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1日,是龙族帝国一年一度的朝见日,全国三等护国公爵位以上的贵族都要在这天前来首都朝见女皇。然而,当日也是爱华德尔两兄弟最感头疼的时候,因为没能追查到萤的下落,他们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总觉得自己脖子上面像是悬挂着一把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下落的利剑。由于中午女皇要出席盛大的欢迎午餐会,因此托尔特意叫弟弟陪在凯瑟琳身边,以便保护对方的安全。而他自己则潜藏在暗处,睁大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监视着整座皇宫。
在迎宾殿二楼巡视的时候,托尔碰巧遇见了准备下楼陪同女皇迎接外地贵族的内务大臣奥奇,于是他堆起笑脸走上前去打招呼:“嗨,奥奇老兄,最近脸色很难看啊,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啊。”
“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等抓到那个该死的魔女,我一定把烧得她连渣滓都剩不下。”奥奇没好气地歪着嘴回答道,嘴角居然磨擦出了一丝火花。
“别太过劳累了,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先忙吧,我去三楼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出现。”托尔心满意足地招了招手,准备向三楼进发,却被奥奇揪住不放。
奥奇看着托尔,诧异与不解写在了脸上:“等等,巡逻的事交给宪兵队就行,你就别添乱了。”
“克莱门特可以代替我守候在陛下左右。”托尔扬起了眉毛,他满以为这个理由足以打发奥奇,却没想自己的胳膊仍被奥奇紧紧攥着不放,于是护国主向内务大臣投去疑惑的目光。
奥奇瞅了瞅四周,瞧见附近没人,就声提醒托尔:“你想过没有,你若是不去,有人肯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倒霉的可是我们几个。”
见托尔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奥奇一拳打在对方胸口上,并低声喝斥:“别装糊涂!”
托尔这时终于理解了奥奇的用意,他面露难色,两道眉毛紧紧地扭在一起:“你凯瑟琳?不会的,当着那么多贵族的面,她不会抱怨什么的,你少开玩笑了。”
“如果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那么请你自便!陛下曾经很认真地和我商量过这件事,她……她宁肯让你当皇帝!”奥奇表现得十分严肃,如同矮人工匠雕刻出来的石像一般。
“你们简直没把这个国家的前途放在眼里!君主怎么能随意更换?亏你还好意思得出口。”托尔不想再听奥奇继续啰嗦下去,他甩开奥奇的手冲上了楼梯。奥奇愣在那里半天,最后只好叹着气下楼去了。
怀着复杂而烦乱的心情巡视完三楼以后,托尔就再也没有动力去巡察四楼了,他想起刚才奥奇的话,觉得麻烦的事情终于已经发生--凯瑟琳似乎真的对他情有独钟,可他对凯瑟琳却是毫无兴趣。少年认为自己应该冷静下来思考对策,他口中响起一段咒语,这段舒心咒让他身心备感轻松,仿佛所有的烦恼顷刻间全都遗忘在脑后。心态回归正常之后,托尔想起了自己肩负的使命,他直接用飞行咒来到宫殿屋的尖塔上面,望着尽收眼底的整座皇宫,默默地念起另一个咒语来。
“先祖的英灵,给予我智慧的决断!多罗雷斯巴洽姆,命运的启示录。”
话音刚落,一座无形结界便以护国主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铺展开来,不一会就覆盖了整座皇宫。这个强大的感应魔法矩阵是托尔从恩师那里学到的高等预知系法术,它能根据施法者已知的信息迅速在结界范围内确认目标的位置,其定位精度能够达到平方厘米,这就意味着连一只蜜蜂都逃不出托尔的精神感应。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在此基础之上又增加了一道保险措施,那就是爱华德尔家族世代遗传的特殊魔法“爱华德尔之眼”,这种被外界又称作“圣菲尔眼”的视界法术实际上是在一种极其简单的透视瞳术的基础上,历经数代子孙基因变异而最终形成的独特能力,因此它具有遗传和变异特性。到了托尔这一代,圣菲尔眼已经衍生出七十一种形态,托尔继承了其中的五十六种,克莱门特则掌握了四十一种。
现在托尔使用的是被称为“螺旋眼”的视界形态,这种能力是他的首创,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施展与之完全相同的法术。螺旋眼生效后,圆形的瞳孔瞬间扭曲成双纹螺旋状,整个世界在托尔眼里变成了单调的黑白色。任何经过魔法修饰的物体在少年的视野中都会还原回本质色彩,况且眼睛还可以无限制调整视距,所以不管萤如何精心伪装,也逃不出护国主的鹰眼。
托尔就这样一直坚持到夜色来临、皇宫大门关闭为止。从今天监视的情况来看,萤并没有混在人群里潜入皇宫。由于长时间保持施法状态,托尔感到疲惫无比,他简直怀疑自己能否支撑过夜间的庆祝晚宴。万般无奈下,少年硬是拖着身子来到举办晚宴的迎宾殿大礼堂。他来到那里的时候,礼堂中已经聚集着超过半数的嘉宾了,护国主不得不勉强打起精神和那些远道而来的贵族逐一问候致敬。
“喂,托尔,好久不见!”
