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拉开,一大股霜风便吹了进来,她站在门槛边眯了眯眼睛,用袖子遮了遮眼,适应过后,这才往两边的守卫扫视了一眼。
那一个个木桩子似的守卫,面无表情,正襟威严,根本不知道刚才房里发生的一室春光,夜莜雪暗暗舒了一口气,转身关了门正准备离开,敏锐的感官却忽觉院中的气息不对,机警地往那处不对劲的呼吸看去,便看到一个红衣卓立的妖孽,远远地立在那阴影角落里。
此刻天色刚刚擦黑,院里的灯还未挂起来,天空本也阴沉沉的,院中所有景象沉浸在黑暗之中,都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而他站在的那处,与她刚好是斜对角,距离最远,又被房檐的阴影遮挡,若不是她探到那处呼吸不对,单凭眼睛看,根本不能发现他的存在。
可是一旦发现了他的存在,他的身影便显得那般醒目和突兀了!尤其是那一双妖冶的凤目,散发出一阵涟漪的光芒,在黑暗中愈发显得光彩夺目。
夜莜雪的心漏跳了一拍,脚步顿在原地,双目如秋水一般,远远地往他凝望而去。
心里却在飞速运转,盘算着种种可能与计划。
他是否听到了刚才房中所发生的一切?
不,不可能,以他那个距离,什么也不会听到的,可是若他再往前靠近一些,便逃不过自己的耳朵了,既然自己没有听到他的动静,便说明,他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动静!
夜莜雪定了定神,眼神换了几茬,这才打定了主意,缓缓往他走去。
可是他在黑暗中,却往她摇了摇头,眼神忽明忽暗,乱了几许,这才默默无声地转身,消失在院门之处。
夜莜雪停在院中,望着他缓去的背影,实在是对他捉摸不透起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若是识破了自己吧,偏生一丁点儿表示都没有,这么久的时间,也够他部署计划,来拿她了吧?
若是没有吧,他的行为又奇奇怪怪的,这决不是他平日对着如烟该有的样子!
莫非他是想放自己一马?一个奇怪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但很快又被她摇头否决,不,她了解他,他决不是个会为了儿女私情而破坏自己多年经营的皇帝!
也许,他是对她有些情意的,但是这份情意与他的江山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还是掂量得清的,当这两个东西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的心动,而保护自己的江山社稷的!
所以,他若是识破了自己的伪装,决计不会没有任何动作,而任着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地捣乱的!
所以,他这么奇奇怪怪的举动,又没有任何表示,以致于她已经看不清了!
夜莜雪摇了摇头,换了个方向,决定去找如花探听探听,夜莜樊是否被辞花宫藏起来了?
可是没走了两步,便有人拦住了她,说道:“如烟姑娘,皇上命我传令,唤你去饭厅用晚膳了!”
夜莜雪眼神一凛,心里不停地打鼓,有些不想去,她怕又像中午一样,吃过饭便被他缠着,哪里都去不了,再加上心里捉摸不定那个妖孽的真实想法,一顿饭会吃得格外沉重,所以,她低着头犹豫,要不要找个借口不去,可是这样一来,又会更加增添了他的怀疑!
最后,她终是轻叹了口气,往饭厅走去,心里暗道:这妖狐真是两辈子以来,最最令她纠结的男人了!
她本爽利,也算得一个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女子,可是一切潇洒恣意的行事作风,在他这里,仿佛便行不通了,难道仅仅便是因为他手里捏着她大哥的命吗?
饭厅里早已上了灯,高悬的灯光映得每一个角落都亮如白昼,红衣的他,慵懒地坐在雕花圆桌旁,身后的丫鬟,正在为他殷勤地布菜。
中午,这些丫鬟是被他遣退了的,一顿饭,只有他们两个在这房子里,而此刻,满室都是人,衣着华贵的丫鬟,靠边站着,随时等候她们俊美的皇帝陛下差遣,见她迈进门槛来,纷纷福了一福,以示尊敬。
而花月幽却像没有看到她似的,连头也没有转一下,直到她行了一礼,嘴里喊了一声:“主子!”
他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作应答,转眼又没了反应。
夜莜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没有指令,只顾着极为优雅地吃饭,根本不管她这个大活人站在一旁。
夜莜雪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那满桌子的菜,黛眉更是拧得深了,那许多的菜色,全都是她不爱吃的!
这也未免太巧合了,竟没有一道能引起她的食欲,甚至有好多,是她看了一眼,便想作呕的动物!
她的食谱里,有许多不沾的东西,比如蛇蛙狗肉之类,可是仿佛她讨厌什么,此刻桌子上就摆了什么。
她呼了一口气,不再去看那些会令她反胃的东西,转过视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眉头紧锁,转身便走。
“去哪?”背后的他幽幽地问道。
“没胃口!先下去了!”她的语气也不是很好,没找到大哥的下落,又七上八下地琢磨他的心思半天,心里便已烦躁之极,他现在偏生又来这么一出,先是将她当透明空气,然后又尽弄些令她浑身发毛的东西在桌子上,她隐忍了许久的脾气显然也上来了。
“朕准你走了吗?”他的声音含着一丝严厉,隐隐的,还有一丝杀机。
“主子不是没看见我吗?”她并未转身,说道。
你丫的不是当我空气吗?
“你这是又在怪我吗?”
“啪”的一声,他手上的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那股大力,将放在桌沿的杯碗盘碟全都震到桌子底下去了。
在他身后布菜的丫鬟吓得手一哆嗦,筷子上的菜,极为准确地落在他的肩上。
“啊……”丫鬟惊呼出声,手里的罗帕忙不迭地去擦他肩上被弄脏了的红衣。
他乜着眼眸瞟了一眼自己的肩,又瞟了一眼那个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丫鬟,凤目如寒星一般凛冽起来,带着内力的掌气一挥,那个可怜的丫鬟,便被打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像个小羊羔一样呜咽了几声,便瞪着眼珠子落了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