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多折
陈淮阳和段雯清回到了巫山,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姑外公。然而,他的回答却灭绝了他所有的希望!
“此事你最好别再提起,特别是在你的姑外婆面前。如果让她知道你想借支钱的话,她一定会闹你个人仰马翻!”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你自己好好地回想一下;你和你幺舅两人给我带来了多少麻烦?我是在不得以的情况下,才接手了你们这个所谓的公司,担任了这个经理。”
……
二个月前。陈淮阳和他幺舅,心急如焚地从巴东县连夜赶了回来,那细密的夜雨一直下个不停,淋湿了陈淮阳那本混乱的思绪!
从清晨一直等到上班之后,他们通过公司主管部门,将扬颉(总经理)传唤了过来。在县政府(台办)的会议室内,他们强烈地抗议,并指证扬颉存在着诈骗行为!希望撤销他目前所担任的一切职务,并接受审计调查。正在此关键时刻,肖梅如从刘居安那里得到了消息,便匆匆地从公司里赶了过来。
她人还未走进会议室,其斥责怒骂之声已经传来。“肖仁茅,你是不是想独揽大权?我早说过你这号人物决对成不了什么大事!”她已怒火中烧冲到了肖仁茅的面前。“老娘真恨不得扇你几个耳光!”她怒气未消骂完转身又对主管部门的郝主任请求:“他们要求查对所有的帐目可以,但我建议扬颉的职务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不可以撤销。”
不足四个小时的时间,最后的结果出来。扬颉除去一千多元的差旅费用开支之外,只挪用了公司五、六百元的现金!肖梅如当场发言。“他虽私人开销了一些公款,但还没有构成所谓的诈骗行为!”她笑着对扬颉(总经理)说:“我扶你上马再送你一程!”
肖仁茅立即表示不服,相继提出了诸多的理由。可是肖梅如针锋相对的反驳,并重重地击打着办公桌桌面!“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可以退还你所有的贷款。”
“行,你如帮忙退还我钱,我肖仁茅马上拍屁股走人!”
此时,一直沉默着没有发一言的邹祖华,终于开口说话。“肖仁茅你要明白。我们只是被你们请来帮忙的,为何要我们来承担你的责任?况且,在你们公司的章程条例中早已清楚的写明:任何人不得在中途擅自退出或抽回已投入的资金,如因特殊原因必须退出、抽回资金,应征得公司入股人员全体决议通过!”邹祖华虽说得很平和,但肖仁茅却再也没有了其他的言语。“肖仁茅,你马上给我去购买船票返回巴东,否则下面出了什么其他问题,你应当负全责!”
他回过头望着陈淮阳。“龙泉,你暂时还留在巫山一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详细交待!”
公司内其他人员见已经无事,都陆续地相继散去……
在邹祖华家里。“龙泉,你现在该不会说,扬颉他还有资金注入了吧?其实,我早已看出他就是一个高明的骗子!还有那个刘居安、王嫒美,都是一路货色,他们一直在合计着算计我们!”邹祖华将手搭在陈淮阳肩上。“可我为何又要叫你姑外婆前去阻止呢,是因为我们目前对这煤炭业务尚未熟悉,所以我想暂时先稳住他,慢慢地等时机成熟再寻找出路。”
他压低了声音:“我早已办妥一切架空了他。对待这种骗子,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现在没有了实权到时也翻不起什么大浪。”邹祖华习惯性地呷了口茶。“你和你幺舅俩人差点坏了我大事。好险!我今天给你说这些就是要你心中有底,以后才会冷静应对处理好一些突发**件!还有一事你也要注意:就是下面的资金要给我管紧一点,你那个幺舅啊,他只会瞎起哄和给我败家!”邹祖华交待完后,似如心中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已被搬开了一样轻松。“你现在先回家休息,明天再赶船回巴东去吧。”
“我怎么没有看见雯清,她今天没有来上班吗?”
“哦,她早已去了银行,可能正等着你姑外婆呢。你表爸邹知山在帮着给我们贷款。你幺舅那贷款利息太高,而且还贷时间又快到了,我想以贷还贷先帮他拿回抵押的房产证。对了,你千万别让你幺舅知道此事。不然他又会由着性子乱来给我闯祸!我还有另一层用意,就是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着急!”