正当托尔和东方龙王罗维斯·海洋之翼谈得兴致勃勃的时候,他突然被背后袭来的莫名其妙的力量推个了个踉跄,他困惑地回头望去,发现一名蓝发碧眼的少女正满脸坏笑地盯着自己。女孩身后站着两个与其发色相同、气质非凡的贵族。其中年轻的男性表情冷峻而平静,似乎只比托尔年长几岁,中年女性则美丽端庄,俨然是个极其注重仪表的贵妇人。
“苏迪娜阿姨……”托尔首先向那位贵妇人弯腰行礼,提到“阿姨”这一称呼,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于是连忙改口,“苏迪娜大人,我谨代表爱华德尔家族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欢迎。当然,还有迦林王子和菲丽丝公主,同样欢迎二位的到来。”
“呵呵,托尔长大了,变得越来越英俊,就像乔年轻的时候那样呢。”贵妇人笑着夸奖道,却不知道这番赞许勾起了托尔伤心的回忆,因为她口中的“乔”正是托尔已经过世的父亲。不过护国主并未表现出任何哀伤的神情,只是腼腆地摇了摇头。
“您还是如此美丽,犹如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高贵的北方龙王。”托尔低头赞美道,他无法向别人抱怨什么,惟有将心中的苦涩咽进肚子里。
苏迪娜打算再两句客套话,却被她的女儿抢过了话柄,菲丽丝眨着大眼睛嘱咐托尔:“嘿,托尔,你曾经答应过要带我去你家玩的,现在我从遥远的北方赶来了,你可不许耍赖。”
菲丽丝旁边的年轻男子听后轻轻地皱起眉头,他暗中扯了扯自己妹妹的衣角,提醒对方:“这里是公众场合,要注意形象,不要给托尔殿下惹麻烦。”
不料任性的公主听后大感不满,当着托尔和北方龙王罗维斯的面,大声数落起自己的兄长来:“哥哥!妈妈她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殿下、殿下’地称呼托尔啊,哪里还有童年挚友的样子!”
迦林王子听后直摇头,连忙对托尔赔礼:“殿下,舍妹欠缺管教,让你见笑了。”
托尔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他搂住迦林的肩膀,攥起拳头敲击对方的胸膛:“我认为菲丽丝讲得没错,你如果还把我当朋友,话时就不要这么客气。”
就在托尔正准备和迦林一起回忆那些有趣的童年往事的时候,一个柔美的声音穿过人群飞入他的耳中:“你们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托尔寻着声音望去,远远望见凯瑟琳身着一袭高贵性感的玫瑰色晚礼服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十分好奇的表情。女皇身后除了形影不离的宪兵队队长米菲特以外,还跟着一位面如刀刻的白发老头,他神情木讷,无论看什么人都似乎带有天生的敌意,这个老人就是西方龙王洛兹·复生之翼。
本来见了凯瑟琳,托尔就因想起奥奇的话而备感尴尬,再瞧见女皇身后的两个家伙,他立刻就没了兴致,匆匆地向苏迪娜和罗维斯寒暄几句便转身离开。其实托尔这么厌恶西方龙王也是事出有因,他的父亲曾经和西方龙王是水火不容的政敌,当时的女皇米娅娜拉二世正是轻信了洛兹的谗言才下令拘禁托尔的父亲。老护国主不甘心含冤入狱,盛怒之下率部出逃,结果被帝国调集重兵剿灭,其本人也在最后的战斗中英勇战死。因此托尔和克莱门特在得知事件的幕后真相以后,自然异常憎恨西方龙王和他那个宝贝孙子--宪兵队长米菲特。
可惜凯瑟琳似乎并未察觉到托尔的脸色,她以为今天上午托尔拒绝与她一同接见外地贵族是因为自己在某些地方得罪了这位好朋友,而此刻护国主的表现更让女皇觉得对方是在刻意向自己示威。于是凯瑟琳不顾降低身份,提起裙角奋力朝托尔追去。
“托尔、托尔!你等等!”凯瑟琳边追边喊。
托尔却误认为女皇是来劝自己和洛兹化解仇恨的,所以心中更加来气,便装作没听见似地径直奔出大礼堂的后门。后门通向皇宫花园,而直至穿过花园,凯瑟琳才勉强追上托尔。
“如果我有什么令你不满意的地方,请你告诉我好吗?我一定会改的。”凯瑟琳拉住托尔的手臂,十分真诚地恳求。
托尔奇怪地望着凯瑟琳:“你在些什么?我和洛兹的恩怨与你无关。”
