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还没把手续办下来,这边已经给人青谷开发了。这事要放了长安,别说地方上说不过去,无事生非的那伙言官也绝对不会放过你,别说我只是个侯爵,就公爵、郡王干这事也得掂量掂量,一旦追究下来罚俸是轻的,弄不好就是降品级之类,不知道会不会给拉到金銮殿上当了皇上、百官念个检查啥的,很丢人的事情。
可岭南就没这么严,能用到王法时候不多,担心了几天也没人过问,倒是曹均提过几回是不是在青谷后面的河岸上建个小船栈,毕竟水运在岭南比陆地方便,成本也低的多,往后搞建设的时候用得上。
我也想提前开工,可兰陵一个大肚子我跑不开,得等家里派了得力的人过来。要不跟前没人使唤,二娘子纯粹就是打手,让他出去办事我害怕吃人命官司。曹均在这一点上比二娘子强的多,就是太积极,得压压,要不下次去青谷发现再多了船栈什么的就和人地方上磨不开脸了,官员脾性再好也受不了你三番五次的欺负。
“可不许再让军伍里的人再跑你家里充劳力。”兰陵对我圈地毁林的事到不在意,笑笑就过去了,唯独就是对动用军队给家里平地有意见,“开了这头,往后来岭南置办地产的这侯那公还不都得效仿,就全乱套了。”
“当我想?”我这还委屈呢。掐时间算算,先把这话题撂开,“你准备在这藏多久?如今大家都以为你在循洲那边,老不见人也得有个说法吧?”
“不操心,”兰陵得意一笑,“他们以为我下月就朝建洲去了,巴不得我赶紧离的远远,送瘟神送的高兴,建洲那边正头疼呢。”
这是,地方上怎么都行,就是别老有兰陵这种级别的人跑来视察。说好听是鸾驾御巡,给地方添光增彩;说实话是劳民伤财,扰乱官民正常生活,罪大恶极之举。
都偏僻地方,要行宫没行宫,拿行馆打发长公主明显不合适,借住了当地大户人家也行,有个别人喜欢这彩头,一听长公主要来就朝地方上联系,提供个优雅的居所让公主歇脚,可提前忙乱的动工、修缮一气花下来的话,按王家的财力接一次驾也就花的该勒紧裤带过日子了。
“造孽吧,你这边几个月生孩子,人家建州拼死拼活等接鸾驾,我要是地方官就做布娃娃写了你名字一天戳几万次练针灸。”
“没你这么歹毒的人。”兰陵朝我空掷一下,“少管我,没点良心。如今我是金贵人,你得顺了我来。发脾气时候你不许犟嘴,爱怎么就得让我怎么,你婆娘怀的时候你回家伺候多久我都算过了,我一天也不能比她少,知道不?”
这就拿架子,算是把气出了,听兰陵口气就是等这一天呢,无奈道:“堂堂个长公主心眼也太小,和我个小官员计较什么。”
“恩,就是。别说小官员,就是再比你大的多的我也犯不着和人家计较,”说着妩媚的斜我一眼,柔声道:“我只和孩子他爹计较,别人没这资格。”
“少来,”最近虚火旺,最见不得这眼神,弄的人火上来她就高兴了,一点都负责任,没义气。“想吃啥我帮你弄去,禁止**我,违令者….那啥!”
守了海边这么久,如今真的很怀念长安。到底是北方人,从口味到气候都不习惯,幸亏是兰陵这边有北方厨子,从调料到厨具都是从长安带来的,我待遇明显没她好,想吃碗面条都不容易,胃里老觉得空空的。
盼吧,再熬几个月会京城就好了,二娘子已经感觉武力值呈递减趋势,成天给行馆的招待人员解释锅盔是个怎么做法。可这年头全国还没有广泛的种植小麦,尤其岭南地区压根不长这个,也没有北粮南调的说法,工作人员腿都跑断了才不知道去哪家大户弄了十来斤麦子,据说是人家熬粥时候用的,想吃面得现磨,而且是长江麦,长江流域的麦子没黄河流域的筋道。将就胡乱一整,锅盔半焦不酥面下锅就断,捞出来如同拌了糨糊,就着条件俩人蹲了门槛上还吃的风卷残云,看的行馆里几个人目瞪口呆。
多吃面,有劲。二娘子吃完一抹嘴,拉开架势打了趟九阳神功,感觉自己又重新胜任保镖这个职务了,很开心,作为武林高手就靠面混的,这是定理。
“再坚持几天,等家里来人就有面吃。”对自己婆娘很自信,虽然没给颖在家信里提到这边日子过的艰苦,可颖是谁,肯定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些小细节,没问题。
“若有俩素蛋吃就更好了。”二娘子贪心不足的咋咋嘴,“还有咱家的果干,掐季节上算算都进腊月了,正是长安柿饼最甜的时候。”
“快过年了啊,”二娘子不提还真没这个感觉,身上还是单衣,冬季里棉衣手套不上身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空空的。强笑了下,“年上肯定回不去了,还头一次在外面过年,咱也尝个新鲜。”
“听不到钱管家放爆杆了,”二娘子有点失落,蹲地上拣了个小棍试图拨开个蚂蚁洞,“小侯爷也满周岁了吧。”
“想你闺女了?”
