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都只是知道柳漪涟并不是安然的亲生母亲,并且这个太后做的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我从来不知道还有如此渊源。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当初花凌逝和喋城墨桀等人都没再追究甚至纵容柳漪涟,现在为什么又提起这些陈年往事。另外,安然一个被收养的人怎么可以做北雪王,而且他竟然姓北雪,从来没有人可以是这个姓。
我并没有说出疑问,只是静静的听听风讲完当年事,然后目送着他离开,
也许安然让他来只是为了借他的口给我讲一个故事,一个与我并无任何关系的故事,我想。
“阿裳,今天是上元节,早回吧。过几天带你去蒹葭茶坊瞧瞧可好?”
“好。”我应声道,心照不宣的没再提那些事。
上元节这天其实是我每年都要经历的一劫,只是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安然只知这日我从申时便会闭门不出。下了楼看见正等着我的棋风,丝毫没有寻不见我担心的样子,见我下来只是笑着说声“回吧”。
欲仙楼里没有了郁仙儿。我突然觉得也许这次郁仙儿并没有算错,只不过不是平安京城会有什么大灾。
郁仙儿曾经说能让我死的人只有我自己,而最害怕痛苦的我只有在上元节的夜里才会不受控制的……濒临死亡,但我每次都活了下来。
郁瑭姻是郁仙儿的妹妹,不过在郁家的地位很低,也只有郁仙儿才会宠着她,有了欲仙楼之后瑭姻便一直待在欲仙楼,算是我易容术的师父。“仙儿姐姐留下话,明日你上歌台。”在我进去房间之前瑭姻说。
墨桀七年的上元节花伊水第一次出凌简山庄,遇上了柳漪涟,安然七年的上元节我被通知上歌台,做了一个梦。
郁仙儿一直说我抚琴与他人不同,似乎总是处在回忆中,有时又有一种多经世事的沧桑和看破红尘的淡然,而我只是回回走神,从来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也许那并不是我,现在的我,所以我讨厌抚琴——讨厌给别人抚琴,我不想让除了安然之外的任何人再看透我,
那样会让我有危机感。安然曾和我开玩笑说我上一世一定是遭人陷害而死,所以这一世对谁都提防着。但是上歌台我打算抚琴,因为那个梦。
欲仙楼的歌台在一楼,是每一个姐妹第一次献艺的地方,而现在,轮到了我。
正月十六日清晨我便出了欲仙楼,一个人去了千韶街口蒹葭茶坊外。这里是六年前郁仙儿捡到我的地方,也是我记忆的开始。像六年前一样我只站在这里看着人来人往,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可以看见我,而上一次只有郁仙儿一个人看见了我,所以我选择了郁仙儿。
顾祁郩是在辰时到蒹葭茶坊的,他身后跟着一个嫩绿色长裙的小女孩,看起来和我一样大,是顾子衿。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悲伤,不是因为我,是顾子衿,也许她会有一个不好的以后。
我曾听棋风说红色和绿色是很俗气的搭配,但是并不代表这两个颜色不可以在一起。顾祁郩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即使是十四年前的那件事和这十四年的经历也没有洗去他的原本——包括容貌,这是我所感觉到的。他停在蒹葭茶坊门口的时候便看见我一身红衣,
打开门后第一个邀我进去,丝毫没有在意他进入蒹葭茶坊的影响。也许现在平安京城已经传开了蒹葭茶坊第二位蒹葭坊主的现身,走进蒹葭茶坊时我想。
十四年闭门并没有改变蒹葭茶坊的丝毫,顾祁郩很是轻车熟路的给我们泡了杯香茶。顾子衿坐在我旁边傻傻的笑着,叽叽喳喳的和我说话,我一句没应,只静静的看着顾祁郩。他应该过得很幸福,那个人应该还在。
“蒹葭坊主?”我稍歪着头看向欲饮茶的顾祁郩。
顾祁郩放下茶杯,笑着说:“对。你呢?”