当托尔把自己刚才发火的原因告知凯瑟琳以后,女皇顿时显得如释重负,然而她对托尔不陪伴自己接见外地贵族一事依旧持有疑问。托尔见事情再也隐瞒不住,只好把那天自己和恶魔圣女相遭遇的前后经过详细地复述出来。
谁知凯瑟琳听到一半的时候,眼中便渐渐地泛起了泪光,等托尔刚刚完她就扑到对方怀里大哭不止,这让护国主霎时不知所措。
“原来你之所以受了那么重的伤,全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我。任劳任怨地站了一天岗,还是为了我,可是我刚才还在埋怨你不来陪我……”凯瑟琳哭得越来越厉害,最后甚至泣不成声。
托尔轻轻搂住凯瑟琳那不断颤抖着的娇身躯,反复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好啦,你知道我有苦衷就好。别哭了,万一让人看到怎么办?”
凯瑟琳把脸深深埋进托尔的怀里,很声地试探着:“那你得答应我几件事……”
为了尽快挣脱凯瑟琳的纠缠,托尔痛快地头承诺道:“没问题,你!”
“以后不许什么事都瞒着我。”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而且要经常来皇宫,陪我聊天、骑马。”
“好的!”
“那……你会娶我的吧?”凯瑟琳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得甚至连她自己都快要听不清楚了。
虽然托尔的听力远远超越常人,但他由于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而盲目地做出了回答:“嗯,当然……嗯?!你什么!”
当托尔回过神来的时候凯瑟琳已经大笑着远远跑开了,她朝托尔扮着鬼脸,开心地大喊:“托尔,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托尔简直欲哭无泪,他盯着越跑越远的凯瑟琳,回忆起对方刚才撒娇时可爱的模样,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如美梦一般的快乐童年。托尔像石雕似的愣了半天,转而想到自己无意中的诺言,心头顿时感到忐忑不安。
既然凯瑟琳亲口出来了,看来奥奇没有骗我……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我吗?对不起,凯瑟琳,恐怕我要失约了……
托尔那晚没再出席晚宴,幸好很少有人注意到当时托尔气愤离场的情景,因此宴会上自然没有好事者提及此事。不过席间克莱门特向北方龙王苏迪娜询问了哥哥离去的缘由,这时他才意识到绝对不能“怠慢”了父亲的仇敌,于是端起酒杯朝洛兹走去。
此刻人群中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克莱门特的去路,火焰般的头发在灯光映照下熠熠生辉,他正是内务大臣奥奇。奥奇早就看穿了克莱门特的真实意图,他不愿意看到帝国两大最富盛名的家族再起冲突,于是极力向克莱门特使眼色。
克莱门特则面无表情地用他那强壮有力的臂膀拨开奥奇,一边走向西方龙王一边高举酒杯:“啊,洛兹大人,您身体还是如此硬朗。”
老辣的洛兹察觉到克莱门特的神情有些异样,但考虑到此时女皇正站在自己身边,他便有恃无恐起来。毕竟,年轻的爱华德尔兄弟他一个也不放在眼里。
“哈哈,越老越不行啰。倒是克莱门特殿下一身英姿,颇有令尊当年的风范。”洛兹冷嘲热讽道。
一提起父亲,克莱门特更加怒火中烧,但他强忍住愤怒,笑容中露出一丝狰狞:“先父承蒙关照,在那边生活得很开心。前几天他还在梦中托我向您转达他的问候,还随时恭候您去看望他呢。”
洛兹听后马上沉下脸来,但当着女皇和这么多贵族的面,他不好立即发难。凯瑟琳也察觉到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她不停地向克莱门特使眼色,可护国主就是熟视无睹。在即将走到洛兹面前的时候,克莱门特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扑倒在地,而酒杯里的葡萄酒也泼洒出去,恰好溅了洛兹一脸。就在凯瑟琳以为脾气暴躁的西方龙王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却看见洛兹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赶紧上前扶起克莱门特,这让女皇由衷地松了口气。
