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阿蘅跟他的相处,从头到尾他都看在眼里,还真的会以为这两个人有私情!
慧智不看他,声音被风雨声掩盖,低至不可闻:“你不知道她有多好,她值得你拿全部去守护。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萧绝是什么人,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岂会听不到?
眉眼冷成一块冰,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小秃驴,你是不是吃定了爷不敢杀你?”
他自会拿命去护着阿蘅,何用他来提醒?
摆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怕恶心人!
慧智转头,神情平静,眼眶微红:“萧绝,记住我的话。她是个傻子,你千万别辜负了她。她,经不起。”
他是唯一一个亲眼目睹,亲身陪着她从那场噬心之痛中走过的人。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做出这个决定,对她有多难。
她交付了真心,赌上了一切,一旦落空,必然崩溃。
萧绝冷冷地看了他许久,狐疑地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慧智轻轻摇头,语气艰涩:“我没见她。”
“不见?”萧绝蹙眉:“为什么?”
慧智不答,合十,向他行了一礼:“多谢你来看我,我走了。还有,小心南宫宸。”
步入雨幕,仿如闲庭散步,悠然而去。
萧绝一僵。
什么意思,慧智为什么要特地提到南宫宸?
他忽然生出一种荒廖的错觉。
慧智,阿蘅,南宫宸三个人之间,仿佛拥有他不知道的秘密,更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默契。
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很憋屈。
“爷……”魅影从旁蹿了出来:“咱们是等雨住,还是就走?”
萧绝没好气地喝道:“你喜欢就在这里住个够!”
一头撞进雨中,头也不回地消失。
魅影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道,摸摸脖子:“咦,和尚脾气好成这样,也能吵起来?”
好奇归好奇,可也不敢耽搁,拔腿就追。
暴雨倾盆,风助着雨势,银杏树被吹得弯了腰,树叶哗哗地响着,很是骇人。
杜蘅心神不宁,不时站起来到窗边,往外看一眼:“这雨真大。”
“小姐放心,白芨拿了伞到门口去接了,淋不着世子爷。”紫苏抿着嘴微笑。
杜蘅脸上微微一红:“我不是担心这个。”
他明明说过,晚上会早点下衙,现在比他平日到家的时间,已晚了一个多时辰。
外面这么大的雨,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衣服穿得又不厚,也不知道有没有及时加衣服?
“世子爷……”外面仆妇恭敬地声音传进来。
“来了!”紫苏眼睛一亮。
杜蘅站起来往外走。
萧绝停在门口,脚下已积了一滩的水,抬头看了她一眼:“别出来,外头风大。”
杜蘅见了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怎么淋成这样!快,赶紧让厨房送热水。”
后面这句,却是对紫苏说的。
白蔹心细,立刻转身进去,拿了双干净的拖鞋出来,弯腰摆在地上。
萧绝把靴子脱了,趿着鞋直接去了净房,顺手把湿衣脱下扔在地上。
杜蘅跟进去,拿干毛巾替他擦拭,一边抱怨:“这么大的雨,不会找个地方避避,等雨小了再回来?”
萧绝咧着嘴笑:“没事,雨里骑马痛快。”
“这会子倒是痛快了,一会可别跟我嚷嚷头疼!”杜蘅一指戳上他的额。
“相公我的身子好着呢,这点雨不算什么。”萧绝不看她,接过毛巾:“行了,我自己来。”
杜蘅微微一愣,心里滑过一丝异样。
平日都是他想方设法,拐着骗着哄着她进来服侍他。
好容易她主动一回,居然被拒绝了?
婆子抬了热水进来,杜蘅让到一边,默默地站了一会,见他果然没有让自己帮忙的意思,按捺住满腹疑惑,走了出去。
萧绝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张了张嘴,终是没有挽留。
他心里憋着气,一说准得爆,得缓缓,缓缓再说。
闭了眼,深吸口气,整个人沉入水中,直到肺里最后一点空气都挤走,憋得几乎要爆炸,才“哗啦”一声蹿出水面。
如此反复几次,情绪渐趋稳定,于是扬了声,欢快地嚷:“媳妇,我的衣服呢?”
杜蘅几乎是立刻推门而入,探询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一遍,似乎想要确定这份欢悦的真实性有多少。
萧绝假意装做拿衣服,冷不防拽了她的手,一把扯到怀里,低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杜蘅吃了一惊,衣服落下去,一半掉在地上,一半掉入浴桶:“衣……”
萧绝哪里理会这么多,箍着她不放,吻得霸道而强势。
杜蘅闭了眼,一直悬着的心忽地落了地。
喜悦如海浪,一波波地涌上来,冲刷着她……
他低头,看着她脸上恍惚的表情,愉悦地微笑。
她就象一张白纸,摊在他的面前,所有的悲伤喜悦,都一目了然。
所以,还怀疑什么呢?
