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年四月末
艳丽的阳光已然有些刺眼,东冶港内,停靠着十多艘大型楼船,配以拍杆,每艘船配备强壮渔民一百人,正停泊在港口内整装待发。
岸边,整整一万四千人征南军集结完毕,在谢巨谢鹰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登陆船只。
桓石生站在谢钰身旁,脸色凝重道:“将军,不是本太守倚老卖老,出海后万事小心,这些反贼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可莫要大意了。”
说真的,谢钰其实挺喜欢这个文绉绉的太守,虽然他是楚王的亲戚堂弟,但这个人确没有那么多的坏心思,整个人给他清宁的感觉,呆在晋安郡,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太守大人费心,谢钰定不会妄自菲薄,劳您费心了。”
桓石生点点头,看着对方离去,直到所有船只消失在海平面上,才转身对着亲兵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吧,愿谢将军能为本郡百姓带来好消息。”
当谢钰驶出东冶港后,整个身心就如同放飞的鸟儿一样,大海茫茫,追击贼寇,谁知道会追到猴年马月,所以,这次出海,直接的目的,就是前往台北郡,想去看看,这个自己想了多年的地方到底改变成什么样子。
整个船队在海面上直线行驶半日,便碰见几艘岛上的巡逻船,倒是惊的浆手们纷纷低头,怕那利箭射中自己,哪想着半天没啥声音,确是听到临近的敌船靠近后,有人在那边喊道:“属下宋义拜见将军!”
“属下?”众浆手抬头,确见谢钰笑眯眯地说道:“好久不见,你这身子又壮实了不少啊!”
宋义眼见将军还没忘记自己,高兴道:“岛上丰衣足食,无甚忧愁,自然心宽体胖!”
“说得好,想不到巡船竟然巡到这里,看来这马刺史和羊统帅也是下了苦心了!”谢钰接道。
宋义在那边点点头道:“每队巡逻船以为一个时辰五十里为巡点,来回穿插,现在已经有十五队船只广布海上,南北有长达六百里的巡线,自可保岛上安全无忧!”
“哦~”“这是谁的主意?”谢钰听到如此布置,便问道。
宋义挠挠头笑道:“是内史王大人!”
“是虎哥!哈哈,他身体还好?”
宋义有些惊奇地听着这称呼,顿感心中温暖道:“虎哥好着呢,同个番女成婚了,嫂子也已有孕三月,哈哈,哈哈哈!”
谢钰听见,不由乐呵道:“那过去可要讨碗酒喝了,那你呢?成婚了吗?”
宋义黝黑闪亮的脸庞顿时就泛出神采道:“快了,快了,是个汉家女子!”
“哦~那到时候可要邀请我啊!”
宋义兴奋道:“只要肯来,属下定当送上帖子!”
“肯定来,哪怕不送帖,都会来的!”
宋义笑呵呵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要说啥好了,只是傻笑着。
谢钰挥挥手说道:“我们先去岛上了,成婚的日子定了,记得来通知!”
宋义赶忙让浆手划船,让开道路,大喊着说道:“一定,一定,将军走好!”
到这时,所有船队的渔民浆手才知道上了贼船,面对着每艘多达千人的征南军虎视眈眈的模样,自是不敢多言,心中惶惶不安,奋力地摇动着拍杆,朝东划去。
经过整整一夜的航行,终于在第二天拂晓时分到达海岸,谢钰让船只顺着盐场往北航行,在海中捕鱼的渔民看到庞大的船队纷纷让路,不时便有船只驶来,在前开辟航道。
谢鹰站在船边,第一次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盐场,井然有序的盐田绵延分布,临近盐场周围,更是战船密布,那远处以木材搭建的围墙已然被推倒,正用砖石修筑,看着绵延起伏的小山包,朝南而去,不由感慨道:“少爷真是煞费苦心,为百姓寻此福地!”
谢钰摇摇头道:“此地古来就有,只是很少人知道而已,此地未经开发,很是蛮荒,看见那远方的群山,里面可是有十多万未开化的番人,咱们这次来,便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可有这信心!”
谢鹰摩拳擦掌兴奋道:“少爷,属下已有五年没有挥刀了,呵呵,这次一定会过足瘾,哈哈哈。”
谢钰笑着拍拍对方那强壮的肩膀道:“不知谢铮武艺练的如何了?”
谢鹰笑道:“少爷放心,这小子很有天赋,又用功,将来必成一员大将!”
两人有说有笑,转眼间船队就进入淡水河,老远就看见徐彦直和谢灵运在岸边等待,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见他们的船队进来,齐齐高声呐喊:“迎将军!迎将军!”
谢钰笑容满面,脸上没一丝激动,心里确早已翻江倒海,这里,是他的世界,是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地,在这里,改变这个朝代,改变所有人的基石正快速地铺垫。
船队靠拢在岸边,谢钰带头步下船只,只见谢铮正裂着半边嘴唇站在谢灵运的旁边笑着。
谢钰挥挥手,谢铮就跑了过来,百姓很主动地在中间就让条路出来,股噪声,叫好声络绎不绝,那声浪越喊越高,直让众人说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微笑着快速穿过百姓,进入太守府后,才安静了下来。
在太守府内,紫月正同王神爱站在一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到来,谢钰也是微笑,上前就拱手道:“见过姐姐!”
