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母一脸失魂落魄之色来到辛夷坞门口时,扫洒仙婢拿着扫帚几乎正在庭院前清扫落叶。见到她来,不由吃了一惊,齐齐欠身道:“给王母请安。”
王母淡淡摆手,眸光望向院内辛夷的寝殿,轻声问:“你们玄女可起身了?”
仙婢毕恭毕敬答:“回王母,昨儿夜里玄女与若华公主聊得高兴,是以睡得晚了些,眼下还未曾起身。王母此来可是找玄女有事,是否需要卑下等入内去唤醒玄女?”
王母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必了,本座只是随意过来看看,既然她还未醒来,便由得她安睡罢。”
只怕,这样的好眠时日无多了。这句话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萦绕在王母心头。
在仙婢愕然的目光中,王母已然转身离去。如此来去匆匆,倒颇令人摸不着头脑。
那两名小仙婢站在那里咬耳朵,“哎,你可曾听说昨儿夜间发生的事了?据说魔界日间有大动作,欲破除万恶之渊的封印救出魔帝。便为此事,天帝急召众仙回九霄云宫议事。瞧王母的神色,只怕事情极为棘手。”
另一人则道:“啊,竟出了这样大的事么?倘若事情真有这般严重,怎会没喊上咱们玄女一同前往?”
她轻轻白了自己的同伴一眼,确认左右无人才小声道:“你傻呀你,以咱们玄女此刻这般虚弱,去了能顶什么事?只是瞧着王母的神色,只怕此事与咱们玄女脱不了干系吧。”
“啊,怎会?你也说了咱们玄女如今体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能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那仙婢眉宇间满是深重的愁色,长叹一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岂不闻凡间曾有这么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番之事若因魔界那位少主而起,以他和咱们玄女素日的纠葛,只怕天帝不肯轻易放过咱们玄女去。而倘若天帝有命,只怕就连王母也不能违拗吧。如若不然,王母何以会是这般憔悴的容色?我进了玉山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王母如此为难的样子呢。”
“你们两个不干活,站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蓦地一声从身后传来,吓得那两个扫洒仙婢几乎吓破了胆。她们颤巍巍地回身,对着面容阴沉的卷碧道:“卷,卷碧姐姐,我们只是站着聊聊天,并没说什么啊。”
“哦,没说什么?我都听见你们的谈话了,居然还敢睁眼说瞎话!看来是我素日太好说话了,竟养得你们一个个胆儿这样肥,浑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来这辛夷坞的规矩,是时候该重新立一立了!”
辛夷坞无人不知,妙凝和卷碧两个是辛夷的心腹,几乎代她掌管着院里所有的大小事宜,发号施令,竟比半个主子还体面。如今她们得罪了卷碧,可不是要丢了差事了么?
那两个扫洒仙婢满脸惊慌之色地跪下道:“不要,求卷碧姐姐千万不要赶我们姐妹二人出去。我们往后再也不敢对姐姐撒谎了,还请姐姐饶了我们姐妹这一遭罢。”
卷碧冷冷睨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呵斥道:“若不想被赶出去的,就赶紧将你们方才议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若你们表现好的话,我自然可以考虑宽恕你们方才的欺瞒之罪。”
那二人听见可将功赎罪,哪里还敢隐瞒,便将方才王母来过之事一五一十地交代给卷碧听。
就在卷碧蹙眉寻思此事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仙婢的禀报:“卷碧姐姐原来在这里。玄女等了许久,不见姐姐回来,正派人四处寻您呢。”
卷碧听见是辛夷传唤,一时也不好耽搁,遂沉脸拽着那两个扫洒仙婢到一侧压低声音道:“方才之事,你们不许宣扬出去。若教我知道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的,仔细我回头扒了她的皮。”
见她二人满脸惶恐地应下了,卷碧方转身随来人一起回屋。
殿内的屏风后,妙凝正率人伺候着辛夷起身更衣。只见她一面指挥仙婢将脸盆放在木架上,倒入热水,一面自己取过毛巾浸湿拧干,递到睡眼惺忪的辛夷面前。
辛夷接过热毛巾来敷了敷脸,而后抛在一侧仙婢捧着的木盆上,恰看见卷碧带人进来,遂半真半假道:“好你个卷碧,我嘱咐你到小厨房去传膳,可你倒好,一去便没了人影。只怕我若不派人去寻你,你一时之间还回不来呢。”
许是心中有事,卷碧的笑颜显得有些勉强,快步走到辛夷身畔,欲为她取过今日要穿的衣裳,忽然怔住问:“玄女这是要去哪里?”
一旁的衣架上搁着一件绛紫色的织锦束腰云衫,樱花珍珠镶边百褶裙,一条玫瑰缠金披帛,旁边挂着一条镶嵌碎钻的白玉裘带,脚下则是一双红面白里鹿皮小靴。一侧的托盘上,则盛着一顶紫金冠。如此隆重的装束,分明是入朝觐见的妆扮。
辛夷弯腰掬起一捧玫瑰露水洗脸,任由露水打湿了鬓边的发丝,一面接过仙婢递来的热毛巾抹干净脸。而后伸手匀了桃花凝露擦脸,一面笑道:“你都看见了,还问我作甚?我穿这些,自然是打算到九霄云宫去见天帝的。昨夜也怨我睡得太沉,浑不知天界竟出了大事。眼下我既知道了,自然不能不闻不问,自当到天帝跟前领了差事效力,总不能教人说我们玉山的人浑不懂规矩。”
卷碧一时脸色都白了,气急败坏道:“是哪个该死的丫头竟这样嘴快告诉了玄女?”
辛夷伸手,由人伺候着自己更衣,眼眸轻斜,似乎是极淡看了卷碧一看,似笑非笑道:“哦,听你的意思,彷佛还打算瞒着我了?卷碧,你好大的胆子呵!”
妙凝正在外间吩咐丫头们备膳,听见她言语间颇有怪责之意,忙求情道:“玄女,卷碧也是担心您的身子,并无恶意的。”
辛夷一语不发,只是轻哼一声,倒也不曾真的为难卷碧。待更衣完毕后,她来到桌前准备用膳,才吃了几口,就看见卷碧扑通一声跪下来恳切道:“玄女,就算是卷碧求您了,别去。天界那样多的好男儿,还能缺了您一个女儿家么?眼下什么都不如您安心养好身子要紧,不是么?”
辛夷眉目一沉,重重放下筷子,眸光如刀般剜过面前女子苍白的面颊,冷声道:“放肆!果真是我素日宠坏了你,竟一点规矩也不懂,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不知道了!有道是天界兴亡,匹夫有责。我虽为女子,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难道竟能眼睁睁看着天界大难将至,却独自一人躲在玉山苟且偷安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