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榕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坐怀不乱红艳枯骨,当无数莺莺燕燕将你360°无死角包围各种香风扑面花枝招展的时候,什么风花雪月的情怀都没了,只剩下两个字——
窒息。
抱歉啊,她有点香粉过敏,能不能开个道让我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淳朴?
魏家不愧是京都龙头大世家,光这些形形□□的男儿都能组团去刷世界怪物了吧。
起初她还能对不断“巧遇”的小表弟们微笑着问礼,后来干脆假装赶路疲劳和魏席徽等人道别,带着范继景飞速离开。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沈榕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范继景憋住笑,努力保持冰山严肃脸,“殿下,魏家的公子们您可有喜欢的?”
殿下已经临近弱冠,是时候娶夫纳郎。魏家身为京都簪缨世家,底蕴深厚不说和殿下还有近亲,娶一位魏家公子再合适不过。
沈榕承认他们长得个顶个好看,所谓的千娇百媚不过如此。
问题是人类有审美疲劳这个毛病,再美的东西哗啦啦挤过来一大群,那感觉瞬间掉了好几个档次。
心有余悸地摆摆手,“我连他们模样都没记住,谈什么喜不喜欢。”
假如面前只有一个美人,她绝对不会忘记,可要是一堆的话,大概换成任何人都会犯脸盲症。
嗯,或许稍微记住了一个。打着伞,应该叫做魏湘君。
不重要的念头一闪而逝,范继景的话给她提了个醒,现在的确是时候考虑一下婚姻问题。
联姻作为笼络权势经久不衰的手段,其存在有很大的合理性。作为政治经营中常用的策略,它能在短时间内将自己与需要的势力捆绑起来。
魏家的人算她不娶,也会百分之百站在自己这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她应该选择一个能将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人成婚才对。
大脑迅速计算过后,沈榕决定趁这段时间把京都合适的公子们都熟悉熟悉。
目前的她并没有什么要求,不管胖瘦高低聪明或者愚笨,只要背景好,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主角都走了,魏湘君和这帮矫揉造作的贵公子待在一起没什么意思,寻了个借口袅袅离去。
坐在妆奁跟前,他支起镜匣里头的铜镜,染了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手轻轻抚上自个儿白玉脸颊。
柳叶眉,秋水眸,被艳丽的点寇妆映衬的绮丽无双。
但那位似乎不怎么喜欢。
魏湘君水波眼一转便想到了原因。这般打扮固然好看,落在一堆美人里头,反倒失了新鲜,看那位简单的衣着,想必是个喜好朴素的人。
他恍然大悟,立即重新选了套素纨裙,唤来伺候的小侍给自己洗妆,连紫红的指甲色都换成了雪青。
魏家公子众多,自己虽漂亮,却不是最漂亮的。今次运气好叫他第一个碰上了,比起那些人估计能多多少少留下些印象,不过这分量远远不够。
只有更多,再多,多到她彻底产生兴趣,他才算成功。
魏湘君很有自知之明,身为魏家人,算是个庶出也能嫁个不错的举子小官做正房夫君,然而于皇胄贵族而言,他的出身顶多挂个小侍。
深吸一口气,魏湘君给自己加油鼓气。父亲告诉过他,路要一步步走,只要有了开头后面的便好走的多。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承乾殿内,文武百官手持笏板朝列于两道。
皇帝有小半年没来主持过朝政,现下把握朝纲大事的人,一个是内阁首辅魏老,一个是中书令郑大人。
郑家同为百年大世家,和魏家不对付已久。
皇帝怕魏家在自己病重时趁虚而入,先提拔了魏老为左辅政大臣,又提拔郑大人为右辅政大臣,凡事由两人商讨之后再承禀圣上。
帝王权衡之术她用的得心应手,是以才能拖着朽烂之躯依旧死死压制住朝中无数狼子野心。
朝堂左右两把太师椅,其上各坐着位绯红官袍精神抖擞的老妇。
朝议时间一到,立即有官员出列,象牙笏板抬起,“下臣有事要禀。”
“讲。”
“先皇神武,后君仁聪贤,先太女殿下遭拓蒙贼子霍乱失踪多年,上天感佑,今次叫殿下得以平安回京,下臣以为应即刻让殿下认祖归宗,以明先帝厚德。”
鸦雀无声的大殿内所有人心脏骤然紧缩,紧张的气氛顿起。
终于来了。
“下臣以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另一方臣子紧跟着出列:“先皇太女失踪近二十年,二十年未有消息,却于此时贸然回京,下臣以为此事须得仔细盘查,先帝遗脉万不可有所差池。”
太师椅上的魏老云淡风轻地整理袖子褶皱。
早料到她们会用这样的借口来推脱,可惜今日这场战,她们必败无疑。
但见那第一个说话的朝臣哈哈大笑,言语满是不屑轻鄙。
“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宋大人大抵是从未见过太女殿下,你要是瞅上一眼,便知晓什么叫血脉正统。”
宋大人面色难看,“不知赵大人此言何意?”