然而凯瑟琳却不知道,看似洋溢着友善气氛的举动里实则暗流涌动,洛兹暗地里在手中凝聚了魔力,想趁机捏碎克莱门特肩膀的骨头。可是克莱门特早有防备,就在洛兹正准备用力的时候,一股忽冷忽热的能量流突然流经他的手掌,像洪水般朝洛兹的心脏奔腾而去,这股能量有时就像北克利亚冰原的寒风那样凛冽刺骨,有时又像多纳蒂尔火山的岩浆那样炽热难耐。惊恐中洛兹迅速撒开双手,再也不敢碰克莱门特分毫。
“妈的,这子简直是个怪物,体内魔力这么怪异!难道他刚才真想杀了我?”洛兹一想到那股忽冷忽热的魔力就感觉头皮发麻。如果不是及早撤手,那种能量一旦流入心脏,后果将不堪设想。
克莱门特见自己占了便宜,也十分明智地不再进行挑衅,甚至还假意与洛兹寒暄了两句。两人虽然都清楚对方用意之险恶,但彼此心照不宣,对对方的怨恨只有借助犀利的眼神来传达。不过护国主显然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为日后一场残酷的战争埋下了伏笔。
最近几天,宾修斯感到身负重担--为了能够尽快找出萤的下落,他又增派了几十人四处设置眼线,可是数日下来还是一无所获。不过让他庆幸的是朝见日期间杰根城里风平浪静,直到外地贵族们纷纷离去,目标依旧没有现身。
这天下午宾修斯化装成一个买皮毛的商贩到处走街串巷,同时他调整体内魔力循环频率,使自己的魔力波动保持普通人的状态。宾修斯和像托尔等人不同,他无法在战斗中源源不断地释放魔力,只能通过事先储存大量魔力,战斗中才能有效地控制和使用它们。所以学习这种攻击方式的战士对于敌人的魔力波动也十分敏感,在很远距离就能判断出目标的强弱。而对宾修斯这种高端龙战士而言,目标的性别、种族,甚至年龄都能了如指掌。
宾修斯装做看风景来借机观察路旁的行人,他隐约感到正前方六百米处传出一股异于凡人的邪气--世界上只有魔王级别的恶魔才能散发出这种令人窒息的魔素。但是由于这股气息过于彪悍,他还无法马上判断出对方的具体信息,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宾修斯像是经验老到的猎手,灵敏的鼻子从空气中过滤出每一条有价值的信息。终于,在穿越两条街巷并拐过一个路口以后,他明确无误地锁定了目标人物,那人身材高挑,从外貌上初步判断为男性。不过现在仪容魔法已经高度发达,改变外貌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更令宾修斯不解的是,为何越看越觉得这背影似曾相识。在被跟踪了一段路程之后,目标忽然拐进了路边一条幽深的巷,无奈之下龙战士王也跟了进去,但是没走几步宾修斯就心中惊呼:上当了--神秘人把自己引入了一条死路。
这时走在前边的神秘人也停下脚步并逐渐收敛气息。宾修斯感到对方的魔力波动愈发微弱,直至完全消失。若不是那人还停留在自己视野中,他绝对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荒唐的事。
“糟糕,这家伙也太厉害了,竟然能把自身魔力全部抑制住!”宾修斯感到无比后悔,因为此刻他敢肯定对方不是萤。龙战士王曾经在五百年前的杰根城决战中,于城墙之上观看过萤和龙族救世主的战斗。在他印象里萤根本不擅长藏匿气息,就算临时学习也不可能在苏醒后的短短几天里就登峰造极。
宾修斯心里叫苦不迭:没发现到要找的人,却引出了同样棘手的怪物,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就在宾修斯分神之际,刚才还在眼前的敌人竟然凭空消失了,他感到自己被人一记重拳击中后心。从未经历过的死亡的威胁让宾修斯瞬间将潜力全部爆发出来,他借助后方袭来的冲击力,以双腿为支架,身体像绘图用的圆规那样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这样龙战士的双腿就成为媒介,将大部分冲击力卸入地面,剩余的部分冲击力反而成为他实施反击的助推力。就这样,宾修斯借助对手的力量,反身推掌击中敌人心口。可惜对方显然也是身经百战的优秀战士,尽管对宾修斯随机应变的反攻感到诧异,但他还是及时地微微侧倾身体,使宾修斯的手掌贴着自己胸前的衣衫滑了过去。
