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儿,不要任性,毕竟,你还是尚文公主,还有皇上。”
听到这几个字文成一颤,极力逃避的过去还是呈现在脑海。尚文公主又有何用,如果这个名分能够换回娘亲和爹爹,她宁愿一辈子做一个弃儿。
死士营的种种,她早已无权利拥有这样一个名分,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杀人的机器,一个靠解药维持的傀儡,缘何承蒙皇恩,霸占这虚无的身份。
“尚文公主已经死了。”薄唇轻启,修长的睫毛下闪过一丝暗影,遮住如水双眸,“师父,我是影士昙纵。”
胡孜陌心徒然一紧,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刚一开始见到她的装束就该猜到她的身份,还是欺骗自己死士营从不收女子,这是意外是巧合,即使理性如他依然接受不了她是影士的事实。
感受到他的手不自觉的抖动,以及身体的轻颤,文成微微一笑,心却是苦涩的紧,放开他的衣襟,慢慢退出他温暖的怀抱。
“师父,我不会走的,影士是不会舍弃自己主上,就像成儿不会舍弃师父。”
胡孜陌惊诧,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她决定寻母的那一幕,看似小小的一个孩子,她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即便作为师父的自己,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你还是放不下。”极为无奈的一声长叹,不着痕迹的收紧手掌,然后放开。
“师父,我是放不下,我的出生像一次乱了调的琴曲,不受欢迎执意闯入世间,殊不知当初的无心伤害了这么多人。弄丢了娘亲,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愧疚里,每天闭上眼梦到的就是在承德王府的一幕。”
“爹爹他厌恶我,那种痛入骨髓的恨,一切皆是因我而起,我对不起娘亲,对不起爹爹,对不起环武和万月子民。我没有过多的能力纠正已经错乱的前尘往昔,唯一能做的弥补就是守候在自己珍惜人的身边,尽最后一份力量,守卫这片疆土不被鲜血染红。”
胡孜陌心疼的看着眼前长大成人的徒弟,瘦小的身体承受了多少委屈伤痛,极力抑制来自声音的颤抖,上天,怎能可如此不厚,她不过一个孩子而已。
“你长大了,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八九岁的孩子,你有你的思想有你的决定,为师都干预不了了,我还是那句话,成儿,我希望你能平安,善良的活着。”
他背起手,透过竹叶婆娑望向茫茫天空,星象万千终究看不到属于文成的那一颗,她的命就像迷雾一样,除了渡厄星君的预测和当初出生时道士的揣测,谁都预测不到她的未来,她的前路。
“成儿,在黑云山上我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谁击退妖鬼,你是如何进入死士营的?几十年来,死士营是从没有过女子,你,又怎么会进去?”
“师父还记得京城那个乞丐神仙送我的一串五彩灵链吗?”
胡孜陌点点头,眼神中带着疑问,只听文成继续讲着,“就在那妖鬼要向我袭来的时候,从灵珠链里出来一个仙子,她说她是红灵仙子,来自天山,是她收服妖鬼,将那些无法投胎的魂魄带到奈何桥投胎轮回。”
顿了一顿,文成仰起头看着满天星斗,回想那日荧荧点点的魂魄多么像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是一个生命,只不过它们现在应该由红灵仙子引领,渡过奈何,走过彼岸了吧。
“那些魂魄都是被妖鬼杀害的人,它们都化作一个个光点,无数的包围在我身边,它们没有温度无形的萦绕,没有面容只是发出淡淡光辉,我不知道娘亲是不是也在那里面,就连她是生是死我都没法确定,师父,你说,我连骨肉相连的娘都找不到下落,凭什么做她的女儿?”
感觉到她眼中闪烁的悲哀,胡孜陌将她搂在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就像在红叶宫一样,尽管男子装饰,心已经坚毅无比,尽管极力掩饰心中的悲哀,还是忍不住肩头的颤抖,忍不住眼角酸涩的感觉,身体僵硬的靠在这个足以融化一切的温暖怀抱,在死士营筑起的坚固的防线瞬间崩塌,溅起无数灰尘迷住眼帘。
“但我隐隐觉得娘亲她还活着,既然渡厄星君能带走娘亲,绝对不会让她落在妖鬼手上,他是神仙啊,有法术的,红灵仙子可以收服妖鬼,那他如何不能全身而退?”她像是喃喃自语,“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哪,但相信终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的。”
找到她,一定可以找到她的,娘亲只是在世界的某一处,等待自己找到她而已。
“红灵将剩下的仙气渡给我便消失了,我将它们给你之后便睡过去,醒来时扰青玉和三哥哥送的银哨都不见了踪迹,而我就在一处黑暗的小屋里,直到三日后暗影带我出去我才知道那里是死士营,通过考核随着暗影来到这里,成为一名影士。”
“这么说,是有人带你去的死士营?”
文成点点头,“是。”
“那,带你去的人势必是死士营的人,那日,在客栈里店小二说过有几个人也去黑云山照过你娘,后来我派人打探,是暗影带人去的。既然他没事,那说明,在黑云山带你走的人极有可能是他,但他为什么要带你走呢?”
胡孜陌疑惑,暗影是死士营的首领,为人狂放不羁心狠手辣,为目的常常不择手段,为高家军培养影士,从前在西南郡攻打南丰时曾经与他见过几次,每次他都是一幅挑衅的样子,胡孜陌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这样一来,稍一推测便会知道携走文成之人是谁。这个目中无人的人,竟然敢在自己眼皮下掳走他的徒弟,甚至将她训练成影士!
暗影,就算你再狂,再放,怎能选她做你的死士!你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可以无视死士营只收男子的规定,你可以心很冷酷绝情嗜血,但是,我胡孜陌的徒弟,不是你说动就能动的!但是,他为什么要单单掳走她呢,难道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徒弟,不知道她是高觉的长女么?暗影,你是何居心?
“我明日便跟你爹说,让你跟在我身边,你是我胡孜陌的徒弟,不是他的影士,不是死士营的一份子,暗影,他不能再从我身边将你带走,谁,都不能!”
文成猛然抬头,看着他被月光虚化的脸颊,一如既往的安静,但明明刚才觉察到他流露出的一种无形压力,这是她所陌生的,记忆中的师父,从来都是平静波澜不惊的,这样失控的时候还是极少有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