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馆中,那医不活的徒弟正手中拿着一本医书,脚踩在药捻子上正在磨药。听到砰的一声大门被一股大力踹开,他惊得一站没站起来,踩在药捻子的轮子上就趴在了地上。
抬头一看,正看到门口崔明抱着自己的师傅。那崔明见到这情形,一翻白眼差没气的晕了过去。医不活一生号称和阎王爷抢生意,竟然找了这么个徒弟,笨手笨脚的,别继承衣钵了,师傅都快没气了,他还有闲情在地上趴着!
那崔明将医不活放到床上,把地上趴着的那徒弟提着脖领就拉了起来,,“你师傅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晕了,你来给治治。”
看着那徒弟唯唯诺诺地伸出颤抖的手给师傅号脉,崔明看着心中着急,又照着屁股踹了一脚,喝道,“你倒是快啊!”
直踹得徒弟脚下一滑,趴在了医不活身上。
这一下弄得医不活幽幽转醒,艰涩地抬起眼皮扫视了一下四周,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他咳嗽一声,震开喉咙里面的痰液,对崔明,“老头子我还死不了,常由你去找来纸笔,我你写,给我开一付补血安神定气的方子。”
那崔明看着老头子恢复了神气,讪讪笑着转身就走了。
那徒弟叫做常由,听着师傅的话却是满头的雾水。他跟随师父好多年,眼界自然不是寻常医师所比,虽然没有搭脉诊治,但是光从表面来看师傅的样子应该是心劳过度,是断不能贸然下补药的,首先要先饮食调养恢复基础,然后再慢慢用药来补。但是摄于师傅的余威,他只是长大了嘴却不敢提出异议。
床上靠在一旁的医不活看着崔明走了之后,脸上又浮现起了一丝潮红,对常由,“常由啊,你本来心地善良,天性纯真,原来是学医的上好材料,是师傅我耽误了你啊,跟着我来这寂宁塔,让你受苦了……”
常由听师傅的动情,不由得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喉咙有些哽咽,只是,“师傅待我如同父亲一样,我哪能责怪师傅。”
医不活,“本来老头子我这身体就已经是千疮百孔了,早就该进棺材了。可是我老头子一生欠了人家太多的债,只能仗着自己学过一医在这里苟延残喘,勉强吊着这一口气活着。呵呵,我老人家虽然不和阎王抢人头,可是我却还是一次次地把自己从那无常手中抢了回来。”
常由突然惊闻师傅竟然早已断了生机,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水滚滚而下。他本来父母都在战乱中死了,自己被寄养在姑妈家,但是姑妈却觉得他是一个累赘,经常打骂,不给饭吃。他少年倔强,不堪忍受那种待遇,终于从家中出走,在荒野的山上和路上漫无目的的乱走了一天,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实在太害怕又渴又饿,只能回到了姑妈家。结果迎接他的却是一座空屋子,姑妈家的人竟然趁着他出走直接搬走了,将他这个累赘甩在了身后。走投无路的他坐在院子的门口呜呜地哭起来。恰巧医不活路过,看见他痛哭流涕,就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布袋对他,“孩子,我这有一个馒头,你想吃吗?想吃的话来,帮我背一下这个背篓,老人家我实在是累了……”
医不活接着,“我答应了朝中的那位大人,要为他弄懂一些事情,找到一些答案,现在我已经找到了线索。但是我却害怕了,那个答案也许不是我们凡人所能知道的。为师命不久矣,再也不能维护你了。”他停顿下来,塞给了常由一个黄铜所铸的长命锁,只有一半的长命锁,接着,“这寂宁塔不是人能呆的地方,三天之后,为师会让你跟着送粮的车队出去外面采买药材,你找个机会就逃走吧,相信看在为师的面子上那些人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你。之后的路,你自己选择吧,老夫有一个弟弟,人称毒手活佛毒不死,如果你想要继承老夫的衣钵就拿着这半块锁去找他,他自然就会认得,以后的路你好自为之吧。”
医不活挪动了一下身子,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夫一生风风雨雨的看得多了,无论你有多大的能力权势,也免不了在这世间载沉载浮,漂泊如浮游。所以孩子,你还是就依着现在的本事,开个医馆,糊口度日吧。”
常由不知如何回答,他心中万万不想离开师傅,却又不敢撞,只能闷声闷气地答应。
医不活一笑,,“傻子,莫悲,死对于我来是一种解脱,这一生,太累了……”
完,他吁出一口气,斜歪在枕头上又睡着了。
常由伸手颤抖着探了一下师傅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为师傅正了正枕头,盖严被子。转身到药馆的里面寻找了几味性温和的药材,到伙房去给师傅熬制药粥去了。
这边那羡尘被众多卫兵抬着,跟随崔明来到了鬼院的门前。崔明回身一看,那犯人身上缠满了白布,浑然是一个人形的粽子。崔明干笑了几声,“医不活真是老糊涂了,救了这么一个人有什么用?本来就是要死的,救回来了再进塔还是死路一条,尤其是去那种地方。”
着崔明把令牌按在鬼院的院门竭恶门上,一扭解开了人脸大的门锁。随后那门吱吱呀呀地就打开了。
从竭恶门中走出来四个身穿黑衣黑裤头戴黑巾蒙面的人,背后笔直地背着一把刀,刀柄正好着后脑。那四人眼神冰冷,里面全没有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崔明。似乎早就在这里等候了崔明很久了。
崔将军严肃起来,用手用力一指羡尘,,“上喻,无底无尽,天宫之所。”
身后卫兵把羡尘放在地上,退到了后面去。那四人随着崔明的手指看到了羡尘,没有言语,没有疑问,整齐地上前每人出一只手,抬起羡尘就走入了鬼院之中。身后门又碰地一声关上了。
崔明在门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苦笑着对旁边的杨行,“尽管来了这么多次,每次看到他们还是忍不住心中发颤,是不是太没用了。”
那边杨行把僵硬的手从刀柄上拿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腕,,“属下也有同感,这些人看我们的表情根本就不是在看一件活着的人,而是一堆碎肉那样的东西。每次来这里都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崔明深深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声,“是啊!”
转头走去,身后,朝阳正从云间射出根根利剑般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