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告诉他,自己怀了离疏的宝宝,无疑是让他好过一点,焕发了希望,也许离去的遗憾,便不是那么的浓烈了。
“天宁!”紧抓住夜莜雪的手,他有一种无声的嘱托,在里面传递。
“我知道!”她明白他的意思。
她一定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竭尽所能地保护他!
尽管不知这个孩子,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
皇帝轻轻地点了点头,一滴清泪,顺着他已瘦的不成人样的脸颊流了下来,紧抓住她的手,终于便没了力,轻轻地落在床沿,只是他原本灰蒙蒙的脸色,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抹喜色,虽然很淡很淡,在她的眼里,却是那般显眼。
小蚊子战战兢兢地伸手,放在他的鼻间去探,终于泪如雨下,一下子跪跌在地,高声悲怆:“皇上,宾天了……”
“呜……”屋内的嫔妃先是一瞬间的安静,接着便是哭作一团,“皇上……”
不知是在哭皇上,还是在哭自己。
金贵妃也愣是挤出几滴眼泪出来。
这一屋子的人,只有夜莜雪,燕离觞,燕离若澜没有哭。
若澜公主呆呆地盯着她父皇的遗体,眼里明明晶莹闪烁,却一直没有掉下来。
而燕离觞,盯了皇帝半响,竟突然转过头来,呆呆地盯着夜莜雪。
他没有说话,眼里却写了好多种复杂的情绪,他只是紧抿红唇,上齿紧紧咬着下嘴唇,下唇上已经被他咬了几个清晰可见的血痕。
夜莜雪回望向他,竟也一时看不透他那样复杂的眼眸里,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他那样子,明明很想哭,却仍是被他忍着。
心里也喟叹了一声:这燕离觞,从小被他父皇偏心,又被他那个一心只有权势的母妃教唆,他心里,怕是对他的父皇又爱又恨,如今终是看着他去了,恐怕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吧。
御花园湖里的荷花,竟然迎着狂风,在这一个早晨,突然便全开了。
朵朵绽放在枝头,娇艳盛开,丝毫不惧狂风大作,甚至随时可能而来的倾盆大雨……
……
这一年的六月初一大早,就在那骤雨之后,狂风之中,青帝驾崩归天,举国同丧。
六月初五,燕离觞登基为帝,就在那登基大殿之上,他一道旨意,举座皆惊。
这皇帝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头戴朝冠,屁股刚挨上龙椅,百官还在跪拜,礼乐还在齐鸣,他便下了圣旨,改年号为“天宁”!
天哪,这皇帝疯了!
知晓些内幕的大臣无不瞠目结舌,交头接耳:
这“天宁”,是公主的封号啊,哪能又用公主的封号来作国号的?
就算皇帝再喜欢那个女人,也不该如此拿国体来儿戏啊!
夜莜雪兄妹两也愣了,没料到他突如其来便来这一招。
夜莜雪本坐在离他的椅子不远的地方,与若澜公主并排而坐。
当他的口谕一说完,全场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便向她看过来。
那其中的视线,显然贬大于褒,在众臣的眼中,她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尤其是那金贵妃投射过来的视线,愣是恨不得将她万箭穿心,再煮来吃了!
她何其无辜!
他这是要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呢?
哼,别说是风口浪尖,就算是刀山火海,她夜莜雪也没怕过谁!
她迎着数百道目光,淡然地起身,场面一下子便安静下来,连礼乐都停止了演奏。
夜莜雪优雅大方地行了个礼,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皇上,这‘天宁’,是臣妹的封号!”只是将“臣妹”两字咬得极重。
熟悉她的人,便该觉出她那一身冷气。
“朕知道!”燕离觞眼光幽幽地往她射来,一如那日先皇驾崩时的那般复杂,只是多了许多的眷眷深情。
那深情,丝毫不做掩饰,数百人的眼皮子底下,赤果果地便向着她投射。
“哗啦”,场面一下子便如煮开了锅的水一样沸腾了,议论声高涨,焦点就是场中两个人。
一个身着龙袍,贵气浑然天成。
一个身穿粉衣,神色清冷桀骜。
他们两个站在一块儿,确实是那样的般配,像两个发光体一样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只是,他们是兄妹啊!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是先皇定了的,一个皇帝,一个公主,怎样也走不到一块儿去啊!
“朕……意……已……决!”他牢牢地锁住她的身影,红唇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坚定不移。
不知在说他对于国号的决定不能动摇,还是在说对她的心意坚如磐石,不可撼动。
“既然皇上已决,臣妹也不敢多有意见!”夜莜雪扫视一周,不急不徐地坐了下来。
你们可是都看见了,是这个皇帝疯了,不是我疯!
他要发疯,难道她还怕了不成?
“哇,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三皇兄也这么有男人味!”若澜公主竟然贴过身来,在她耳边兴奋说道。
甚至眼里还现出了崇拜之光,去看她的皇帝哥哥。
以前,她可是极不喜欢这个三皇兄来的!总觉得他太过邪肆阴暗,颇多算计,不近人情。
如今,这算不算是一场另类的表白?
原来他其实也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呢!
夜莜雪差一点岔气,白了她一眼,这个公主的先进思想,竟比她这个穿越人还要无常。
“皇上!”久病不上朝的金丞相,竟然也来了,不过看起来,也是仿佛老了好多岁的样子。
他跪趴在地上,厉声说道:“皇上,年号事关国体,切不可拿儿女情长来儿戏。”
“朕……意……已……决!”燕离觞高贵无上,俾倪往下,霸气倾泻而出,还是那几个字。
底下一下子便没了声音,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皇上的气势,可不是他爹那样好欺的!
“……”金丞相抬头,往上迎视,与新皇帝对视了半响。
终于,低头勉力说道:“是,皇上,老臣多言!”
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外甥皇帝,比他爹难弄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