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张也看了看密集的山林,心中生出一丝无奈,他九年前进入修罗界,本来对回去已经绝望,谁知道修罗王既然提出用军功换回去的出路,这又让他心里活泛起来。
领兵打仗他并不陌生,要说行军布阵,谁又能比过荒沙大陆蛮族,他们能够与允中抗衡凭的不是术法,而是镇守三方的军队,他能够被荒沙皇族请为坐上宾,不光是他的长生术,还有他对战术研究的特别之处。
忽也灼明回头看了一眼,“咱们被婆雅军的娘儿们撵上了。”
前远道:“只有两骑,我去把他们打发了。”
雪无极道:“后面还有,像是两个队的骑兵。”
木岩道:“把兵刃收起来,咱们是赶路的人,又没马匹。”
两名披甲的婆雅骑兵拿出小旗,向后打出旗号,然后与他们擦肩而过,接着又是两骑,同样打出旗号。不多时马蹄声响,一百余骑沿着山路驰来,将已经退避到路旁的木岩一行包围起来。
一个四脚四手的年轻军官在马上道:“你们是哪里人?”
打扮成幕宾模样的前远点头哈腰地说道:“回将军,我们是东境近海人,从西境往阿辽城去,路过此地。听说路上不太平,雇了几个脚夫。这穷山恶水,小的正担惊受怕,刚才见到几位军爷过去,心里才安生点。”
一个身材肥壮的男子道:“怎么这个时候去东境?”
“军爷明鉴,我们少爷家在阿辽城,娶了西境修远镇桑落家的小姐,刚成婚一年,回拜女家父母正往回赶。”
摩阎那笑了笑:“原来是这样。你们……”
张也道:“把轿子打开。”
木岩挡在轿前:“将军,里面是在下的家眷。还请将军留几分面子。”
摩阎那低声道:“张大哥,这不合适吧?”
“阿辽城离西境二千余里,这些人却连马都没有一匹,抬着轿子翻山越岭,难道不可疑吗?”
雪无极连忙道:“军爷明鉴!原本带的有马,前几日遇见贵军,把马匹都征用了。”
摩阎那暗叫惭愧,军中缺马,这种事屡禁不绝。即便上四军的婆雅军,也没少干过。他们从修远镇来,遇到的很可能是边境调集的乡兵。
张也却不为所动:“本官是大宋婆雅军副骑队,尔等行迹可疑,本官命令你们立即把轿子打开,接受官军检查。”
说着他一摆手,身后的骑兵拉开弯弓,搭箭瞄准众人。
木岩只好让开半步,张也抬起马鞭,掀开轿帘,目光不由微微一闪。
轿中一个少女惊呼一声,连忙以袖遮面,掩住面孔。她眉枝如画,雪嫩的肌肤宛如明玉,如水的美目流露出怯生生的神情。即便张也这样的铁石心肠,惊艳之余,也不禁想起我见犹怜这个词来。
木岩赔笑道:“军爷,这是贱内,从来没见过外人的。”
说着塞来一把钜金。
张也伸手一掂,便知道钜金数量不菲,他放下轿帘,然后朝手下一摆头。骑兵收起弓箭,张也也不客气,一边策马离开,一边将拿到的钜金一分为二,一半递给摩阎那。
摩阎那从来没干这种事,连忙推让。
张也道:“军中辛苦,多少让兄弟们得点好处。这钱取不伤廉,拿着吧。”
说着将剩下的一半交给本队的旗头:“老规矩,见者有份!”
张也的手下发出一阵欢呼,看到自己手下的士兵虽然没作声,但都露出羡慕的眼神。摩阎那苦笑一下,只好接过来。
木岩远远看着两人在马上推让,不仅摇头,进入修罗界身上的储物袋全部消失,即便对修士有莫大好处的灵石也带不进来,不过钜金在这里确是硬通货,美食以及其它物品都要用它购买。
但木岩有木球,空间中的灵石却是不少,进入修罗界后他发现术法的威能不到外界的三分之一,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的灵力与外界不同,但用灵石辅助能够恢复到三分之二的威能,所以灵石显得更加宝贵,因此他也知道灵石绝对不能漏,如果被修罗界的术士看到,说不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木岩看了看走远的骑兵队伍,问道:“老前,你说的那条溪水就在前面?”
前远道:“没错。那条溪看着平常,但里面都是碎石,稍不留神就伤了马蹄。”
木岩笑道:“那好,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东镜镇的人只要动手,咱们就能抄他们的后路。”
说话间,刚才那名年轻军官调转马头,带着十余骑奔了回来。
忽也灼明和前远踏前一步,肌肉微微绷紧,不知道哪里漏出马脚。
摩阎那喊道:“你们要过东镜镇?”
前远道:“军爷,东镜镇是必经之路,其它地方可绕不过去。”
摩阎那勒住马匹:“没人告诉你们东镜镇要打仗了吗?”
前远忙道:“听说了。修罗界哪里都在打仗?小的们总要回家不是。”
摩阎那道:“东镜镇你们去不成了。那里如今被一群恶匪占着,杀人越货,无恶不做,我们这次去就是剿匪的。”
前远失色道:“这可如何是好?”