……
陈淮阳从二个月前的回忆中回到了现实,他望着眼前漠然的姑外公,不知道再应该说些什么!他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搓着双手,掌心被汗水早已经浸透。
“你姑外婆如见到你回巫山了,该怎么解释?”邹祖华见他不再言语了便主动问他。
陈淮阳早已揣摸透他的本意。“我专程回来汇报下面的工作进展。”
“嗯,你回家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陈淮阳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段雯清却一改近日来的常态,高兴地迎上前去纠缠着陈淮阳撒娇!“行了,龙泉。不要再死气沉沉,像大祸临头的样子!”
“雯清,我好害怕!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陈淮阳满心愧意的望着她。“你骂我没有用吧!”
“我早就猜想到这个结果,你别再想这些烦人的事好吗?”段雯清就如同在谈论别人的事情,好像根本与她无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随遇而安就好。”
“雯清,你想通了?”
“嗯,我早想通了,到时候乖乖地做你的新娘!”
“真是委屈你了!”
她拿起陈淮阳过去所写的日记,心不在焉地胡乱翻看。“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你连笔记也懒得写了。还是以前不在一起好啊!”
“为什么要这样说勒?”
“我那时,会收到你许多情意绵绵的情书,还有许多似懂非懂的情诗。可是现在呢,什么也没有了!”她微微地笑道:“你那来信噢,像雪花一样一片一片地飘来;就如同一部我永远也看不完的。感动着我和厂里的好多姐妹,她们常和我争抢着要看。”
“雯清,如今我们相守在一起不是更好吗?现在还多了一个宝贝。”陈淮阳想尽力安慰她。“我想,一切都会往好的方面去改变的。正如古诗中云: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龙泉!”她打断了陈淮阳的说话。“你如果想我时,就翻看这本笔记吧,你一定会找到清的!”
“嗨,这些全部都是我过去为你写的,我都能把它给背下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看也算了!”她顺手放在床头柜上。
陈淮阳见她噘着嘴生气。“好,我听你的话,马上就看。”
“已经晚了,你要看明天再看。现在睡觉!”她随即又想起什么,忽然转过话题。“龙泉,你那黑色的背包送给清好吗?我好喜欢它呃!”
“呵呵,你什么时候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好,你若喜欢自然就送给你喽。”
“谢谢老公!”她深邃阴郁的眸子里闪动着泪光。“我们今天早点休息吧?我感觉很困了!”
“嗯,早睡早起好,不然宝贝会有意见!”陈淮阳用唇吻掉她眼角刚滚落出的泪珠。“我真的对不住你,让你跟我受好多的委屈!”
“你快别这样说了……”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我现在仍然感到很幸福,将来也不会后悔!”
在梦里陈淮阳幸福甜蜜地笑了。盛大喜气的婚礼正在热闹地进行,酒宴中他手挽着新娘,向各位来宾和亲朋好友们敬酒致谢!段雯清身穿中式红色新娘装,落落大方不失含蓄地带着东方女人特有的韵味美,吸引着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不错,不错!好一对绝配佳人!恭喜,恭喜啊!”
陈淮阳美滋滋地一杯接一杯地敬酒,人喝得顺畅而痛快!他不知晓为何在今天竞有如此的海量?
“龙泉,你就少喝点吧。别醉了出臭噢!”段雯清关心地劝阻着。“你本来就不会喝酒,大家都知道。是不会怪罪你少礼的。”
“没事,没事。我高兴自然千杯不醉!”他说着话时脚步已在晃动,人忽然感觉到头晕难受。“呵呵,还真的被清给说对了,你快扶我进去,先休息清醒一下!”
她无奈地搀扶着龙泉向全场人告别,回到了新房。“活该,你不听我劝,就应该活受罪!”她说完便转身摔门离去。
“雯清,你别走啊!我需要你陪在我身边!雯清,你不要再离开我好吗?”他不顾一切地跳下床来撞开门去寻找,可是眼前所有的景象早已和先前不同!现场已没有一个亲朋好友,更找寻不到雯清的踪迹?惟留下他独自一人孤单的身影!
