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行了多半日,原本秦毅以为不过是在海上找一处安全的海域,在和私盐贩子各取所需之后,便完成了这次交易。
没想到,墩子却说交易的地方是在一座岛上,在岛上先将盐卖掉,然后再买来所需要的粮食和各种过日子用的物事。
墩子说,岛上什么都有,前提是腰里要有钱!
听到这里,秦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扯着风帆又行驶了一个时辰,一座岛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比起他们住着的那座无名岛不知大了多少倍。
“秦小子,一会儿上了岛,记着不要乱说话,岛上那些人可都不是些善人,咱们卖了盐就走,千万不要惹到麻烦!”
墩子盯着越来越近的岛,岛上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船,一艘小船驶了过来,墩子脸色紧张的对着秦毅嘱咐道。
“墩子叔,岛上这些人莫不是一般的私盐贩子?”
秦毅看到码头林立着众多船只,岛上人员来来往往,直有上千人。而且看起来管理甚有章法,不似一般私盐贩子。
“秦小子,这些可不是普通走山串户的私盐贩子。乃是岭南八部中的人把持着。这附近海域的私盐买卖都要经过他们的手。连官府也不敢管。”
秦毅惊异道:“岭南八部?这是什么东西?”
“嘘!”
墩子一惊,忙道:“上了岛可千万不敢这么说,不然脑袋都保不住。你刚来不知道,岭南八部,是咱整个岭南的八股子强人。八部,据说是应八部天龙之意。这些事咱也不是很清楚。”
“岭南八部?哦,都是哪八部?墩子叔你给我说道说道。”
秦毅有些诧异,不曾想这些盐匪竟然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朝廷派军围剿。
不过忽然想起北宋时期,宋江在山东造反作乱的事情,秦毅就释然了。
徽宗宣和年间,宋江聚众在北方作乱,短短时间,便接连攻克数座城郡,震惊朝野,朝廷开始的策略居然不是剿灭,而是派人招安,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种事情,朝廷根本就不能妥让,更不用说是一群地痞流氓挟裹流民作乱而已。
明朝的施耐庵大概也是个不安分的主,什么天降异星,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数十万聚众喽啰。
实际上,宋江仅凭三十六人在梁山泊聚众,势力最盛的时候,也不过数千人,大部分人都是握惯了锄头的人。
可就是这些人,就将整个河北路、京东东路、山东西路弄得一片糜烂。
宋朝自太祖开国以来,便施行的是强干弱枝的国策,全国七成的大军囤积在汴梁之外,剩下的全部在防御着辽国和西夏的边境军州。国内只有重要的军州拥有少量的校检禁军,然后便是作为劳役之用的厢军。
于是造就了一个不是始于大宋,却是盛行于大宋的奇怪现象。那就是山贼横行,大凡一个有点名气的山上,都聚着一伙强盗山贼,三五个人就敢下山打劫。
只要不扯旗造反,官府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岭南八部,是咱岭南最厉害的八股子强人,首领分别是叫做管天下、李神仙、伍黑龙、满山红、廖七嫂、卓和尚、何白旗、丘老魔。尤其是以管天下、伍黑龙、满山红、李神仙势力最大。
但是要说起来啊!这李神仙、廖七嫂还有那卓和尚却是心善的强人,听人说,经常劫富济贫,帮助穷苦百姓。除了这三位以外,其他的几位强人可都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俺听说有那吃人肉喝人血的,还有专爱抓那怀着肚子的妇人,活生生的开膛剖腹,吃那腹中的婴童。真真的丧尽天良!”
墩子吧嗒地咂了咂嘴,比较满意秦毅听故事的态度,接着说道:“这座岛就是岭南八部里的满山红、卓和尚和廖七嫂三位首领一同占据着,平日里只是这三位首领的手下管理着岛上的事务,三位首领并不常来,但是三位首领都有约定,那就是从不抢掠咱这些上岛卖盐之人。”
秦毅眉头挑了挑,这哪里是心善,不过是为了长久做着生意,要是出现了劫掠上岛交易商人的事情,传扬开来,谁还敢上来做买卖?
墩子看到岛上负责警戒巡逻的小船靠了过来,赶紧闭上了嘴巴,站在船头向对面船上的喽啰谄媚的笑道:“幸苦两位大哥了!咱是来卖盐的。”
墩子说着,从船舱里提着五十斤的盐袋子,熟练的扔在对面的船上。
对面船上的一个干瘦的汉子用力在盐袋子上踢了两脚,试了一下分量后,才懒洋洋的挥了挥手,不屑的骂道:“滚吧!”
墩子笑呵呵的连连点头,对此毫不在意,忙驾着船靠向码头。等到走远了,墩子才低低的骂道:“这些狗入的,每次都给要老子孝敬五十斤盐,才能上岛。”
码头停着很多的船只,有的在往岛上搬运货物,有的是抬着东西送上船,然后驾着船只离去。
墩子几人撑着船找个一个位置停下,二茅子迅速的拖出一根粗长的缆绳栓在码头的桩子上,将船只固定稳妥。
“哎!那个船,说你们呢?来个喘气的!”
