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是我们学校的门卫,头发花白,五十多岁。
说他惹不起主要是我们这些坏鸟,平常进去出来(非正常时间段出入)总免不了要跟他打照面,他守着门,说不让你出去,你拿着请假条也没用,而且他在这儿看了好多年门了,说句话副校长都得听着,他要是见了哪个校领导随便告我们谁一个刁状,我们班主任都吃不消,我们就更吃不消了。
还听说,惹不起跟负责打扫我们寝室楼的那位阿姨关系不浅,这俩人合在一起,绝对是县官不如现管,要收拾我们住校生,小菜一碟。
我早就在他那儿混的脸熟了,吴文剑还亲自带着我去找过他,也算正式打过交道。
惹不起来找我,让我觉得很纳闷,要是我家人帮头儿师父谁的来找我,惹不起要么让他们进来,要么把他们堵在门外,他过来找我干什么?
“嘿嘿嘿嘿……”后边几个家伙嘿嘿坏笑,他们还以为我惹着惹不起了呢。
我真是不敢惹,就赶紧走出去了。
“大爷儿,您找我有事啊?”特别标注一下,这个大爷可不是大爷妞儿给你笑一个那个大爷,而是长一辈的那个大爷,是方言,可不是开玩笑,我怎么敢跟惹不起随便开玩笑呢。
惹不起认知我,见我出来了,转身就在前面走着,还一直摆着手,让我快点跟着:“你跟我来,外边有人找你。”
“嗯?”外边有人找我,他急什么呀,我更加疑惑了,却只能跟上。
我跟着惹不起走到学校大门门口,看到门外停着一辆摩托车,一点儿都眼熟,估计来人,我也不认得。
惹不起带着我走到保卫室的门口,里边那人已经出来了,二十多岁,应该是那个村里的村民。
“三舅……”这人管惹不起叫三舅,感觉,不是亲的。
“哦。”惹不起一转身,把我让到面前了,还算客气地嘱咐了一句:“小马啊,这是我家外甥,南边孙刘庄的,他们庄上出了点事,想请你过去看看,小马,你可得帮帮忙啊?!”
“哦……”我才算明白了,原来是这事,换以前,我肯定想办法推脱,但现在我已经入了天师道,是个正经的道士了,既然有人找来了,那就去看看吧:“你们等等,我得去寝室拿家伙什去。”
说罢,我就跑回寝室拿了法宝袋子,又跑回来了,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来的?”
“我骑摩托车来的,车在这边,先生,我带你过去……”这位大哥对我还是很客气的。
看样子,那边出的事还挺急,我就跟着这位大哥往外走。
出了校门,这位大哥推着摩托车拐好弯,骑上去,打着了火,我坐到了后面,马上就要走。
“锁子,锁子,你先别走,我买了点东西,你给二小他娘带过去,说我有空了就去他家看看……”惹不起为什么叫惹不起,人家那边都火上房了,他真就随意地在这儿耽搁,慢腾腾地收拾了点东西,递过来了。
我赶紧把东西接过来了,说道:“锁子哥,走吧。”
“哦,呵呵……”锁子哥没想到我张口就叫他哥,一则,我是一中的学生,二则,我又是驱邪治鬼的先生,他有点受宠若惊。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我又不能长个翅膀带谁装X带谁飞,就是村里半大孩子一个,叫锁子哥是应该的。
锁子哥看着是个闷哧汉子,手底下可不含糊。
坐了锁子哥一回车,我算是明白我们这儿的人都管摩托车叫‘电驴子’了,那狂奔起来,一路大背头,脸上的风嗖嗖的,嘴都给吹歪了,二十多里路,十几分钟就到了,这要是路况好点,估计十分钟都用不了……锁子哥的要是起个外国名字,肯定叫范甘迪·锁子!