“雯清……”他声嘶力竭地呼喊!头痛得像要炸裂开一般,蜷缩着身体跪倒在地上!
……
陈惟阳被母亲从梦境中唤醒!“龙泉,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去给你买药。”
他用手抱着头,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我的头好痛啊!”他慢慢地转过身时,才发现她真的已不在。“妈,雯清她去了哪儿?”
“哦,她今天起来很早,可能已走了两个钟头了吧!”肖霞认真地回答。“我看见她挎着一个黑色的背包出门,临行前还特别叮嘱我不要把你叫醒。”
梦境中的情景,再次浮现在龙泉的眼前,他越想心越害怕,似乎已预感到情况不妙!唉,真是屈指难以计算,这层出不穷的变故;陈淮阳感到心力焦瘁心乱如麻!他找遍了码头和她可能会去的地方,最后,又来到了她母亲的家里。
“额,你找小清?她今天没有来过。”张玉珍摇着头回答着龙泉‘随即,又忙向楼上的大女儿喊着问话。“巧春,你们今天见过小清吗?”
“哦,她还是昨天上午来过的。”段巧春走下楼来。“龙泉,你找她吗?”她笑嘻嘻地打趣道:“你放心吧,雯清她是跑不丢的!”
“大姐,你快告诉我啊,她去了哪里?你一定是知道的……”陈淮阳用期盼目光,近乎于在对她哀求!“请快告诉我吧!”
段巧春发现自己失言,慌忙掩饰。“呵呵,她有什么事情,是从不会告诉我的。我怎么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你骗不了我的!”陈淮阳心急如焚。“你如果还真的关心雯清,就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否则,你可能就会害她一生!”他此时快要面临崩溃,人晃了晃似乎快要倒下!
“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慌忙扶住龙泉让他坐下。“你们连我这个当娘的,难道也想要隐瞒?”张玉珍似乎感知道事态的严重。“小清她前几天还来问我,说是需要用她以前打工时所挣的钱……!我当时告诉她:全部都借给她二哥了。她说:算了,这点钱也没有多大用处。最后,她连饭也没有吃就匆匆地走了!我后来就猜想:她一定遇上了什么大的麻烦。”张玉珍说着话时不觉老泪纵横。“这都是我家的老大,把这一家人给害苦了啊!当娘的顾了这个顾不上那个。你们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妈,你怎么一下又扯到大哥头上去了!”段巧春此刻弱弱地说道:“这与老大会有关系吗?”
“怎么会没有关系?”她此时老羞成怒!“如不是他去抢劫别人坐牢,我会为了帮他养女儿花哪幺多钱吗?如果不是为了他花那么多的钱,老二要钱用时,我又怎么会动用了小清放在这儿的钱呢?”她哭闹着逼视着段巧春,将心中莫名的怨气转向了她。“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说实话?你昨天与小清关在屋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万没有想到,经段雯清母亲这么一闹,她还真道出了所隐瞒的实情。“雯清向我借路费,到她二姐那儿去了。”
“大姐,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这么紧张?是因为雯清已怀上孩子,都快三个多月了啊!”
……
陈淮阳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他人的思维已处于一种迷糊状态。雯清的母亲和她大姐在争吵什么?他已经是全然没有任何的感知。他只感觉到自己正犹如一叶偏舟在风雨中飘摇!他迈着零乱地脚步,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他望着眼前所熟悉的一切,他一遍遍抚摸着她用过的衣物,人失魂落魄的紧紧抱在怀中。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脚下千层浪,何处是彼岸?我意向青天,登天无路难!”
“龙泉,你没有找到雯清吗?”肖霞忍不住相问。
陈淮阳似充而不闻,仍然痴痴地念叨:“我意向青天,登天无路难!追求,追求……!”
“行了,你不要再念经了!”肖霞生气地从他怀中抢过衣物。“你追求什么?你什么也没有!”她折叠好衣服后将它们放回到衣柜。“你别把自己都追掉魂了!”
