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有这层可能，北冥面色微微尴尬，轻咳一声掩饰过去：“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你可以掩藏自己，安然离去。可为什么却抢在我前头出声，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我以为，以为你是故意这么做以保全我，谁曾想竟是我意会错了意思。”

　　若华心下透亮，笑意宛然地看着他道：“意会错，却不知仙君是意会成了什么意思呢？又或者，仙君有没有想过其实自己并没有意会错？”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若华其实鼓足了勇气。她满含期待地仰头望着面前的男子，心中紧张得直打鼓。却不知是盼着他能明白她的心意多一些，还是盼着他懵然不知的好。

　　若换了从前，她必定没有这样的勇气来试探，可想着方才经历的一场生死凶险，又想着来日的艰难未知。她忽然觉得，若真心喜欢一个人，却不敢让对方知道，实在是一件人生憾事。而她，不愿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这样的遗憾。

　　迎着女子星光般闪耀的眼眸，北冥心头一震，仿佛拨开乌云见晴天般的透亮。他虽一向冷情，却并不糊涂，于男女之事上并不是懵然不懂的。眼下若华殷切相望的眸光中隐含着的，分明是对他毫不掩饰的期盼与爱意，可他，又该如何回应呢？

　　“若华，你……你对我，你对我难道是……”

　　“是，我喜欢仙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或许是在我发现了仙君隐晦的心事，知道你对那人深情而沉默的守候后有所触动；又或者是我在朝夕相对的相处中，被仙君冷漠背后的温情所打动；又或者，是因为你曾救过我。总之，我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一个心有所属的男子，一个永远也不可能爱上我的男子。想必这样的感情在外人看来，必定是很天真很傻气的吧？可虽然傻气，我却不曾后悔。方才我抢在仙君之前出声，并非故意，而是心不由己。在危难关头，我下意识地想保护仙君，害怕你因此受伤。我，只是想以自己微薄的所有，换来你心中的一席之地而已。”

　　女子倔强地抬头看他，眼角泪光莹然，是如此令人怜惜的姿态。

　　如此深情执着的告白，终于令面冷如霜的男子动容，他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低低道：“若华……”

　　若华眸底含泪，却固执地不肯任它滑落，而是始终仰着头，希望能将眼泪逼回眼眶。她扬唇绽出绚烂的笑颜，轻笑道：“怎么，我可是吓着仙君了？其实，仙君不必多虑，也无须觉得有负担。我只是爱你而已，并不奢望能得到仙君的任何回应。我只希望，若有朝一日我遭遇不测，仙君能记得曾经有一个名唤若华的女子喜欢过你，不要轻易将我遗忘就好。”

　　北冥皱眉喝斥：“胡说什么呢？好端端的，你诅咒自己做什么？本君不是允诺过，只要有我在，便不会看着你出事。”

　　若华眼波柔媚，含笑道：“假若有朝一日我和辛夷姐姐同时有了危险，仙君只能救下一个呢？我与辛夷姐姐之间，仙君选择的那个一定是辛夷姐姐吧。又或者，仙君以为在我知道了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王母，她可从来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心慈之人啊。”

　　桃红芳菲深处，女子倚花而立，笑颜栩栩如生。她随手攀折下一枝桃花在手，清脆的一声响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看着竟让人不觉生出一丝不祥之意。

　　北冥下意识地心头发闷，沉声道：“不要笑。不想笑的时候不要勉强自己强作欢颜，至少在我面前无需如此。”

　　若华脸上的笑颜僵住，为了他的心意感动不已：“仙君，多谢你。虽然你不能回应我的感情，也不能给我任何承诺，但偶尔得你一句关怀，若华便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看着面前的娴静女子，北冥头一次对除辛夷之外的女子起了强烈的保护欲望，他望着她一字字郑重道：“无论是辛夷，还是你，本君都会尽力保护，不让你们有事。”

　　若华又是一笑，侧脸过去时，眼角却分明有泪水滑落。她抬起袖子轻轻擦了擦，随后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凝重道：“好了仙君，眼下咱们最该商讨的，是如何设法将辛夷姐姐从玉山救走。若再逗留一刻，一旦王母狠下决心，只怕此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不知为何，听见这话时，北冥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若华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遂温和道：“看仙君神色，似乎早有决议，却碍于情面难以开口。其实若华虽为女子，却并非那等拘泥于小节的人，若有什么事，仙君不妨直言。”

　　北冥长叹一声，却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不错，他的确是有了一个极好的主意，但那是在若华对他表白之前。如今知道了若华对他的情意，他忽然就觉得那些早已经在心底定型的话无法启齿了。他的主意，是将计就计，顺着日间瑶姬的提议，与若华成亲，做一对名义上的假夫妻。如此在操办喜事之际，便可趁乱将辛夷带走。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在他不知道若华心意之前。如今知道了若华对自己的感情，北冥实在不忍心将自己的私心建筑在一个纯真无邪的女子的痛苦之上。他知道，倘若自己开口了，不提别的，只看在她与辛夷之间的姐妹情谊上，若华也一定会答应。只是如此以来，难免会令若华在这段错误的感情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而这样的局面，无疑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北冥蹙眉深思许久，终于长叹一声道：“罢了，也没什么。今日之事，首先得设法瞒着辛夷。否则以她的心性，只怕尚不等王母和紫霄做出些什么来，她便会自行崩溃。如今她正是复原的关键时刻，实在不能出一点意外。其次，咱们要设法寻求一些人的支持。我去找重华谈，探一探他的口风。而你便寻个机会与瑶姬聊一聊，看看她是个什么态度。只是我担心，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只怕都是对曾经与自己相处数千年的那个九天玄女情谊更为深厚，不会为了一个仅仅有着三百年交情的陌生女子，放弃昔日的知己姐妹。”

　　这一点，即便北冥不说，若华心中也清楚得很。只看王母和紫霄的态度，便不难猜出其他人在此事上的态度。

　　若华叹气道：“是啊，此事之艰难仙君与我皆清楚。只是到底不能因了困难便放弃希望。终究，如今辛夷姐姐的希望只剩我们而已了啊。”

　　如此一叹，二人相对间俱是无尽的愁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