二娘子点点头,咧嘴傻笑几声,手比划了下,“出来时候就这么大点,长的和她娘一样丑,小的看的生气都没给起名,就一直丑娃丑娃的叫。”
当爹的都这样,嘴硬,外面一说起来孩子就没点优点,可心里都捏一股子心劲。都说当妈的疼孩子,这是疼到面上,当爹的越是喜欢越不吭声,时不时的还拉出来教训一顿。很奇怪的心境,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怕是想九斤了吧,不知道会认字了不,等我回去教他念诗,当爹的给准备了好几十首给儿子成名用呢,不学就揍,可不敢浪费了。
“出来怪辛苦的。”俩老爷们蹲院子当间想家够恶心的。整了整思绪,起身伸了个懒腰,“想去军寨里那啥的话,背了我偷偷去也行,事先洗干净,小心惹病。”说着朝蹲地上看蚂蚁打架的二娘子踹了一脚,“起来!男人家还练武的,少恶心一会。陪我去农学里转转。”
每天都一样,离了新年越来越近,人就不由得朝家里想。颖,二女,九斤,还有老四,不知道这丑丫头最近有没有被二女欺负,程初是不是又趁了我去家信的机会吵的要朝岭南来,还有秦钰,不知道他在剑南经营的怎么样了,掐算时间应该已经扫平那帮树上的野猴子。岭南很少收到前线的战报,那边打成什么样子也好像和这边没关系,曹均那边的消息也有限,至少我搞不清程老爷子在吐谷浑怎么样了,依现在的局势,吐蕃早就没力气折腾,应该把这几个老家伙调回来了,为国家征战了一辈子,该好好歇歇了。
我这边想,兰陵那边已经通过内府获得了最新的消息,冬季粮食短缺,吐蕃南边两大部族已经宣布脱离中央的领导,国内的不稳定情绪让大相和国王之间矛盾日益激化,在接受唐、吐谷浑联盟一系列不平等和谈条约后,大军已经全部撤离吐谷浑领土回国平乱。而睿智的李治陛下已经重新规划了唐帝国在陇右的防区,西北两线的府兵朝南有收缩兵力迹象,由契苾何力接替程老爷子葱山道行军大总管的职务,苏老爷子也推举裴行俭代替自己统领吐谷浑境内驻军,俩老爷子带了辉煌的战绩回京接受朝廷的封赏。
“那现在估计已经回来了。”
“该是回来了。”兰陵拍打着膝盖,将内府送来的文碟扔给我,“你自己看看。最近老觉得腿涨,怕是要生了?”
“还得一阵吧?估计得等正月过了,具体得你算,我说不上来。”这地方年过的没意思,除了移民过来的保持有过年的风俗,当地土著没点反应,让人感觉好像到了国外。屯门军寨算是最有新年气氛的地方,可我受不了军营里那种浓郁的思乡气氛,都老爷们,过年军寨上有口酒喝,喝完不管醉不醉的都眼泪汪汪发酒疯,连曹均这当领导的都私下哎声叹气,掰指头算自己多久没回家了。
“大过年的,”兰陵欲言又止,抬头问道:“你家里人什么时候过来?可别赶我生的时候你满地跑了见不到面。”
没搭话,翻开兰陵丢过来的文碟看了起来。几个超级打手都回来了,郑弘的名字也在列,已经是战功累累的名将,算是后起之秀里的翘楚。看来这次回京的封赏绝不会低,这年头累战功的升迁最快,没有郑弘当年拼死断后解救出被包围的吐谷浑主力,如今这战事的走向还真不好说,很了不起的战绩。
兰陵见我不吭声,伸脚戳戳我,“看的高兴吧?”
“高兴,怎么不高兴。”咧嘴笑了下,也不知道自己高兴什么。
“见自己载的树都结了硕果,是吧?”兰陵眯了眼睛懒懒的半靠着,“如今这程爷爷,苏爷爷,还有那个你一手送到前线的胡子,还有你那个秦钰学生,剑南上打的可算是漂亮,没了吐蕃人相助的蒙舍诏差点就给打废了。”
“什么时候?文碟上没写啊。”
“忘了,”兰陵顺手从枕边的书堆中抽本扔给我,“这本,我去循州时候收到的,忘记给你说了。”
这真的下死手打,不光是秦钰,当时断了胳膊那将军玩命的报复,不知道怎么弄的,一下给蒙舍诏的主力给拿住了。唐军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在受到敌方主动攻击后实施军事报复过程中一般不受降,杀过去就是赤地千里,南诏没那么多人,所以就赤地百里而已,反正没能动弹的东西了。
“可惜了,断胳膊那家伙情有可原,这秦钰就不懂事,就算不给别人想想,也不该这么狠心嘛!”
