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她的眼泪已经悄声无息的滑落了下来,哽咽着的问了句:“我爸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穆枫用手臂拥抱了她一下,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输给她:“不会有事的。”
穆枫递给木槿一瓶水,又迅速的启动了车,车子在凌晨冷清的街头,向着西区的河岸医院开去。
车很快开到医院,穆枫的车直接开到急诊大楼门口才停下的,车刚停稳,木槿就迅速的推开车门下车去,急急忙忙的冲了进去。
有警察和医生在急诊科大厅里,木槿跑进去就对着他们喊:“我是安木槿,是安峥嵘的女儿,我爸人呢?”
警察和医生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才看着她,接着是警察向她简单的讲述了一下事件的经过:“今天凌晨三点多,安峥嵘和林市长夫人唐宛如在共乘一辆车行驶在向西的快速干道上,从快速干道的监控视频里看,俩人估计是在车里争吵着什么,所以车开得有些歪歪扭扭的,而后面一辆大货车因为躲闪不及,然后撞上了这辆车,整辆车被打货柜车压在了车底,当时因为路过的车辆很少,直到二十分钟后我们才接到报警电话,用最快的时间赶到现场,把车里的安先生和林夫人送到了距离出事点最近的这家医院。”
警察说到这里看了旁边的医生一眼,那医生看着木槿,然后一脸歉意的开口:“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尽了全力抢救,但因为俩人当时遭受重创太过严重,拖延的时间又太长了,所以,安先生和林夫人都因为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木槿呆呆的望着这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耳朵里嗡嗡的响着,她大脑里唯一的反应就是――
不是真的,这人说的绝对不是真的!昨天早上她还和父亲一起吃过早餐,见过父亲亲切的容颜,他说的肯定不是真的!
“我要见我爸!”木槿歇斯底里的喊起来:“我要见我爸!我爸在哪里?”
警察和主治医生显然都被木槿吓到了,然后为难的看向穆枫,医生皱眉的开口:“你是她的亲人吗?我建议等她情绪稳定些再带她去见遗体。”
“不,我要见我爸!”木槿依然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大声的喊着:“我要见我爸,你们把我爸找出来,我要见我爸!”
穆枫过来用手扶着她,试图想要开口劝她,可她却一把就把穆枫给推开了。
医生摇摇头走开了,警察也无法对木槿说话,而木槿根本不想要听任何人说话,她就那样急急忙忙的跑着,一间房间又一间房间的去寻找着,见着人就问:“看见我爸了吗?他叫安峥嵘,他是鼎鼎有名的大律师!”
穆枫就跟着她的身后,她走进房间他也跟着进去,她开口询问着她的爸,而他则不断的开口跟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情绪不好,请原谅!”
终于把急诊科所有的房间找完,最终看见一间好大的房间,木槿又迅速的冲了进去,结果有好些人坐在这里,原来是输液室。
“谁看见我爸了?”木槿急急忙忙的开口,伸手抓住一个正着挂点滴的妇人,语气急促的问:“你看见我爸了吗?他叫安峥嵘,他是大律师?”
“疯子,你把我的针头给扯掉了,”妇人非常不高兴的喊着,同时用手使劲把木槿一推,忍不住怒骂了句:“神经病!”
“对不起!”穆枫赶紧给人道歉,然后一把抓住木槿的手,忍不住沉声的喊着:“安!”
木槿用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穆枫的控制,嘴里依然大声的,坚持的喊着:“我要见我爸,我现在就要见我爸!”
穆枫终于无奈,沉默的看着她,眼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惜,然后对一直跟着他们身后的护士说:“麻烦带我们去停尸房吧!”
