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白良久没说话,杜鹃试着安慰道:“姐姐,人各有命,周状元既然敢于说出这话,就应该知道说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以后会承受哪些流言蜚语。姐姐你身子重,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吧?”
她摇头道:“我不想吃东西,杜鹃,我想见周子都,想问问他这是发什么神经要丢人丢到姥姥家去!”难道世上没有亲人关心他就可以这样作践自己吗?
这事很难办,以目前皇上跟皇后关系这么僵,皇后要是还见了个男人,只怕皇上会特别特别不高兴。杜鹃思量着,去叫何掌柜带个话让周子都进宫或者皇后出宫见上一面,见面后周子都应该会告诉皇后为什么那么做,这样皇后心情会好起来。可是皇上耳目众多,如此私会就算是两人清清白白到时候真是说不清楚,杜鹃头疼的厉害,这种事情可真难办啊!
杜鹃不希望看到皇后一直那么抑郁寡欢,想帮皇后一次,可要是贸贸然帮了这一次,只怕会连累皇后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就没有个两全之策呢?既可以让皇后正大光明见周子都,又可以让皇上安心不怀疑什么事情?除了去求皇上安排这条比较靠谱但是实践起来难度也不低外,就没有其他法子吗?哎,要是周子都练过飞檐走壁的轻功就好了,可惜啊可惜。
为了姐姐只能豁出去了!杜鹃脑子一热,开口道:“姐姐,要不我去求皇上吧?我思来想去怎么都绕不过皇上的耳目,与其偷偷摸摸被皇上捉到让皇上不高兴,还不如咱们正大光明去求个机会好。”
她苦笑,“杜鹃,你脑子越发好使了,只是,这个法子万万用不得啊。”潘朗都已经在跟她为了周子都而冷战,要是杜鹃再去潘朗面前说皇后想见周子都,求皇上安排个机会,这不等于自个傻乎乎撞枪口上吗?到时候,她就是对周子都没有一丁点感情,也会被潘朗各种怀疑。罢了,周子都话都说了,她也没法子让时光倒流或者删除所有人记忆。
现在她肚子里有孩子,不能像一起一样路见不平一声吼,只能缩着尾巴做人,不能管和不该管的都淡忘吧,毕竟无能为力甚至还可能添乱让人反受其害。或许,静静的呆在凤悦宫,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是最好的办法。
杜鹃还没转过弯来,怎么就用不得呢?后宫妃嫔不得轻易见正常男子,可周子都不是不能人道吗?皇上应该同意才是啊?杜鹃正想问为何,就听见徐小白道:“杜鹃,扶我起来,我要吃晚饭。”就算她不想吃也不饿,肚子里有两个孩子,还是要多吃点,孩子们才会有多些营养吸收啊。
杜鹃把暂时还没想明白的事情搁在一旁,搀扶着徐小白起来,服侍更衣洗漱。打扮完毕,杜鹃正要叫人摆饭时,皇上身边的吴公公来了。
走到内殿见手持拂尘的吴公公面带笑意,行礼过后吴公公道:“皇后娘娘,皇上特意安排咱家来知会皇后娘娘一声,皇后娘娘近来日子乏闷,特意邀了故人来陪皇后娘娘说说话,人在望天殿等着皇后娘娘。”
潘朗特意安排了故人来解闷?徐小白先想到的是周子都,她觉得不大可能,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东门之杨,因为她跟东门之杨认识也很久了,又属于好哥们那类,谈天说地很是快活,算是解乏的好朋友。
这次殿试东门之杨也考得不错,虽不是一甲前三,三甲也排到了位数,起码是考中了,应该在今天的恩荣宴上就被授职了,算是正式入了仕途。只要以后好好干,一般这些科举考上来的文臣升迁之路都会比较快,家风败坏和德行有失这两类除外。
望天殿是看星星看月亮谈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外加吃东西小酌的好地方,看来,应该是东门之杨错不了。
她道:“烦请吴公公替本宫谢谢皇上的好意,吴公公你去回皇上,本宫待会儿就出发。”
不多时,她坐着肩舆到了望天殿,从殿底下往上看,只见一个背影是白衣飘飘的男子仰头望着星空,头发全部束起由一个锦带束着,风吹过发带和衣服飘起,甚是好看。
这个背影太熟悉,熟悉到她都感觉好像很少见过他的正面,除了周子都还会有谁?原来,潘朗安排她见的故人不是东门之杨,而是周子都。她已经没有太多心力去想潘朗为什么这样做,是不是有意试探她,她只想尽快知道答案。
杜鹃和纸鸢要搀扶着她上去,她拒绝了,提起了裙裾就一步一步往上走,心境慢慢平和了许多,穿越之初对锦逸的那份感情早就如燃尽的蜡烛般消失了,现在她是当今皇后,而他是当今状元郎周子都。她知道这附近肯定有很多潘朗安排的探子,甚至潘朗本人就躲在某一个角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也许这就是个计谋,而她还是选择跳入这个坑。
因为,初心未改,她仍然是那个希望锦逸多看看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哪怕锦逸已经不是锦逸,是叫周子都了。
走到望天殿顶楼,她呼吸轻浅就站在入口,不往前走,盯着那个白色背影,一声不吭。一直以来都是她先开口的,今天,她想听听周子都有什么想说的,哪怕她十分渴望知道周子都为何当众说自己不能人道的原因,她也不打算先开口问。
背对着她的周子都,老早就感觉到她来了,从塔底下开始,虽然他的目光不曾移到她身上,可他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她来了,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来见他,哪怕她甚至知道这就是个陷阱。
他以为两年过去,她变得很成熟会权衡利弊选择对自己极度有利的事情去做,现在他才发现,不是这样,已经跟不上她的脚步。
她都来了,站在后面看自己的背影吗?还是等着他先开口?
