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鸦雀无声,跪在地上的人都低垂着头,不敢目视天颜,站着的人却僵持不下,气氛有些冷。
燕离觞扫了一眼整条街上跪着的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俊脸也有些愣怔,他没料到,一大早,现场竟然有这么多人,眸光不由转为暗沉幽深,狠狠盯着三个身着喜服的男人,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这么多人在,显然是他们刻意为之。
深吸了一口气,捋了捋朝冠上的金丝穗带,拂了拂朝服的宽大衣袖,昂首挺胸,目射寒星,一一迎上他们杀人的目光,威严的王者之气尽显:“你们几人,见到朕为何不跪?”
跪,当然跪,只要你不是来砸场子的,该有的礼仪一样不会少,免得人家说公主的男人怎么如此无礼?再说了,成婚之后,算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了。
三个男人互递了神色,彼此点头,才屈膝跪了下来,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声:“草民叩见皇上!”
燕离觞又扫了一眼旁边跪着的夜莜樊,最后落到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身上时,眼眸轻闪了一下,一抹痛色一划而过,一手拉住了红绸的中间,扬声问道:“是谁给了你们权力,竟敢罔顾国法,擅作主张迎娶一朝公主,你们眼里可还有祖制礼法,可还有朕这个皇帝?”
沈落渊不满地撇了撇嘴,暗道:这个帽子扣得好,连藐视祖制礼法的罪名都扣上了,若真要论起来的话,最先罔顾祖制礼法的,不就是你这个皇帝吗?
怕是只有他最后一句话才是真心的吧:你们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皇帝?
心爱的女人要出嫁,嫁的却不是他,他哪里受得了?
“皇上。”夜莜樊仰头,双手拱拳,恭敬回道:“皇上,是臣见公主与几位准驸马情投意合,于是擅自作了主张,请皇上责罚,可是,他们几人是真心诚意地爱恋公主,望皇上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关键时刻,还得大哥出来顶着。
“草民等对公主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请皇上成全!”三个男人抬头,眼里闪动的是真切的情意。
那眼中绵延不绝的情意,坚定不移的态度,巍然不动的身躯,令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感动。
“请皇上成全!”万民齐呼。
燕离觞面色异常难看,这几个男人,显然是抓住了民心,让他骑虎难下。
手中的红绸轻轻动了动,他转头看去,那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正在轻轻拉扯他手中紧攥的红绸。
“雪儿……”他低低呼了一声,低得甚至有些哽咽,暗眸中的光彩更加幽深了,里面水粼粼地泛着涟漪,像夜色天幕下的大海,轻轻泛着忧伤的波澜。
你就那么急着嫁给他们吗?
他哪里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他心爱的雪儿。
谁能料到,还有人穿着嫁衣替别人当替身新娘的,这个新娘也是公主,只不过是另外一位公主。
是沈落渊临时拉来救急的。
若澜公主之所以轻扯红绸,只不过是因为紧张。
皇兄若是死不答应,甚至发起疯来,把她的盖头给扯了,岂不是就穿帮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脸可丢大了!
“雪儿……”见没有回应,燕离觞又低唤了一声,这次声音里饱含的叹息与惆怅,竟比上次浓烈了万分。
斜刺里刮起了徐徐轻风,一片明明还在茂盛期的绿叶,竟然从树上悠悠地飘落下来,落在他明黄色,绣着金龙的朝服之上。
他手执红绸的手,自肩上拾起那片绿叶,放在眼前,眼神哀怨地直盯着那叶子,叶脉分明,翠绿盈然,明明还不到落叶的时候。
若澜公主竟然抖了一抖,一是紧张的,二是被他这一声从未听过的呼唤吓住了。
“请皇上成全!”三个男人拔高了音调,显然已是不耐,甚至澹台暝已经开始去看绝杀腰间的佩剑了。
因为成亲的关系,他从不离身的宝剑,这次没有带在身上。
皇帝一直不叫起,所有的人都跪着。
明面上的礼数,他们可是都走到了,对他恭恭敬敬,显然是看在雪儿的份上,如今民心所向,皇帝若是再不答应,别怪他们再不讲情面。
夜莜樊眼看着澹台暝那个大冰块的杀气又弥漫上来了,心中着急,看来,不说实话也不行了。
为了打消皇上那丝念头,必须将实情告诉他,否则,他肯定不会同意这次的婚事。
“皇上!臣有内情详陈!”夜莜樊仰头,恳切地望着皇帝,低声说道,说完,还看了看四周。
燕离觞会意,点头:“大将军你起来吧。”
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红绸,径直向着公主府的大门而去。
所有的人都那么跪着,只有夜莜樊一个人起身,跟在他的身后,往公主府里走。
“说吧。”燕离觞走至一个僻静的角落,示意两名暗卫面向此处,远远地站在一边,转身对紧跟的夜莜樊说道。
夜莜樊俯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将婚事的由来详述了一遍,越说,燕离觞的暗眸瞪得越大,到最后,他已是面色紧绷,还带着强烈的怒意。
“雪儿呢,目前怎样,可有异恙?”竟然有人胆敢害她,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夜莜樊有些闪神,他原本以为,皇上怒不可遏,是因为对他们的擅作主张而生气,没料到,首先想到的,却是妹妹的安危。
哎,一片痴心托付谁?
这,又是一个痴情种子啊!
“没事。”夜莜樊摇了摇头,“幸亏有神医谷的谷主在,给公主服了药,已经安睡过去了。”
说起端木初云,夜莜樊忍不住四处张望,一直忙得乱了,突然才想起来,似乎一大早就不见那个神仙一样的男子了!
怕是夜半里悄悄走了吧?
看他的样子,不是很紧张雪儿吗?
也是,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够突破心底的芥蒂,与别的男人共侍一妻的,尤其是那样骄傲而又若仙的男人呢。
“那就好!”燕离觞面色稍稍放松,暗眸里变幻了色彩,竟然升起了一抹希望之色,“也就是说,这次的婚事,只是为了掩盖雪儿肚子里的孩子而已,而同时纳三个驸马,雪儿并不知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