“我不要去停尸房,我要去找我爸,”木槿挣扎着不肯跟穆枫走。
穆枫一句话都不再说,把木槿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臂弯里,无论木槿怎样的拳打脚踢的挣扎抵抗,他都没有放开她,依然紧紧的护着她。
停尸房在医院最偏僻的角落,走进去就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里面冰冷安静得如同电影电视里某个幽灵的环境,阴森得骇人。
穆枫轻声的对工作人员说了安峥嵘的名字,工作人员随即上去把一个尸体身上的白布掀开,然后又安静的退到一边。
看到父亲的容颜时,一直吵闹着要见爸的木槿终于安静了下来。
父亲的脸很安详很宁静,晃眼看去好似睡着了一般。
木槿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站在他身边,低眸凝视着父亲的脸,就好似小时候父亲在书房里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她总是轻轻的走上前去,把耳朵凑到父亲的鼻翼间,去听他的呼吸声是否平稳。
那时父亲总会冷不丁的睁开眼睛来,然后张口嘴巴含着她的小耳朵,逗得她咯咯的笑着,然后又欢快的跑着奔向妈妈。
木槿弯下腰去,再次把自己的耳朵凑向父亲的鼻翼间,想要听听他的呼吸声是否平稳,想要看看他会不会再张口嘴巴含住她的小耳朵。
木槿的耳朵凑到安峥嵘的鼻翼间好久都没有听到呼吸声。
她不甘心,忍不住又伸手去摇晃着安峥嵘的肩膀,轻声的呼呼着:“爸,爸,你醒醒,我来了。”
可安峥嵘依然沉沉的睡着,木槿忍不住伸手抚摸上他睡沉的脸,冰冷的感觉从指间传来,逐渐的渗透到血管里,然后又迅速的弥漫至全身,直达四肢百骸。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她不肯好好的去上学,总喜欢在修建房子的地方去用砖头堆砌城堡。
有一次,她太过贪玩,根本就把学习丢在了一边没管,结果那次语文才考了个0分,母亲气得罚她洗碗一个星期,父亲却罚她抄书一百遍。
那个时候,她满心满脑子都是怨言,总觉得父亲不理解她,罚她又罚好重。
可现在,她多想父亲再罚她抄书一百遍,再扯着她的耳朵教训她:“年少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十年前,爸被人给打得住院了,昏迷了三天三夜都没醒过来。
那三天三夜,她就不吃不喝的守着父亲,结果爸醒过来就骂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我已经这样了,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又把自己给饿死了,谁去照顾你妈啊?”
爸,你累了是吗?你想要好好的休息了是吗?
爸,女儿长大了,现在已经懂事了,我不会再几天几夜的守着你了,我也不吵你了!
爸,我会很乖,很懂事很听话,我会照顾好妈妈的,你就放心的睡吧,好好的休息吧。
木槿最后看了父亲一眼,转过身来,又对着旁边的工作人员微微鞠躬一下:“谢谢!”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轻轻的说了句:“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重要,你节哀顺变!”
“谢谢!”她再次深深鞠躬:“麻烦您了!”
走出停尸房,外边天已经大亮,白乎乎的光线照着人的眼睛,格外的刺眼,让人的眼睛涨涨的,涩涩的。
穆枫不放心她,一直跟在她身边,低声的道:“安,如果想哭,就哭出来,不要这样强忍着。”
木槿摇着头,目光空洞的看着不远处正疾步走来的俩人,轻咬着嘴唇:“我没事,我还有妈妈需要照顾,我没事,也不能有事。”
穆枫顺着木槿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石岩和林晨正急急忙忙的走来。
石岩看见木槿和穆枫时明显的一愣,而林晨则还没走到停尸房门口,就已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妈,你怎么这么傻啊?”林晨哭得伤心欲绝,声音在凌晨的冷空气里颤抖着的响起:“妈,人家说你是假的,你就去找人家理论,结果把自己的命都丢了。妈,你是天下的大傻瓜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别人随口乱说,你也去相信……”
林晨哭得肝肠寸断,脚步踉跄的朝着停尸房奔去,那凄凉的声音随着她的奔跑在冷空气中颤抖着的飘零。
她跑得很急,偏因穿了高跟鞋,被停尸房门口的减速带给绊了一下,然后整个人扑通一声摔了下去,她挣扎着硬是没有爬起来。
林晨就那样趴在停尸房门口,一只手撑住地面,一只手朝停尸房里伸着,嘴里不停的哭喊着:“妈……你就这样去了……爸也被人带去调查了……你丢下我一个人怎么活啊……妈…….妈啊…….女儿一个人要怎么活啊……”
木槿看了石岩一眼,然后默默的和他错身而过,对于身后哭得惊天动地肝肠寸断的林晨,她却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走了好远,身后隐隐约约的传来他的声音:“……快起来……地上凉……伯母已经去了……你还有父亲……”
木槿加快了脚步,很快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而她刚走回急诊科大楼门口,就看见师兄黄睿之正神色匆忙的赶来。
“啊槿,我刚接到消息,老师他……怎么样了?”黄睿之因为跑得有些急,声音还有些喘息不稳。
“我爸……他已经去了。”
木槿用尽全部的毅力,想要压制着内心的伤痛,可在看见黄睿之时,依然还是没有压制下去,眼泪,终于再次滚落了下来。
“啊槿,”黄睿之上前,把木槿拥抱在怀里紧紧的搂着,声音略微有些哽咽着的开口:“对不起,昨晚我在楼上睡的,我没想到老师凌晨还会出去,他走的时候也没跟我打招呼,我是早上起床来才发现老师不在房间里的……早知道,我该在房间里守着他的。”
木槿摇摇头,却是一句话都接不下来。
早知道,她昨天就不去上班了。
早知道,母亲就不会让爸到睿之师兄那边去住了。
早知道,父亲就不应该在报纸上暴露现在的林夫人不是原来的唐宛如而是唐婉怡了。
早知道,她就不该和石岩结婚,
早知道,她就不该在和方逸尘结婚三周年那天去独钓沙喝酒,那样也就不会遇上石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