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曲宁又伤到了那条断臂,一下子被激怒了,“你他妈的肉太多都长到脑子里头去了?你关心绯心,难道我就不关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没了?”
曲宁凑到汲圆的身边,“滚开,你没看我在给绯心喂酒吗,这家伙还能咽下去!”
听到这句,妙缘突然从两个人的后面挤过来,看着曲宁给绯心喂酒。
轻轻地用手指开绯心的下巴,像是给孩子喂奶一样,三个人将药酒倒入绯心的嘴里。
药酒往往是最烈的酒,因为只有最烈的酒才能泡出来药材之中的精华。所以药酒也是最呛的酒。绯心依旧被入口的药酒呛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蠕动喉咙把酒吞进肚中。
“公子……”妙缘擦去自己眼角垂着的泪水,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公子有救了,太好了……”
“什么什么?嫂子,你是不是糊涂了?”汲圆不解地问。
“普通人内脏破裂了,即使当时不死,也没办法熬过夜。而那个时候人早就已经丧失了吞咽的能力,根本就没办法用药。可是公子竟然还能自己吞咽,明胃还是安好的,这样就能用药了。真是太好了……”
汲圆和曲宁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吧!”
当天晚上曲宁和汲圆就带着妙缘跑到了药铺,敲开了门买来当归梢、苏木、红花、牡丹皮四味药,熬制了一碗,喂着绯心喝了下去。这四味药放在一起,有辛温活血去恶血的功效,主要用来让破裂的脏腑凝血。
三个人轮流守在绯心的床边,累了就蜷缩在地上睡一会。每天早中晚三次药,雷打不动。
三天之后,绯心的脉象已经变得凝实起来。于是妙缘按照伤寒病症,转变方略,用麻黄、桂枝、甘草、杏仁、生石膏、生姜、大枣七味药熬制下药,每天早晚服用,以用来发汗解表、兼清郁热,而中午仍然用那个辛温活血的方子。
如此这般,五天之后,绯心虽然仍然在昏迷之中,却已经脸色红润起来,能够吃喝煮得烂熟的米粥了。
三个人俱都惊喜无比,没有想到他们三个胡拼乱凑的方子,竟然能将伤得那么严重的绯心从鬼门关拉回来。可是仔细一想,三个人却都觉得有些奇怪了。绯心的伤换做是普通人,比如曲宁,恐怕连一个下午都挺不过去。可是绯心从那天被曲宁和汲圆找到就已经过去了大半天,而从山腰送到瓮城中妙缘这里更是花费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什么人能在必死的情况下还坚持着活两天?
没有答案,三个人也不想去深究这个问题,毕竟绯心已经去鬼门关转悠了一趟。如今他回来了,三个人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去想他为什么没有死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多月的时间飞逝而去。时间已经来到了三月,又是一年草长莺飞群芳争春的时节。
这期间,军机院中曾经有人来过,但是看到绯心的伤势,也只是留下了尽快归队的话就走了。绯心虽然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人也逐渐地睁开了眼睛,可是依旧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微睁的眼睛能依稀看的到随着话的人开回转动。
这天,妙缘正在给曲宁换药。他的胳膊在和那个黑衣人的争斗中被扭断了骨头,经过军机院中大夫一个月的诊治,现在已经能够勉强活动一下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恢复和之前一样的状态怕是还要半年的时间。于是就住在了妙缘这里。
妙缘换过药,依旧有些忧心地看了看绯心,尽管绯心已经每日渐好,可是还好像是在梦中一样……
叹息了一声,妙缘走到水盆边准备洗手。正在这时,妙缘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她来回四顾,只看到曲宁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绯心也好好地坐在床边。
妙缘吓了一跳,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绯心公子自己坐起来了!
她轻声惊叫了一声,跑过去用手在绯心的眼前逛了逛。
绯心轻笑了一声,将妙缘的手拂开,“你们这些天的话我都听到了。”
“那为什么……”
“我虽然能听到你们的话,可是身体却不听自己使唤,不仅手臂两腿都无法动弹,就连话都不行。尽管我用力喊叫,却一声音都没法发出来。”
“公子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妙缘欢天喜地地把曲宁叫醒。
曲宁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上来左捏捏右敲敲,“你子果然是蟑螂转世,这才过了一个月就好像没事人一样。”
绯心淡然笑笑,并不话。
一个月中绯心逐渐地清醒过来,又产生了在寂宁塔中那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觉。好像他正在朝着一口深井之中掉进去,身子变得越来越虚幻,只有从心脏中挤压出来的血液才带出来一股白光,让身体凝实起来。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绯心的心底生出了阵阵的寒意,却又忍不住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当他回想起来在陇源山林子里面的感受时,更加感觉恍如昨日,那个安和镇中的少年,那个恶鬼一样的少年又一次在眼前绽出了狰狞邪魅的笑容。
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绯心不知道。一个月来,他躺在床上,尽管身体全不能动,脑袋却依然能够思考。于是他便用所有的时间来思考这件事,从每一个记忆的碎片开始,渐渐地将前后两次经历对比起来。
仔细想来,绯心不禁惊叹于这两次经历的相似,就好像是安和镇中发生过的事情在陇源山又重新发生过了一样,他又一次变成了鬼。只不过头一次他是因为姐姐的缘故才变成了鬼,而这一次则是因为自己想要活下去而变成了鬼。
有什么共同的地方呢?一个月的时间,绯心躺在床上,不停地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