春柳神情复杂的看着那丝毫未损的小木碗,语气哽咽又唏嘘的呢喃了句:“原来,我竟然是一位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