码头上站着一个中年人,五短身材,皂蓝衣衫,下巴长着一截细长的胡子,左边脸颊上长着一颗指头大的黑痣,上面挂着一撮黑毛,长得活像个老鼠,正指着秦毅等人颐指气使的喊道。
此人名叫张硕,是个落第秀才,屡考不中,五年前再一次落榜,看榜的时候喝了点酒,没有在金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后,居然在东华门前破口大骂。大骂朝廷不公,科举取士不明,其中定然有人徇私舞弊。
结果就是被当场仗了三十,发配岭南,永世不得入仕录用。
张硕在军卒的第一棍子打在屁股的时候,就完全清醒了。可惜,皇帝不会认为他喝酒了就改主意。老老实实的去岭南自身自灭去吧!
张硕到了岭南后,一个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差点客死他乡。最后仗着懂点文墨,居然投身贼寇。倒也是混的风生水起,不过由于其长相猥琐,名字没人记着,却得了一个黑须鼠的匪号,也有人私底下喊他黑心鼠。
不过他却是非常讨厌这个匪号,但是敢如此称呼他的,都不是他能反驳的。
墩子从船头跳过去,像是头黑熊站在他面前,可是墩子却没有熊的觉悟,弯着腰,连忙拱手道:“张先生,咱是来卖盐,买点粮食回去吃。”
“哦?你是叫什么来着?墩……墩子吧!怎么又来了?好像离你上次来,这才半个月吧?”
黑须鼠捏着脸上的那一撮毛,摆摆手道:“回去吧,这几天才能制多少盐?都不够过秤麻烦。等攒够了五百斤以上再来。”
墩子急忙拉住要走的黑须鼠的衣袖:“先生,没有,咱这次够五百斤盐,还不止,有一千斤呢!”
黑须鼠被拉住衣袖,不由一恼,正要发作,忽然听到墩子的后半句话,顿住身子,转身甩开被拉着的衣袖,仿佛没有听清的问道:“你刚说,多少斤?”
墩子道:“一千斤啊!”
墩子也知道一千斤比往常的时候多,但是海叔和秦小子说了,一千斤不打紧,所以倒是如实的告诉了黑须鼠。
“一派胡言!敢在此消遣老夫!难道是嫌命长了不是?”黑须鼠闻言突然大怒,戟指着墩子骂道,大有把墩子当场砍杀的架势。
“啊?俺没有啊!真的是有一千斤。不信你来看嘛!俺怎么敢消遣先生!”墩子连连摆手,指着正在往外搬盐的二茅子几人。
黑须鼠看到墩子粗笨辩解的样子,哼了一声,但还是转头向船上望去。
却见船前的空地上已经堆了七八个袋子了,黑须鼠一眼便知道墩子没有说谎。
因为朝廷盐榷交易的盐都是标准三百斤的大袋子。但是制盐的亭户制盐的过程慢,三百斤不是一两天能制的出来的,三百斤的袋子装盐就有些不方便,于是亭户们装盐的袋子都是一百斤的。
眼前的这些就是一百斤的盐袋子。
那就光眼前的就已经七八百斤了。而且船上的几人明显还在搬。难道真的有一千斤盐?
虽然双屿岛上每天的交易的盐量何止十万,这一千斤根本不在黑须叔眼里。可是出现在眼前,就使得他不得不疑惑了。
这伙人的底细,黑须鼠明白的紧,虽然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但是照他们往常每个月五百斤的盐,估计也就是四五十个人用小灶制盐,这能有多少出量?
更何况半个月前他们已经来过一次。
黑须鼠两个指头捏着左颊黑痣上那一撮黑毛,一下下的捋动,两个三角眼斜睨着船,眼底闪烁着荫翳的冷光,一言不发。
墩子手心里都是汗水,小心地在裤子上擦了擦,不知道黑须鼠在想什么,却是不敢作声。
一时,这方寸之地竟然静的能掉下一根针都听的见。
“这位便是张先生吧,小子在此见过先生。”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清朗的略显幼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破了此处的异常的宁静。
黑须叔捏着黑毛的手指摹地一顿,保持着这个动作,却微微转了下头,觑向面前清秀的少年。
秦毅懒得理睬墩子胡乱眨眼的表情,心底不由叹了口气,一个正常的登记手续,弄得这么复杂,甚至都挑起了对方的疑虑。
“先生可是疑惑为何这次不足一月时间,却超出往常盐量的一倍?”
原本黑须叔只是奇怪为何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年,此刻闻言却是有些惊异。
不过到底这些年随着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人见了不少的世面,眼睛转动间,捏着脸颊黑毛的两个手指又重新动了起来。
“正是,少年郎可知其中缘由?不妨说说,老夫不会怪罪于你的。”
秦毅看到他装模装样的样子,不禁好笑,就这个书呆子样子,能高中及第才是怪事,身在强盗窝子里,还装的一幅清高文人的样子。
你再搞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不会像屈原那样出名,掉脑袋恐怕才是真的!
事实上,秦毅猜的半点没差,黑须叔虽然身在强盗窝里,却是自诩乃是读过圣贤书的,乃是孔孟之徒也。与这些鄙俗之徒混迹只不过是权益之计,在心底瞧不起那些舞刀弄枪之辈。
可是他却不知,满山红只不过是看重了他识几个字,毕竟身边挥刀杀人的手下不少,可是能提笔弄字的还真没几个。
双屿岛的贩盐是个非常重要的进项,不能马虎,少不了这样一个的人,这才会容留着他。
秦毅听到黑须鼠的问话,不着急着回答,而是小心的四处打量了一眼,眼见周围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凑到黑须鼠身边,笼着手,诡异的悄声说道:
“先生有所不知,我等有一个秘密获得盐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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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