她需要时间,需要耐心,他就给他时间,给她耐心,总有一天,她会全心信赖自己。
伸出指,爱怜地摩挲着她的唇,低声调笑:“傻丫头,回魂了……”
杜蘅羞红了脸,转身跑了出去:“衣服湿了,我再去帮你拿……”
他跨出浴桶,拿了毛巾擦干身体。
杜蘅服侍他穿衣,问:“吃过饭没有?”
“你还没吃呢?”萧绝很是诧异。
“中午吃得很饱,不饿。”
萧绝蹙眉:“以后不用等,你胃不好,饭一定要按时吃。”
杜蘅失笑:“我胃好得很,你少给我乱安罪名。”
吃完饭,两个人回房里,杜蘅亲手泡茶。
萧绝看了一会,忽地装做漫不经心地问:“阿蘅,金钥匙收哪了,给我好不好?”
杜蘅一怔,抬头看他:“现在就要?”
“嗯。”萧绝点头,紧张地盯着她的眼睛。
杜蘅犹豫一下,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把钥匙有什么用,为什么你一定要到它?”
萧绝沉吟片刻,道:“如果我说,我是受人所托,自己也不知道钥匙有什么用,你信不信?”
杜蘅自然不信。
他的脾气,就是凡事都要追根究底,怎会可能不问缘由,胡乱答应别人?
可是,他既说了不知,就代表着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她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会徒增烦恼。
萧绝淡淡地道:“我只知道除了你,夏正庭手里还有一把,现在很可能到了夏风手里。”
这个杜蘅早已猜到,倒也并不意外。
可她几经周折才拿到钥匙,就这么一无所知地交出去,如何甘心?
那她前世的那些折磨,岂不都白受了?
正想着用什么法子从他嘴里掏几句话出来,萧绝冷了脸,起身往外走:“你若不想给,那便算了。”
“我没说不给,”杜蘅急了,豁地站起来:“我只是想知道,钥匙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一个二个,费尽心机想要得到它?”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信不信随你。”萧绝背对着她,表情冷硬得象结了一层冰。
杜蘅咬着唇,眼里浮起一层泪雾:“不过是一枚钥匙,你就跟我翻脸。”
萧绝冷笑:“分明是你防着我,不信任我,怕我拿了你的钥匙得了什么好处!”
“我没有不信你!是你先说谎骗我!”杜蘅气得掉泪。
“我骗你什么?”萧绝气极反笑。
“你做事最精细不过,岂会不问缘由插手管人闲事?”杜蘅越想越生气:“我不过是想知道真相,你不肯透露明说就是,何必拿话来糊弄我?”
萧绝一噎:“我真不知道!”
杜蘅胡乱擦着眼泪,走到床前,当着他的面把暗屉拉开,把钥匙扔到桌上:“平日说得好听,什么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不过一把破钥匙,我怕你得了什么好处去了?犯得着为了它,给我摔脸色……”
萧绝傻了眼:“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想查,可我答应了老爷子,不去追查,我不能食言。”
杜蘅敏感地抓到了重点:“钥匙,是外公让你去找的?”
“是。”萧绝忙不迭地点头。
“奇怪!”杜蘅满腹疑虑:“钥匙是外公交到娘手里保管的,他为什么不直接让娘把钥匙给你,却让你到处找?”
萧绝侧头想了想:“老爷子走得急,许是来不及交待。那时候,娘病得很重,身边一直有人守着,老爷子最是稳重,必是怕走漏了消息。”
这么解释,乍一听似乎也有道理。
往深里一想,却又矛盾重重。
顾之老谋深算,连顾烟萝身后的事都算计得这么清楚,钥匙如此重要,怎么可能不预做安排!
深夜,冷雨敲窗。
杜蘅躺在床上,反复地猜想,顾之故弄悬虚,究竟有什么深意?
如果钥匙毫无意义,只是故布疑阵,为何如此郑重叮嘱萧绝收集钥匙?
如果真那么意义重大,为何任她留在母亲手里,不交给萧绝保管?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钥匙在萧绝手里,绝对比在母亲手里安全。
萧绝也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的却全是慧智,南宫宸。
可惜,任他想破了脑袋,也不出表面看去,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这三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到底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心里,象有无数只小爪子,不停地挠,挠得人心里痒痒的,偏又挠得不痛快。
“阿蘅,”终是忍不住,翻过身去,支起肘看她:“今天见着小秃驴了?”
“什么小秃驴?”杜蘅恼了:“那是我师傅。”
“你们说啥了?”他真的好奇,到底是什么,让慧智跟他说那样一番话?
“师傅云游去了,没见着。”杜蘅的意兴阑珊看起来不象假的。
萧绝翻个白眼:“小小年纪,他云个什么游?驾鹤西游还差不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