“这可是你教的,可是当了我面教秦钰斩草除根的话。”兰陵掩嘴一笑,“早知道你这么说,人家学生可是按你的教导,当先生的却一心为财可惜那几个劳力。”
“看,说出来就没意思。”拉兰陵个腿过来帮她拿捏,有点浮肿,看的人心疼。“其实我这人心善,见不得造那么大杀孽。不信算了,今拿来的那几只野鸭让厨房给炖炖,这地方家养的东西都不好吃,野的还行,我亲手打的。”
“你可没那本事,”兰陵搬过另一条腿交给我,“你说这地方能不能养蛆喂家禽?”
“不必了吧?南边鸭子多,都一群群赶水里自己找饭吃,不摊成本的。赶紧让把三季稻种上就成,人都吃不饱喂哪门子鸡?”
“可鸭蛋不好吃,变成素蛋不知道行不行。”兰陵挑嘴,这边我都吃不上素蛋,她一天还换口味吃个,都是从内府专门从京城采办过来的。
“可以,变出来味道差不多。以后这边发展好的话,也可以在这边弄个素蛋作坊挣俩零钱花花。既然水运、海运的都便利…...”说到这挠挠头,“你什么表情?”
“没,”兰陵笑嘻嘻的摇摇头,“我就是想笑。”
“笑我?”
“笑你的口气。”兰陵伸直双腿在用力的绷了绷脚尖,艰难的挪了挪坐姿,“记得当年你弄素蛋时候还威胁我不许说出去,可是当事呢。如今变成弄俩零钱花花,口气上天壤之别啊。”
是啊,天壤之别。有种成功人士的显摆模样了,说到底就是财力上来了,没以前见了钱就当命那种心情,至于素蛋、素蛋作坊,我还真没当一事。
“你放心了?”兰陵问我时候表情很奇怪,迷了眼睛看似随口一问,可眼珠一直盯了我脸上看。
“是放心了,往后再混的差也不至于饿死了,”没理她的怪眼神。如今我无后顾之忧,和兰陵刚刚说的那些话也有关系,栽的树果子已经熟了,心里不由一阵轻松,混吃等死的美梦可能真能实现。“对,一阵松快的感觉。”
“看来还真是一点野心都没有的家伙啊。”兰陵也露出松快的表情,轻声问道:“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五年还是六年…..不会是七年吧?”不知道兰陵忽然问这些是什么意思,掰指头算的一塌糊涂,男人家最记不准的就是年份。
兰陵不在意,对我这种行为早习惯了。“七年也罢,六年也好,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是一直守了你身边呢。这些天我忽然在想,六、七年就从个不名一钱的破落户悄无声息的朝门阀发展,以你如今的年龄,六、七十年后王家会是个什么样子?”
“你担心?”
“我不担心,就是有点不放心。”
“什么意思?”盯了兰陵,“说清楚点。”
兰陵没理我,悠然的笑了笑,“别误会,我可没朝你头上扣别的。我是说这么多年过来,若不回头想想对比的话,竟然感觉不出来你和王家的变化。”
“没听懂。”
兰陵和我对望一眼,摇摇头,“我见的多了,世家大族,名门望族,有日积月累百十年打根基的,如崔家;有一鸣惊人靠功绩的,如程、秦家;可该怎么形容你家的样子呢?”兰陵歪了头想半天,笑道:“没办法说,像个贼,蹑手蹑脚,不经意间已经跟在后面了。别人都是树大要扎根,讲究盘根错节,你家好像是藤子,盘了别的树间悄无声息的疯长,从不引起别人注意,可一回头就发现周围已经被藤爬满了。”
“你担心?”
“你知道我。若说担心还不至于,可老不放心。这世间除了我外没人再有这种感受,你若是有一点点野心的话,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会认为你一直在布局。对你的本事…..良心话,真是好本事。”
“在你跟前我一般不作假,也不必要有别的想法。”
“我也不瞒你。搁了别人,但凡有一点点野心的人,现在正是施展的好机会,踌躇满志的时候。呵呵…..”
笑着反问道:“所以你觉得我现在不该变的松快?应该消尖脑袋利用我盘住的这些大树稳扎稳打,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势力?然后呢?”
兰陵耸耸肩,“然后嘛,哈哈…好了,往后再不在你跟前说这些无聊的话。”说着语气变的温柔起来,“我怕你变成他们那些人的样子。随了王家财、势越来越大,我一直担心你,怕你变成那…..”
“放心,我肯定会变成那个样子。我是家主,往后开支散叶了我叫族长,也要钻营,也要为自己家族的利益奋力争取,可我有我自己的方式。”误会兰陵了,开始以为她指的是李家不放心我,听我一阵不爽。半天是她自己害怕我会变成阀门头头那种为家族利益到不近人情的植物人,这也不敢这么早下定论,我弄不清往后会不会变成那种模样,不过对兰陵,我觉得不会有太大变化,毕竟…..我也说不来为什么,“不过对你不会,你是娃她妈,我若对你有看法直接动手抽了。”
“哦,那你试试,看看有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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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去上海,稿子还没整理完,周末又跑单位把工作安排了下,晚上还得赶一份报告,已经忙疯了。老多厚了脸皮再请一天假吧….明天一到,安置好了就动手码字,一定在学习结束后都补回来,可怜很,赶紧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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