欲仙楼的碎红裳,我想这样说,但是我听见心里有个声音说“花家妃雪,小字红裳”,于是便也这样说了,可是他应该知道花妃雪应该在凌简山庄,听风讲的故事里萧千恨是可以给花妃雪续命的,而萧千恨在凌简山庄。
不过奇怪的是顾祁郩并没有怀疑我,估计这又得归功于我那称得上好的运气。
“是花家的女儿啊,以后会嫁给北雪呢。”顾祁郩也是叫安然北雪啊,可是我又怎么会嫁给安然呢?又不是真的花妃雪。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顾子衿,她听见我会嫁给安然的时候有一种失落感。啧,她竟然会知道安然呢。
端起茶杯饮了口热茶,香浓。会抢很多欲仙楼的生意也说不定。
顾子衿见我和顾祁郩说话却对她置之不理有些生气,大口大口的吃着糕点,我看着她那一身绿衣想着有没有人对她说过绿叶就是来衬红花但是相应的绿叶却要比红花存活的时间长。
呐,这是棋风对我说过的,在她教我下棋的时候。我曾听闻棋风摆棋摆天下,走棋走千年,如今怕是连我遇见顾子衿都给算计在内了。可惜的是——对顾子衿——我并不是那朵红花。
原来有些事在十四年前不管不顾不是真的不在意而是要等到十四年后的现在。墨桀九年,一月,柳漪涟生女顾子衿,被送至凌简山庄。在我遇见顾子衿之前我只真心厌恶柳漪涟,这句话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明了了。
这时顾祁郩突然惊讶的“咦”了一声,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我的血羽绫。“你是何时得到它的?”血羽绫么?感觉并不是。“是水魄琴弦,可以助你释放冰魄气息。”顾祁郩凑在我耳边低声解释。我仔细看了看血羽绫,确实是多了一根银色的琴弦,只是水魄琴和冰魄气息又是什么?顾祁郩好像很了解,而且……他在隐瞒顾子衿。啧,用听风的话,这就叫“事出非常必有妖”。
若说是何时得到这水魄琴弦,大概是昨天晚上了,难道是因为那个梦?想到这里我起身与顾祁郩说了声离开,他只是笑笑,也不在意我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送我离蒹葭茶坊时听见他说“我是站在你这边和那个人”。
出了蒹葭茶坊我便急匆匆的走向欲仙楼,其实都是在一条街,
根本算不上远,所以我本该很快就到的。之所以是说本该,是因为我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白衣男子,手里拿着一枝白色黑金花纹的毛笔,在蒹葭茶坊上空写着什么。他是萧千恨,和听风描述的一样,只不过现在他是在蒹葭茶坊上方。“只有你能看到我”,萧千恨对着我笑笑,我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也许他说的是这些。
花家妃雪,小字红裳。若是顾祁郩不发现还好,万一发现我不是花妃雪怎么办?他与喋城墨桀关系如此,我冒充喋城墨桀的女儿岂不是……刚才心底那个声音究竟是谁引的?萧千恨收起千玄笔,飞落到我前方,笑道:“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从未见过,何来“别来无恙”?
“听说欲仙楼今日有新人登歌台,莫不是你这小姑娘?”萧千恨依旧笑着说,好像刚才“别来无恙”四字不是他说的似的。不过……“花家妃雪,小字红裳”这话原是他说的!
我点点头说:“何必明知故问!”既然是之前那千百年的蒹葭坊主,能力必是非凡的,还非装成这疑惑的样子。
“果然还是一点没变呢……妃儿。我是来告诉你,北雪中毒了,并且将有死劫,所以你要快快寻齐水魄琴弦织成水魄琴,这样才能救他,记住了么?我先走了,晚上定来捧场!”北雪中毒了……北雪中毒了……北雪中毒了……安然中毒了?!昨天他还好好的和我在一起,怎么今天就说他中毒了?!啧,骗我也有点技术含量好么……呼,自欺欺人什么的,还真是装不来啊我,刚才萧千恨说的很严肃,事情很严重,没有一点说谎的痕迹……还是,去皇宫看看吧。安然,别出事啊,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之前也是经常进宫找安然的,他也准了我入宫不需要搜查,所以我进宫的时候守门的侍卫并没有拦我,我几乎是拼劲了全力奔向安然的寝宫。
“阿裳?怎么跑的这般急,出什么事了?”他……没事?
我冲进去的时候安然正批改奏章,丝毫不想有事的样子,
我也能感觉到他不是装的而是本来如此,只是萧千恨也没有说谎。难道连安然也不知道他自己中毒了?我还是先自己查清再说好了。“没,就是想告诉你郁仙儿让我今晚上歌台你要不要去捧个场?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也让我多些面子嘛!”我故作轻松的说,安然听见这才松了一口气,颇一副无奈的样子答应了我。“嗯,这样才是好朋友嘛,好了,安然,我自己去逛逛,你继续忙吧!”
我看桌上的奏折满多的,也够他批改一阵的了,刚好给我时间,去太医院问问也好。“去吧,我是真没空陪你了。”
“哎呀,客气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我还不想带你呢!
离开御书房我就直奔太医院。太医院字数最精通的莫过于唐非唐太医,而且他也是最常给安然看病的人,安然有没有中毒他一定知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唐非也说安然并没有中毒的倾向。也是了,北雪王中毒,他一个太医怎么会隐瞒呢。
“红裳?”
我追问唐非的时候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条件反射的转过头,是她?
作为一个帝王,避免不了的有后宫佳丽三千,北雪王虽然谈不上佳丽三千但也是有后宫佳丽些许的,即使是才十四岁的安然也不例外,虽然他从来没动过那些人——这点倒是和喋城墨桀很像。而叫我名字的那个人正是安然的嫔妃之一時言,平日与我还算和善,当然,伪装。
“呐。”我随口应了一声。她怎么会来太医院的,而且,明显的是不愿见我,估计想杀了我的心都有了呢,还装的这么欣喜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想吐呢。“唐太医,既然没事我就走了,有空再找你来玩哈!”直接无视時言和唐非道了别走出太医院。经过她旁边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她怒火中烧。
只是真的要找个机会问问她来做什么才是,毕竟她也是个嫔妃,无缘无故哪能亲自来太医院?
这些事情还是欲仙楼教我宫廷规矩的展祤说与我的,虽然她也没指望我能遵从一星半点。但是就为了我连一点不寻常比如刚才時言这事儿也看不出来她还是勉为其难教了我。现在看来果然有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