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每半年会下山一次,翻过重重高山,去临近的街市上用山里采来的草药换一些油盐,及生活必需品,花费数十天的时间,在外面呆的时间也只有不到一个时辰而已,换了所必需的东西后便会匆匆赶向回赶,不会与太多人交流,故而极少有人追查到她们的踪迹,更何况这里山峰四起,悬崖峭壁更是数不胜数,在这些山林里想要找到被水隔在另一边的西山谷中的一个小小庵堂更是不易,哪里还会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这日傍晚时分,天空的云压低极低,处处电闪雷鸣,闪出的闪电劈倒了不少树木,狂风大作,甚至将一整棵树连根拔起,刚从村落里换了油盐回来,因为雨势太大,阻了前方的路,她们一行三人便找寻了一个峭崖边的石洞进去躲雨,进了山洞还没觉得怎样,当点起火把时突然发现在山洞石块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人。
她衣衫破烂,头发凌乱,就是身上穿的衣服上都沾了血渍,身旁还有点火的灰烬,但此刻早已经冷透了,就像她的身体一样,冰冷僵硬,刚开始却是把几个女子吓了一跳,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一遍遍念着阿弥陀佛,却是随行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娃不畏惧,走过去,用手触触她的鼻息,对另外两位女尼兴奋的喊道,“姑姑姑姑,她还有气!”
这时两位女尼才赶紧手忙脚乱的将她从冰凉的石台上搬下,挪到火堆旁,这才发现这是一名女子,身上受了极重的伤,依照伤口来看少说有五六天的时间,胸口的伤极深,甚至能看到里面的骨骼内脏,而且被雨泡的伤口发白,这样对平常人来说,早就魂归九泉了,可她愣是撑着一口气不肯松口。
其中一个尼姑用手抹开她的脸,只见同样是被雨泡过的脸,惨白的渗人,连嘴唇都没有颜色像一张纸一样白,尽管烤了火,这女子身上依旧冰的像寒冬的雪,一点温度都没有,几人商量,想到佛祖有普度众生之得,又对着瓢泼的洞外念一端晦涩难懂的经书后,这雨竟然淅淅沥沥越下越小,直到停下,几人大喜,急忙背上这名女子匆匆连夜赶路,一刻不敢停歇的向庵堂的方向走去。
这名重伤昏迷的女子正是当日去向不知的高文成,卞城下被父亲下令射出的寒箭击中后加上心灰意冷,根本无意身上的伤,一路浑浑噩噩的走,又胡乱骑了几次马,不知怎就走到这里来了,本以为性命就要留在这样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了,没想到最终遇到几名出家人,阴差阳错被她们带去了西山谷尼姑庵。
这尼姑庵与其说是建在山谷,倒不如说是山腰上,从前这个庵堂的确是建在山谷里,十二年前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雨将整个庵堂冲毁,索性来了一位神仙,不但救了她们的命,而且还重新在山腰上建了一座新庙,供奉了金身菩萨和其他几位仙家,于是这尼姑庵就这样在这里一直存留着。
尽管还是以如今往的人丁稀少,但现在终归是有五名女尼和一个名唤作小叶的女娃在这里住着,这女娃是当初一名女尼产下的孩子,十四年前就出生在这庵堂里,刚生下来就没了娘,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加上昏迷重伤的文成,如今又添了一员,她虽与小叶一样不是尼姑庵的人,但只要进了这山里庵堂,就是这里的一份子,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既然有缘能再此相见都是有缘分之人,自然以诚相待。
尼姑庵临水而建,庵堂右边不足十米是一泉终年不干的泉眼,泉水甘甜爽口。后面是一片开阔的菜园,常年种些蔬菜以供平日只需,菜园不远又是大片翠竹,竹子粗壮,足有两人那么高,其笋清脆无论寒暑皆可取其食用。
一名身穿藏青色衣衫的女尼,背对着竹林旁的小路,躬身在一棵粗壮的竹子下面,用手拨去刚挖到竹笋上带的湿土,拂去笋梢的草叶,捂着嘴轻声咳嗽几声,慢慢放进右侧竹编篮子里。
“空然姑姑,一大早就不见你,原来你在这啊!”一个清脆的女音从身后传来,小叶一路小跑来到她面前,接过她手中的木铲放进篮子里,那竹篮里不知何时已经盛了些刚采来的野菇,也有几株刚采来的药材,又加上这几个刚挖的竹笋,小叶微微埋怨道,“空然姑姑,你怎么采了这些,你难道去了一趟山上?”
小小的身体只有竹篮的两个大,虽然瘦瘦的样子,但是却很精神,她身穿了一件浅绿色的罗裙,头顶上由绿绳扎了两个发髻,剩下的头发披散在脑后,齐齐的刘海下是一双闪烁有神的眼睛,脸颊微瘦,右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嘴唇微翘,露出一排齐齐的小牙,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面更显得机灵可爱。空然站起身,因为蹲的太久有些头晕,小叶急忙走过去扶了她一把,“小心!”
空然没有说话,只微微摇头温和一笑,要接过蓝子,却已经被小叶背在身后,一手扶着她,一边说,“你的身体不好,外面寒气重,你怎么还能这么早出门,我已经替你熬好汤了,赶快回去喝下吧,否则你又该咳嗽几日了。”
“嗯,辛苦你了。”空然笑笑,用手抚摸一下她的头发,这一晃,已经过了八年了,她都十二岁了,目光怜惜的望着她的小脸,有一阵恍惚,面前这个稚嫩的小孩跟记忆里的孩子重叠,那时她也是这么大,这些年没见,没想到都长了这么大了,不由长叹一声,在心里默念了几声菩萨保佑,这才对小叶问道,“你来时,西厢房的那位施主醒了么?”
“没有。”小叶摇摇头嘴角弯起,向前嘟囔,“不过了然姑姑说,她的身体已经没事了,这几日就会苏醒过来。”说到这里,小叶突然兴奋起来,两只手手舞足蹈的比划,“空然姑姑,你说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她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血流了一地,胸口还有几个窟窿,怎的一阵蓝光过后这些伤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就像这些伤根本就不是在她身上一样,空然姑姑,昨晚你也见到了,她的那些伤,就像被凭空抹去了一样,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甚至连呼吸都平稳了不少,只是身体失血过多,要休养几日才能恢复到正常的水平。”
“我佛慈悲,想必这位施主受菩萨保佑,方能化险为夷,平安保命。”说着合起手掌放在胸前,闭目低声念了几句。
“菩萨保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小叶嘟嘟嘴唇,将唇角拉向一边,把玩着篮子里的紫色草药,与她并肩走向庵堂,“我倒不是这么认为,昨夜那道蓝光着实神奇,能将她的致命伤都治好,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救她一命,但我昨夜偷偷看了这光似乎是从她手腕间的一个链子上发出的,而且在那道蓝光里还隐约有一个人型,在对她施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