“谁敢说我没有追求?谁在说我曾经没有奋斗?”陈淮阳一脚踢翻了身前的床头柜,雯清她昨晚曾看过的日记本掉落在地上。“我从15岁开始,就帮你支撑着这个家。父亲从文革病到现在,在这中间还有谁来帮助和照顾过弟妹?是大哥吗?还是大姐?没有,谁都没有用真心和全力来帮助过我们!”他声嘶力竭如同野兽在嚎叫。“我在他乡四处风尘仆仆地奔走劳累,有时还要风餐露宿在野外!我记得曾有一次:大雪封山中断了交通,我为了和家里取得最新的行情消息,不惜在风雪之夜翻越过湖北巴东的火峰,在途中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我渴了吃雪,饿了也吃雪!等我慢慢地爬到一农户家里时,人都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我为了谁!难道,这一切不是为了弟妹和这个家?”陈淮阳无力的倒在床上抽泣不止!“八年了啊,我再苦再累从没有有过怨言;可是我付出了却没有回报,钱呐,我挣回来的钱都到哪儿去了?”
“你说来说去说到最后,还是在和妈闹这个‘钱’啊!”肖霞将床头柜立了起来,并拣起了落在地上的那本笔记。“现在,虽然有了这两个门市,可是时间仓促,我能一下子把它们全变成现金吗?”她临出门时回头又说:“你就算逼死了娘,我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总之,我已经在开始,尽我最大的能力来弥补了!”
陈淮阳望着这个只能容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的房间。独自一个人傻傻地哭笑!“晚了,什么都晚了的,她人都已经逃到了广东。”在他侧目之间忽然看见了那本笔记。段雯清昨晚的话语,顿时在耳边响起:“龙泉,你如果想我时,就翻看这本日记吧。你一定会在里面找到我的……”他不由拿了过来认真地翻阅,果然在最后一页里看见了雯清为他留下的话语。
龙泉:
我无法相信你空泛无力地承诺,但永远相信你比我坚强!出于无奈我再一次暂时离开你了,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你不要怪我,更不要怨我!我带着你的爱和我俩的孩子流浪去了,这是我目前逃避的唯一选择!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生下我们的宝贝,让他在健康快乐中长大;然后,让他带着你送给我的这个黑色背包,回家来认你!
龙泉,请原谅我这样对你说,因为我好害怕在漫长的岁月里,会无情地改变着一切,这其中也包括了你和我!
雯清,留字
1994年9月30日
“龙泉,你的电话。”高大柱焦急地大声喊道:“快点,是长途!”
陈淮阳接过话筒,放在耳边。“喂,你好!是雯清吗?”
电话听筒里传出了对方的声音:“喔,你好!我是雯清的二姐,你叫我竹君姐好了。你4天前发来的电报我早已经收到。雯清她今日才刚到我这里。此时她正在我的身边,你自己和她通电话吧。”
段雯清悲泣的声音,从遥远的天涯海角传来,送入到陈淮阳的耳里。他虽然已是无数次地使用过电话,可是今日却是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这现代文明的发展给他此时此刻所带来的惊喜!“喂,雯清!你说话呀。请不要老是一个劲地哭好吗?好,你若不出声那就听我说吧!第一、我不会怪你这次做错了什么,虽然你满纸的荒唐言!我就当你从没有说过。第二、我限你在五天之内必须回到巫山,我只当你出门散心旅游了一趟。我也不会再追究找你秋后算帐!第三、我家里现在能承受的就是一套家具和部分电器。我大姐会借一套房子等翻新后做我们的新房。雯清,我该说的可能就这些了,如果你考虑清楚了还请你马上动身返回。我会等着你回来做我的新娘!”
“龙泉,我在乘船离开巫山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开始后悔了!”话筒内再次传来她抽泣的声音。
“那你为何不在巴东下船,立马返回巫山?”
“我怕你生气骂我,笑话我嘛!”
“那现在呢?”
“我不怕了!”
“你已决定,要回来了?”
“嗯,只是时间上要给我多宽限二天,我怕赶路急了肚子里的宝贝会闹意见!”
“好吧,看在我们宝贝的份上,多给你宽限两天。从明天开始算起,10月13日之后你应该会回到家里。”
“小宝贝,快谢谢你爸爸!”电话里传来了姐妹俩欢快地嘻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