片片严丝合缝的战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挺拔伟岸的身材满是刚强,俊俏的脸上布满笑容,让人心生暖意,看他哪里,似乎都是那般可爱,连眼角没有擦干净的眼屎看起来都分外好看,只让王神爱有些魂不守舍。
“姐姐为何发愣!”谢钰提着龙枪,有些奇怪地问道。
“额~”王神爱的心思悠然转回,顿感全身发烫,心中暗道:“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喜欢上了钰弟弟?这可是有辱礼节的,自己在皇宫中失踪,处身这里,自由自在,怎变的如此轻浮起来。”
“钰弟弟,此番前来岛上,准备留多长时间呢?”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错愕,这本就是人家的地盘,想留多长时间就留多长时间,真是羞死了。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王神爱虽然心神不定,语无伦次,但雍容华贵的气质和善于隐藏的心思,倒让大家没觉察出有什么异样,只以为是两人自小青梅竹马,近乎而已。
谢钰倒没在意,笑道:“好不容易从晋安郡过来,姐姐就想****吗?是不是心中埋怨,接您出了宫中呢?”
王神爱忙摇头,如花的脸上就有一丝欢意,额头垂下的一缕发丝随风飘荡,嫩如白葱的兰花指轻柔地撸到耳后,眼神中波光粼粼,嫣红的小嘴以一种别致的姿态镶嵌在白玉般的面庞上,这容,这景,似是有意,确是无意,只让众人看的一呆。
无疑,同谢钰的交谈就好像自小到大,就在这般自在,无拘无束,对方根本就不会介意她是什么身份,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就是那永不撼动的友情。
随性。
随心。
随意。
随情。
此情非彼情,情牵他意,确不知对方心境,久居深宫的没落,就如同被软泥封住的花草,慢慢凋零,确在某日,褪去束缚,绽放娇艳,深藏的情感便喷薄而出,原来,这段情,早已埋在她的心间,这些年过去,暮然回首出现,那份炙热,让她情难自堪。
谢钰与王神爱的对话,以众人的身份,自是难以插上嘴,而这里面的猫腻,任谁都看不出,只有谢灵运在不经意间似乎发现了什么,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确在瞬间恢复,心中暗叹。
王神爱最终还是回过了神,娇媚地笑道:“怎会呢!家人都盼着弟弟来呢,姑母嫂嫂们整日念叨,说你寻了这么个好地方,已在堂中等候多时了。”
谢钰想不到那么多,他接王神爱出宫,无非是抱着晋朝将灭,如此柔弱女子,儿时的玩伴,岂会让她期期艾艾地跟着司马德宗受苦,这点心思,在母亲过世后,就牵绕在每个家人的身上,这点,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此地古来就有,风景自是优美非凡,家人在此修身养性,百姓在此休养生息,天伦之乐,无非于此,哈哈哈,倒是让大家高看了,走,堂中一叙!”谢钰说完,便同王神爱并排走在一起。
“岛中现在缺东缺西,姐姐还住的习惯?”
王神爱嫣然笑道:“怎会不习惯?生瓜野果,粗茶淡饭,正如弟弟所说,修身养性,虽不如宫中珍馐精细,确别有一番风味,还真是没有尝过呢!”
谢钰点点头,爽朗地笑道:“姐姐心性使然,过些时日,就会感觉厌烦啦,哈哈哈。”
“弟弟真是随性,哪还有大将军的威严,如此这般,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家笑话,现在岛上数十万的百姓可都在依靠你呢!”嘤嘤之语,声脆心长,自有一番个人的魅力。
谢钰自小就感觉这个王家姐姐说话嗲声嗲气,有些林MM的味道,越听心中越棉,倒也是种享受。
“都是自家人,仲元兄跟随弟弟剿灭孙恩反贼,乃生死之交,亲如亲人,谢巨谢鹰本就是族人,时刻保护着家族安危,功劳甚大,如此姿态,才是真性情,总比那些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强!”谢钰的口气慢慢地有些变冷,心中的怨恨立刻就被点燃,想到母亲的惨死,只感胸中发闷,有些不能自己。
王神爱久居宫中,察言观色早已练就的出神入化,甚至比谢灵运的观语摸心更要强悍,眼见自己一句话,引来弟弟的不高兴,立刻就转变话题道:“弟弟,你啥时候收了个四弟呢,乖巧可爱,每日在府中勤练武艺,很是辛苦,有时候让他休息下,他确说,不自强,如何强,感情这话,是你教的吧。”
谢钰的心神被打乱,怨恨重新又被深埋,听到这话,不由喜道:“这个弟弟是在京城时认的,想不到来岛,还是这般用功,真是难为他了,怎不见他来呢?”
王神爱温馨地一笑说道:“就在堂中等候,早已急不可耐了,二夫人对他很是喜欢,天天夸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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