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维锦面色深沉的从长春gong出来,立在门外好半晌才起步,但没走多远就遇上了苏媛。她穿着绯红的宫锦钿花彩蝶迤地裙,外罩了层嫣红的薄丝蚕锦细纹罗纱,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像是支在冬日里绽放的桃花,娇艳动人。
他后退两步至路侧,垂首作揖:“见过玉婕妤。”视线里,是她挂在腰间的那枚碧玉小蝉,璎珞上嵌着几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可见是花了心思,谢维锦唇角微弯,心情莫名好上许多。
“不必多礼。”苏媛望了眼不远处的宫殿,询问道:“谢侍卫是刚从谢容华那儿过来吗?”
“回小主,正是。”
她的语气便柔了起来,称呼也变了,“涵儿她怎么样?”
“让婕妤担忧了,容华小主身子尚好,就是有些惦记您。”谢维锦抬头觑向对方,其耳旁簪着一支珠花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说话时,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他看得一时怔住,忘了挪眼。
“我去探视她。”
谢维锦的视线落在苏媛身后拎着食盒的宫女身上,不动声色的说道:“容华进宫这么久,家母在府中总说多亏了你照顾,否则按容华小主的性子,不会有眼下这份安逸。”
“谢侍卫和谢夫人客气了,我并没有什么能帮到她的。”苏媛惭愧,“说来我有今日,还是沾了涵儿与谢家的光。”
“玉小主言重了。”谢维锦不卑不亢的应话,明明是许久未见相思异甚,但真的面对她却只有只言片语,“婕妤有今日,是皇上盛宠,亦是小主自个儿的福分。”
苏媛莞尔,并没有什么想说的,遂先行往前。等走过段距离,她停下脚步,转首望了眼谢维锦的身影,怅然道:“梅芯,你瞧见刚刚谢侍卫看你时的眼神了吗?”
梅芯随着她的视线去看远去的人,近前语重道:“小主,谢侍卫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知,宫里人人都知道我亲素嫔秦良媛而远涵儿,他刚刚几番提及谢家,又盯着你意有所指。”苏媛语气不定,“罢了,先去长春gong吧。”
“嗯,谢小主见您过去看她,必定欢喜。”
“她是盼着我去见她,可我去看她却不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苏媛眨眼,长长的睫毛扇了扇,继续往前。
谢芷涵刚送走兄长,心情极好,不像之前那样忧郁,遂有了胃口,便让碧玉将皇后宫里送来的点心摆出来。点心刚摆上炕几,宫人就进来通报道玉婕妤过来了,本懒懒靠着的身子前倾,立马望向门口。
苏媛进了殿,谢芷涵亦不同她见外,没有起身,含笑亲昵的唤她“姐姐”,声音清脆欢快,招手就请她过来坐。
“你可还好?”苏媛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道。
“媛姐姐还在乎我好还是不好吗?”谢芷涵尾音拖长,透着埋怨,手却将眼前的碟子往前推了推,“你尝尝,这是皇后差人送来的青梅酥和糖蒸山药糕。”
“又是酸的又是甜的,你吃着合口吗?”苏媛扫了眼碟中点心,感叹道:“我听说皇后经常让人送东西过来,对你眷顾尤深。”
“是啊,她隔三差五就让人过来趟,倒是挺关心我的。”谢芷涵说话时紧紧盯着对面人,语气瓮声瓮气的。
苏媛捻起青梅酥,小小咬了口试味,“味道确实不错。”慢条斯理的吃完,眼看着碧玉接了梅芯手中的食盒退下,浅笑道:“我倒是重了皇后娘娘的意,也带了几样点心,是之前在谢府里吃过的。”
“谢谢媛姐姐。”谢芷涵去牵她的手,热眶道:“我就知道,姐姐人虽不来看我,心里还是惦记我的。”
她这样依赖自己,苏媛望着心虚,又想起那回事儿,便越发惭愧了,伸手接着碧玉奉上的茶,饮了口端在手中半天不放。
谢芷涵让近侍带着服侍的人都退下,好奇询道:“姐姐你有心事?”
苏媛并不知该从何说起。
“早前你不是与我说,想用咱们间的生疏去接近秦良媛吗,如今你们俩怎么样了?”谢芷涵提这话时透着小心翼翼,好似生怕眼前人真的与别人好了去,复再道:“你真的好久不来看我,我前阵子可难受了,想找你说话你却不肯来。”
“是我不好。”苏媛歉意道,“你如今有着身子,别操心这些了。”
“怎么能不操心,你说了要对付秦家的,不可能半途而废,再说皇上皇后那里……”谢芷涵沉吟,表情犹豫,“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她目光殷切的望着自己,然苏媛不忍心和她说那些,故而言其他:“难处总是有的,毕竟秦氏姐妹是同宗,不是那样好挑拨的。不过秦良媛性子要强,和她姐姐总意见相悖,这阵子还经常在贵妃宫里。”
“秦良媛那样子吗?”
“我来不是扰你清静的,当务之急是保重好你自己。”苏媛笑笑。
“保重好我?”谢芷涵反问,漫不经心的重复着:“保得住吗?”
苏媛被她的眼神盯得发憷,“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媛姐姐,你不必觉得为难,我不在乎的。”谢芷涵突然仰头看着她,咬唇道:“这个孩子我稀不稀罕,你心里很清楚。”
苏媛遂站起身来,神色惊诧的望着她。
谢芷涵却突然有了孕吐反应,按着胸前难受异常,苏媛忙走过去看她,又唤碧玉进来,众人手忙脚乱了好阵子她才懒懒的躺在炕上,精神已退了大半。
苏媛见之心疼,谢芷涵却拉着她不让走,侧头无力的和近侍说:“带人下去,我还有话和玉婕妤说。”
苏媛坐在她身边,“有事改明儿再说吧,今儿你先歇着。”
“不,改明儿又不知是何日了,姐姐你来趟不容易。”谢芷涵紧紧拉着她,语气坚决:“我这个孩子必是碍了钟粹宫那位的眼,是不是?秦家姐妹和瑾贵妃交情密切,你想得秦良媛信任免不了要昧良心。我总在想,媛姐姐为何不来看我,怎么舍得不来看我,你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来,害怕来见我,对不对?”
“涵儿?”两手紧握,苏媛低头。
“我都知道,真的。”谢芷涵喃喃道:“媛姐姐,我不是小孩子,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你不用瞒我,我可以帮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