摩托车到了村里,又拐进了一个胡同。
胡同里站着不少人,男男女女还有抱孩子的,议论纷纷。
西边一户人家在门前请了‘响器’(含吹响器的人),宽敞的地方又搭了棚子,木头上扎着白花,来往的人里有披麻戴孝的,看起来,今天是有人出殡。
锁子哥带着我走过去,路上的人议论了几句,哦,这个就是城里的那位先生啊,还真年轻,这才多大啊,一路南头那座桥上的鬼真是他治的,能行么,年纪轻轻的就学这个了,怪不容易的……这不奇怪,小地方,封建迷信的事儿传的特别快,只是没那么准确。
走到这户人家门口的时候,前来帮忙的村民都赶紧让开了,给我让路。
由此看来,这家出的事儿还不小,把这些村民都吓住了。
再往里走,刚走到大门底下,我就听见院里的争吵了,一路走过去,我听了大概,好像是事主一家跟看风水的先生闹上了,说他给看的坟地有问题。
在我们这儿,看坟地的先生有不少,谁家老人走了,必定要找个会看坟地的先生给算算。
有行市,干这个的人就多,看坟地的先生多了,也就鱼龙混杂。
“大爷爷,先生我给请来了。”锁子哥领着我到堂屋门前,喊了一声。
事主一家和看坟地的先生就在堂屋门前吵着呢,听到锁子一喊,披麻戴孝的‘孝子’顾不上跟看坟地的先生吵了,马上过来接我,他一过来,他一家人、执事的、帮忙的、说和的都过来了。
孝子,一般是死者的长子,在出殡的时候要摔盆子的,并带头行礼。
毕竟是孔孟之地,我们这里白事上的规矩可多了,而且乡里民间都遵循着老辈的规矩,穿衣、入殓、吊孝、停棺、出殡、行礼、下葬等等,这一整套规矩下来,可以写一段现代‘礼仪’了。
孝子之前跟惹不起通过电话,知道我是个学生,很年轻,于是,见了我丝毫没有犹豫,扑通就给我跪下了,哭喊了一声:“大仙,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孝子是家里长辈,他一跪,后面又跪下一片。
“起来说话,起来说话。”我过去扶了孝子一下,把他拉起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先跟我说说。”
“哎……呜呜,我地爹呀……我地爹呀……”孝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长叹一声,又哭了两声。
我知道他此举是想堵住那些看热闹人的嘴,就没有拦他,等他哭完了,才说道:“死丧在地,不可打闹,你先说事,咱们先把老爷子送走了再说。”
不知道事,我心里就没底儿。
“大仙,是这样……”
“前几天,俺爹不是老了(仙逝了)么,俺就请了人来帮忙,现在还不到年下,村里的劳力都出去打工了,叫人家回来一趟也不容易,所以,俺们就停了三天,准备送俺爹走了……”
“这些事,都是姓胡的给主持的,也是他给看的坟地,可是,出殡的路上,俺爹就闹起来了,在棺材里咚咚的敲,俺是一路磕着头求着村里的爷们,人家才把棺材送到坟地了,没想到到了下葬的时候,俺爹又开始在棺材里闹了,在里面又敲又打的,把村里的爷们都吓跑了,俺们子孙也没法做人了……”
“大仙,你可一定得给好好看看啊,看俺爹到底出了啥事,只要他老人家说出来,俺们没有不办的……”
“大仙,求您施法,让俺爹在下面落个安稳吧……”
说着,孝子又给我跪下了,后面那几个孝子贤孙,都跟着跪下了。
站着的几个,有村里的老人,有隔壁的邻居,有帮忙的朋友,还有朋友请来的那位看坟地的胡先生。
院子里,涌进来不少村民,出殡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儿,他们也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或者是这家人怎么收场,吹响器的几个人也过来了。
这满院子跪着的站着的有关的无关的人都在等着我发话呢。
他把事情一说,我心里就有底儿了,不管是闹僵尸闹鬼,还是堪舆丧葬,现在的我,都能办了。
我分析了一下,认为多半是闹僵尸,还没下葬就成了僵尸,估计不难对付。
我算了算法宝袋子里的东西,可以。
“孝子请上老人家的神位,主家子孙都跟着,帮忙的爷们也各归其位,响器班子里的师傅也再忙活一回,咱们走!”既然这满院子的人都看着我,我必须拿出天师门道士的风范来了,要不然,镇不住场子。
果然,我这么一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忙活起来了,该磕头的磕头,该打幡的打幡,该抬桌的抬桌,该吹响器的使劲儿吹。
一个送葬队伍,在我的带领下,又来到了坟地边。
路上都没什么,但一到地里,离着坟地还有上百米呢,后边跟着的人就不敢再上前了,大家都知道老爷子在棺材里闹,离的近了,伤着谁都有可能。
连那位看坟地的胡先生都被吓住了,不敢上前。
“你们在这里稍候,我去看看老爷子。”这时候,必须是我出马,而且必须得是一马当先。
我这一走,后边那些怀疑我的人都闭嘴了。
朝着坟地走过去的时候,我一直观察着那边,越看越觉得奇怪,不管老爷子是成了僵尸还是成了鬼,这里都应该有阴煞之气的,可是,怎么一点都没有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