摩阎那安慰道:“你们先回去找处落脚地方,迟则一个月,快则十天,等剿灭东镜的匪徒,你们便可以平平安安去东境了。”
摩阎那是一片好意。他平白拿了钱,多少有些愧疚,这些人再往前走,后面大军进山,想退都退不出来,特意前来提醒。
说话间,山坳后忽然传来战马嘶鸣,声音尖促而凄厉,摩阎那浑身一震,扭头看去,便听到一片兵刃交击声,接着是军士的惨叫。
惊疑间,旁边一名骑兵大声喝道:“队长小心!”
忽也灼明一手伸进轿中,擎出他的雷霆战斧,抬腕朝摩阎那的坐骑劈去。战马跃起尺许,断颈血如泉涌,把摩阎那掀下马背。
雪无极、前远等人纷纷动手,从轿中抢出兵刃,龙女击碎轿杆的竹子,抓出里面的长枪,抬手将一名骑兵刺下马背。
摩阎那毕竟经历过无数次大小战争,一偏腿甩开四个马镫,从鞍侧拔出三柄马刀,剩下一只手抬起盾牌挡住一名脚夫的长刀。他手腕一震,惊愕地发现这些脚夫身手不是一般的强悍。
混战中,张远带着人马驰回,他身边的一百余骑只余不足百骑,还有几个身上带着箭矢,神情狼狈。
木岩喝道:“老雪、丫头!“
雪无极不擅近战,早退得远远的,听到叫声,手指一并,喝道:“去!“
一条绳索从轿下钻出,蛇一样昂起头,朝大路另一端飞去。龙女飞身跃起,长枪一旋,挑住绳索,然后翻腕将长枪笔直扎进山石。
绷紧的绳索立刻变成一道绊马索,疾驰而来的骑兵猝不及防,前面三骑顿时人仰马翻,跌成一团。
张远一手扣着弓,在距离众人还有十几步的时候,突然从马背上跃起,挽弓、搭箭、瞄准、开弦、放箭一气呵成,利箭附着一层白芒犹如流星,朝那个在轿旁指挥的年轻人射去。
木岩抽刀劈飞箭矢,刀身上的元力与箭矢上的白芒一碰,爆出巨大的响声,然后他咧嘴朝张远一笑。张远面沉如水,冷喝道:“果然是一伙贼寇!全都杀了!”
他身边的数十余骑同时举弓,箭矢雨点般射向众人,另外几人解下马刀,在战马狂奔的同时,俯身砍向绊马索。
这队骑兵确实有点门道,前后同时遇袭,还能保持阵型。这时近百骑连人带马同时冲来,连忽也灼明强悍的身体也不敢硬撼。绊马索已经被砍断,摩阎那带着几名手下在前苦战不退,让木岩的队伍无法排出抵挡骑兵的拒马阵型。
木岩叫道:“老忽!”
忽也灼明放开对手,朝摩阎那攻去,斧在半途,便发出雷霆般的战鸣。
张远脸颊抽搐了一下:“雷霆斧忽也灼明!”
“还有人认识我老忽!”
忽也灼明大笑道:“四条腿的白脸小将军,吃老忽一斧!”进入到修罗界魔功受到压制,但体能不退反进,几场战役下来,为老魔博取雷霆战斧的威名。
双斧相交,摩阎那两柄交叉抵挡的马刀立刻崩出缺口,手臂如受雷亟。雷霆战斧力道未竭,在他臂上一拖,将他重金打造的犀皮坚甲斩开一道长长的裂缝,危机时刻他另一只手的马刀及时递出,挡下滑向肋骨的大斧。而此时一个使快刀的抬轿脚夫飞身跃来,旋风般将那个救了他一命的部下劈下马,鲜血溅得他半身都是。
张远策骑喝道:“上来!”
摩阎那目眦欲裂,原以为轻轻松松立下一桩功劳,谁知第一次上阵就折损了这么多部下。即使能活着回去,有什么面目去见将军。
“不用管我!你们走!”
两名骑兵挥刀挡住忽也灼明,张远一把抓住摩阎那的背甲,将他拖上马背:“徒死无益!活着才有翻本的机会!”
婆雅第三军的骑兵已经收起弓,摘下鞍侧的短矛,排成冲锋的阵型,一边抵挡来袭的兵刃,一边跃过跌倒的同伴,往前厮杀。
忽也灼明常说: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这支骑兵倒是强悍,如果硬拚,损失不可避免,敌人跑了还能再打,这班手下死伤一个都够自己心痛的。
木岩叫道:“不要硬挡!打两翼!”
忽也灼明等人让开大路,从侧方将敌骑一一刺下马来。婆雅第三军骑兵前方压力顿轻,张远以文职从军,必定在修真界也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又与荒沙蛮族交好,这弓马娴熟,丝毫不弱于摩阎那这样的本地族人。他抓住这一线生机,趁后面的伏击者还没有追来,带着残余的数十骑毫不停顿地直闯出去。
战斗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张远等人刚逃出百余步,身后十余名被这群脚夫拦住截杀的骑兵已经没有活口,只剩空鞍的马匹四处跳逸嘶鸣。众人收拢了逃散的马匹,把受伤哀鸣的战马补刀杀死,免得它们受苦。
山坳后的搏杀声渐渐低弱,片刻后,一匹快马从山坳中驰来,忽也灼明远远看见,笑着对木岩道:“还真被你说对了,占领东镜镇的友军也是不安分的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