魏老叹息。
她那外孙真是太叫人喜欢,光那张脸便省了不少事,但凡见着她样貌的,谁敢说这不是皇家血统?明摆着的事,拿这个做借口和找死没区别。
赵大人冷笑三分。
“何意?意思是说你心怀叵测。明知道太女殿下回京却刻意阻挠,宋从博,你置先皇陛下于何地,置先后君殿下于何地!不忠不敬,你该当何罪!”
她厉声大喝,铿锵的话语掷地有声,叫整个承乾殿震了三震。
宋大人铁青着脸,满肚子火气。
莫名其妙被扣上这么大的帽子,她当然憋屈,正欲再说些什么,那方郑老大人淡淡开口。
“本官有幸见过回京的太女殿下,确如赵大人所言和先皇陛下极为相似。血脉事由拖不得,本官会和魏大人商量承禀陛下,着手查证,若真是先皇遗脉,我等他日九泉之下算有了颜面面见她老人家。”
有些事情能堵,有些事情堵也堵不住,堵不住的时候要疏,顺其自然未必不是好办法。
郑大人一开口,满朝文武皆胆寒,莫有敢再言者。
宋从博恭敬地行了礼,小心退下。
魏老自然不必多说,一旦郑大人也同意,那么这事基本上铁板上钉钉子了。
“既然如此,此事且揭过吧,诸位接着汇报近来各省事况。”
等风暴平息,魏老才不紧不慢开口,眼角瞟了下那边的郑老妇。
老狐狸是老狐狸,滑不溜秋叫她捏都捏不住。
魏老已经张好了天罗地,等着把这回胆敢作乱的牛鬼蛇神一并入下锅生啖活吞,可惜这老东西太圆滑,不入套谁也拿她没办法。
她说过,有些事情可以拖,有些事情是想拖也拖不住的,哪个非要来刀口上送死,她送哪个上西天。
各地的臣子开始把近来百姓状况,洪涝、旱灾、民事一一汇报,殿里风平浪静,好似从未经过狂风暴雨洗礼。
站在百官中的大皇女从事情爆发开始拳头便紧张握起,到现在事情落幕,右拳已是鲜血淋漓。
都道她高高在上,可谁知那只是虚无的泡沫,没有实权什么也算不上。
真正的权力掌控在这些人手中,她们把朝堂分割成一块块甜点,牢牢管制在獠牙之下,平日里不管自己怎么闹,都不言不语任由她肆意,可一旦碰上她想闹的大事,这些人通天的手腕便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将她挥苍蝇般赶走,东一口西一口悉数吞下。
她的作用,像是屋里头桌上的插花,任你再绚烂顶多是个装饰。
她憎恨母皇迟迟不放给自己权力,更憎恨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皇太女。
什么狗屁的先皇遗脉正统皇室,她的母亲是皇帝,她才是正统,皇太女是随随便便一个外来人能担得起的吗。
既然是早该死的人,唯一的出路便是去死。
四皇女拿着笏板,神情凝重。
众多皇女中,原本有能力争皇位的只有她和姐姐,从未想过某天会突然冒出个外来人。
重要的是,这个外来人支持的力量比她们更强大,身份比她们更尊贵,于情于理皇位似乎都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她当然不甘心。
让给大皇姐难以接受,让给个陌生人更难以接受。
恼恨的是这种大事不是她能左右了的,上头那些大鱼才是朝纲大统的把握者。现在能做的是看郑老大人的意思。
迄今为止郑老大人尚且没有明确表明站在哪一边。
假如能说服她支持自己,算那个所谓的皇太女有魏老等人支持,她也有抗衡的能力。
想到这一点的不止四皇女。
满朝数百人纷纷悄然望了望那位座上人。
最终的棋子,捏在她手里。(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