“等等,木匠,是我啊!”那人在看清楚宾修斯的面貌以后惊声叫道。
宾修斯也认出了老朋友的身份,他马上放下另一只即将击打出去的拳头,发出嗓门不低于对方的惊叫:“咦?托尔!怎么是你!”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吧,好不容易将魔力波动调节成接近恶魔的频率,还指望能钓到一条大鱼呢,没想到自己人却上钩了。”托尔一脸委屈地怪叫。
宾修斯也满脸无辜的样子,他辩解:“谁想到你能散发出邪气这么浓重的魔力!我差把命丢在你手里。”
“胡扯,明明是我险些被你宰了。”托尔大笑起来,拍了拍宾修斯的肩膀,“好,那么今天我请客,咱们痛快地喝杯酒去。毕业后只顾忙各自的工作,尽管住在一条街上,可是咱们俩好久没有见面了。”
宾修斯十分开心地接受了托尔的邀请,于是在托尔带领下,二人左拐右窜,钻进了旧城区一条名为奶牛街的狭窄巷。在弯弯曲曲的街道尽头,宾修斯很远就望见了一家挂有“异域旅人”招牌的酒馆。眼见托尔居然真的将自己带到了那家又破又旧的酒馆门前,宾修斯赶紧拽住托尔,皱着眉头问:“喂,老同学见面,你就找这种烂地方敷衍我啊?”
托尔将手指立在嘴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宾修斯只管跟着进来,其他的不要多。宾修斯无奈地耸耸肩,只好极不情愿地跟了进去,因为他实在看不出托尔那双黄晶玉般的眸子里闪烁着什么鬼子。不过走进屋里以后宾修斯就傻眼了,这家酒馆从外边看上去虽然破旧简陋,但里边别具特色,其装饰豪华程度丝毫都不亚于城里最高档的酒馆。托尔拽着宾修斯径直来到吧台前坐下,冲一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子:“拉琪大姐,来两杯混装水果酒,一盘水果拼盘,外加一只巧克力圣代”
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侧过身来问宾修斯:“木匠,你也爱喝水果酒对吧?”
宾修斯头:“对,可是别再叫我‘木匠’了,我已经长大了。”
托尔学起克莱门特的语气,不以为然地挠了挠头:“呿,木匠就是木匠,除非你改掉喜欢雕刻那些玩意的习惯,否则还是木匠。”
宾修斯认为托尔这种恶作剧似的起绰号方式简直不可理喻,只好无奈地苦笑。等到水果酒和甜端上来时,他细细品尝了一口,对此赞叹不已:“嗯,是好酒。”
“哈哈,我推荐的地方准没错。”托尔满脸自豪的样子。
宾修斯偷偷瞟了一眼横置在吧台上的标价牌,然后问那个年轻的女招待:“老板娘,你们的酒卖这么便宜能赚钱吗?”
“先生,我不是老板娘,那是我妈妈。”那位叫拉琪的女子为邻座的客人端上一盘香蕉布丁后,听到宾修斯的询问,笑着回答,“其实我们根本不用顾及成本,因为某位‘大人’一直在暗地里向我们提供营业资金,他要求我们的售价不能超过他规定的额度。”
“什么,这人是傻子啊?”宾修斯刚叫出声来,就发现托尔正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扭过头来声问托尔,“我,那位‘大人’就是你吧?”
托尔笑得很开心,仿佛做了善事受到嘉奖似的:“好敏锐的观察力呐!不过要保密,尤其是对这里的顾客。”
宾修斯又呡了一口酒:“哼,我对你的动机倒是挺感兴趣的,呗。”
于是托尔娓娓道来。原来几年前一次出访时,他偶然发现旧城区居住的多数是上次龙魔战争期间逃难至此的难民,这些人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穷困潦倒,因此生活得十分辛苦。为了能够让他们像普通人那样享用酒水,他从自己的薪金里拿出一部分资助蓓蕾利亚夫人经营了这家酒馆,而拉琪姐就是蓓蕾利亚夫人的女儿。
“呵呵,你还是这么善良。”宾修斯听后十分敬佩地摇了摇脑袋,“但是我有个疑问,据我所知你还投资修建了孤儿院、养老院和教堂,单纯依靠当护国主那微薄的收入,恐怕不足以支付这笔开销吧?”