周子都觉得两者可能兼具,其实不用说话是最好的,他很害怕被人看出来他心底里深藏着一个无法触及的女人,这个女人曾经疯狂追求过他,可他却把她狠狠伤害了。他以为她会回头,可他错了,她从没回头甚至日子越过越好。有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给她幸福,总比他这样冷漠伤人好,大部分时候他这样安慰自己。
寒窗苦读的日子最是难熬,为什么这样说?手里拿着书,却总是发呆,他总是想起那晚,她在外面读诗,读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读那首可能是她自己写的诀别辞,他一次次把这两整首诗写下来,写到没有力气。
这些她永远不会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只要她能幸福的过日子就好。一辈子不娶,这个决定他是深思熟虑的,他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个人,那个人会永远住在他心里,挪不出位置来装别人。既然不会爱上别人,何必娶一个无辜的替代品呢?
风,吹在脸上,有点冷。
他有些后悔不该答应选这个地方,她是有身子的人,吹多了风不好。
杜鹃和纸鸢上来给她批好斗篷后,见杜鹃多拿了一件,徐小白撇了头指周子都,杜鹃会意,将一袭白色绣竹子的斗篷递给了周子都,“周状元,天有点冷,你披上吧。”
杜鹃将斗篷搭在周子都身上,不知为什么从前十分讨厌周子都的杜鹃,今天觉得有些伤感。大概是因为全天下从今天开始都会嘲笑他吧?
杜鹃和纸鸢下去了,徐小白耐性越来越好,周子都是不知道开口说什么还是不屑于开口还是不想开口,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瞧着周子都身子挺得笔直,看来是对生活还算有信心,这就够了。
她想问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他做好了准备,那她还瞎担心什么呢?他的人生,除了偶然一次被她拉出正轨外,他一直都有能力过好生活。
兴许是没了那份心底里想知道答案的执念,没吃东西的她觉得肚子有些饿,瞧见殿内就摆好了各种吃食,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坐下去那里吃东西,抬头还是看得到外面的天空,就好比这设计师落天窗,只是没有玻璃窗装上,设计精髓却是在的。
许久没这样肆无忌惮的吃东西,因着心情极好,她一个人也吃的开心,故人不像想象中那么消沉,甚至比她预想的好千百倍,这不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周子都觉得大概此生再也不会有机会与她同桌吃东西,深深怀念起当初她不顾吃相专心致志吃东西的情形来,头一次脑子一热转身走进了殿内,坐下,拿起筷子开吃。
全程没任何交流,但他看见她嘴角的笑意,也知道自己吃东西时不是板着脸,就像在演无声的哑剧,两个人想法截然不同却能毫无维和感的在一起吃饭。
桌子很大很圆,两个人座位算是斜对面,有好些菜徐小白试着拿筷子夹,却发现夹不到,周子都很体贴的把菜盘子端到她面前,又把所有的菜换了一遍位置。
她张口道了声谢谢,说出口就懊恼了,怎么又是自己先开口?说好的不等到他开口不说话呢?
她郁闷的想多吃点,却被夺了筷子,“就算孕妇也不可以暴饮暴食,皇后娘娘要克制饮食,不然以后分娩时会比较吃力。”
第一次从冰山嘴里听到这种类似科学家方式的提醒,她真的有点架不住,“本宫也没多吃多少,才一点点而已。”她每样吃了一点,并不多,也没有打算吃很多。
气氛就这样好起来了,她随口问道:“不如陪本宫走回凤悦宫,就当消消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