“这是秘密……”
就在托尔考虑应当如何回答宾修斯的提问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一条孔武有力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同时发现另外一条胳膊揽住了宾修斯的脖子。
“鬼,你好久没来了啊,该罚一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笑眯眯地瞅着托尔道,不一会他又把脸扭向宾修斯,“嗯?新面孔啊,你是这子的朋友吧,那也就是我们的朋友啦!我叫索汉克,叫我大叔就好啦,哈哈。”
“您、您好……”宾修斯似乎被对方粗犷的外表给震慑住了,起话来都吞吞吐吐的。
“嗯!既然托尔带了自己的朋友来,那么索汉克就不再打扰了,但下回这杯酒一定要补上啊!”索汉克大叔威风凛凛地朝托尔展示了一番自己发达的肱二头肌,大声嚷道。
“是、是、是!”托尔赶紧打发走了那位体格健壮的大汉,转而对宾修斯苦笑着,“怎么样,这家伙够豪迈吧?”
宾修斯只好陪着一起苦笑起来。
托尔张开大嘴啃了一口巧克力圣代,又咽了一口酒:“嗯,对了,你把眼线撤了吧,酬劳政府会照付的。”
“为什么?”宾修斯诧异地问。
托尔无可奈何地解释:“我觉得萤已经离开杰根城了,而且你那些手下的监视本领实在不敢恭维,连我都能轻易辨认出来……”
“……后一条理由暂且不提,你怎么就知道她不在这附近了呢?”
“太简单了,朝见日里有那么多外地贵族来到杰根城,她只需随便杀个仆人,再装扮成那人的模样混在人群中出城不就行了?”托尔打着哈欠不屑地道。
经过托尔这么分析推理,宾修斯倒觉得有些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办?”
护国主热情洋溢地与一位从他身边经过的青年打了个招呼,然后端起酒杯痛饮起来:“这样我就没办法啦。不过只要她离开杰根城,女皇陛下就安全了,奥奇完全可以派出内务警察下访各省逐级调查,迟早能逼她现身。”
宾修斯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这些天来紧张难熬的日子终于烟消云散了,他又可以像以往那样轻松地承接新任务了。他笑着向托尔敬酒以表谢意,二人一饮而尽。结账过后托尔邀请宾修斯与他结伴同行,于是两位曾经的同学一齐向各自的住所走去。
两个老朋友一路上畅所欲言,无所不谈。这让托尔感觉仿若回到了以前在帝国战斗学院进修时的美好时光。那时他们两个吃住都在一起,无论上学还是放学总会这样结伴而行。每当路经校园里那条著名的林荫大道,二人常常讨论当今时事,对军政人物评头论足,那种日子在托尔如今看来是多么惬意。
托尔与宾修斯并排走在斯雷福勒大街的柏油路面上,迎着夕阳的晚霞,欣赏着漫天飞舞的淡黄色花瓣从路边的树木上滑着优美的弧线飘落,托尔不禁心生感慨:“现在的情景让我想起了以前咱们在战斗学院念书的时候。”
“对啊,那时班里成绩最好的你同时还是逃课最多的人呢!”宾修斯望着路边美景,陷入了对过去记忆的无限遐想。
托尔尴尬地头笑道:“眨眼之间大家都各奔东西了呢,真想回到过去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啊。”
宾修斯无不感慨地叹气:“是啊,那样美好的日子像流水似的一去不返啦。”
“不过我们还是好朋友,至少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不是吗?”托尔欣慰地笑了起来。
“对,要做一生的朋友啊!”宾修斯畅快地回答道,并向对方扬起右掌。
“啪”的一声,托尔同样高举右臂与宾修斯击掌相迎,这是两个人在学生时代习以为常的庆祝方式。落日的余晖柔和地洒向大地,像是慈爱的母亲热情拥抱久违的儿子。在这种温馨的气氛之中,托尔·爱华德尔与宾修斯·白金之翼,两位生死之交相互击掌的一幕仿佛被命运永远定格在那一刻,并且为之镀上了任何力量都无法使其褪色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