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舟缩在沙发里, 半眯着眼睛看电视。
卡利班的地盘他住着可谓是相当不习惯,每天几乎都看不到太阳也就算了, 还密不透风。非要挑出优点的话, 大概就是能随心所欲的喝吧台上的酒, 还有柔软的沙发,以及大片的空地可以用来做别的事情,比如绘画或者写写字。
他现在身份暴露之后, 没事都不太敢往外跑了。毕竟现在人人都知道那个帅气俊美又有才的亚裔年轻画家沈晏舟是个“心情不好一挥手就毁掉了一条街, 然后心情好了又把所有人救了出来”的心理变态。
不过这倒是让他放在艺术博物馆里面的画作身价大涨, 甚至连专题画展都开了好几回, 很多不曾涉足艺术领域的人,在听说了有这么一位变种人画家之后都跑去画展,想要开开眼界, 看看那个传说中的穷凶极恶的变种人的作品到底有多惊世骇俗。
同时他本人的照片也广为流传, 一方面是传闻中喜怒无常又极度强大的变种人,另一方面又是个看起来温和又俊美的青年,从照片上完全看不出半点恶人的样子,这种极端的反差感居然为他吸了不少粉丝。
正在他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的时候, 突然被他戴在手上的智能终端响了起来。
沈晏舟有些意外,这是这么多天以来, 托尼第一次联系他。
不过这时候联系他, 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晏舟打开了智能终端,托尼的脸投射在了空中。
“你回洛杉矶了?”托尼的表情看来有些着急。
“没有啊?”沈晏舟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环境,嗯, 很显然不是他自己家里。
托尼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惑:“你没回去……那到底是谁做的?”
“怎么了?”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的沈晏舟连忙问道。
“你的房子旁边看守着的人一夜之间被人撂倒了。”托尼说道。“没有目击者,近百人全军覆没,除了四肢健全外,记忆完全被清空,一个个变成了傻子——虽然在我看来他们之前就都是一群傻子,但这次傻的更彻底,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沈晏舟微微一怔,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查尔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估计只有像查尔斯那样强大的心灵能力者了,但这明显不是查尔斯的作风。与其相信性格那样温和善良的查尔斯会去把一百多个无辜的、服从命令的人类变成傻子,还不如相信万磁王突然去卖废铁并把卖到的钱全部捐献给希望工程。
既然不是查尔斯,那会是谁呢?
而且对方的目的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袭击政府派出的军队,在这样一个变种人和人类的关系前所未有的僵硬紧张的时刻,他对前来追捕沈晏舟的队伍动了手。
排除掉此人是特地为沈晏舟清除障碍的可能,因为沈晏舟不觉得自己和哪个心灵能力者能有这样好的交情,除了查尔斯。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他是想借此机会加深人类和变种人之间的矛盾。
想到这一层,沈晏舟皱起了眉:“现场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吗?”
托尼摇头:“袭击者手脚很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不过现在上面的人都认为是你做的,派遣了更多人去往洛杉矶追查。”
沈晏舟:“……为什么又是我来背锅?”
“别担心,他们拿不到证据。”托尼正色道。“只要你不被抓到,这也算是混淆了那帮家伙的视听。就算你被抓到了,没证据他们也没法就这件事情起诉你。”
沈晏舟心情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挂断通讯后,沈晏舟的目光飘向了自己的手臂。
黑魔标记已经出现了一段时间了,但是从来没有痛过,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情况出现,再加上指引符咒在这个世界没有找到伏地魔,那么就应该只是单纯的时空乱流造成的后遗症了。
但即使是这样,他在看到黑魔标记的时候依然会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就像是面对着阳光,看不见身后的黑影,却能感觉到脊背发凉。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看不出情绪。
……
泽维尔天才青少年学校。
查尔斯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中,面色严肃的看着面前的棋盘。
“有什么想法吗?”坐在他面前的万磁王有些慵懒的开口道。
“你的水平比以前更好了。”查尔斯说道。
“我不是指下棋。”万磁王笑了笑。
查尔斯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叹了口气:“埃里克,你知道那不可能是我做的。”
“很难想像这世界上除了你,居然还有另一个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万磁王若有所思。“把一百多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清空记忆,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恐怕人类会怀疑到你的头上来。”
“我倒是没什么关系,毕竟有这么多证人证明我的清白。”查尔斯不在意的说道。“只是我在想,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和沈有什么关系。”
“说实话……”万磁王面前的棋子在他的操控下移动了一步,他的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看向了查尔斯那双天蓝色的眼睛。“我一直都觉得,沈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人。”
查尔斯也看向了万磁王,眉头轻皱。
“任何人做事都会有理由,会有自己的信念,而沈,我感觉他做事完全没有目的。”万磁王面无表情的说道。“上一秒他可以拯救一群人类,而现在他又能毫不犹豫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伤害人类。”
“不,埃里克,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查尔斯摇了摇头,重新低下头看向棋盘,伸手移动了一颗棋子。
“你知道他的目的?”万磁王从查尔斯的神色中读出了这条信息。毕竟是多年的好友了,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有时候甚至会超过他们自己。
“……”查尔斯沉默了片刻,抬头冲着万磁王笑了笑:“埃里克,再不认真点,你这盘就又要输了。”
“……希望你能应对好即将上门来找你的那些讨人烦的家伙们。”万磁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
华盛顿特区,国家美术馆东馆。
伏地魔顺着阶梯走上了二楼,他的脚步缓慢而沉稳,目不斜视,周遭的空气像是要凝结成霜。
麻瓜们的艺术作品对伏地魔来说,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极少数能让他感觉到熟悉的东西。当年他在霍格沃茨跟随沈晏舟学习绘画的时候,沈晏舟就经常拿一些麻瓜的画册来给他做范例。
但他没有在国家美术馆里面陈列的大量国宝级艺术作品面前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一个展厅。
这个展厅的人并不算多,大部分人都集中在一张画的面前。
那张画有三米多长,一米多高,是一张个人风格非常鲜明的油画,一反油画写实而浓墨重彩的风格,用色极为小心,甚至可以说是吝啬,很多地方甚至描绘的相当模糊,但却完全没有减少其整体美感,甚至在一种莫名的朦脓写意中更添了神秘与温和。
画中是一片被森林包围的湖泊。
湖泊倒映着天空的色彩,美丽而又纯粹,就像是一块蓝色的水晶镶嵌在大地上。湖泊表面的波纹清晰可见,仿佛一阵清凉的微风从画中吹来,冰凉而又带着湿气。这片湖泊在郁郁葱葱的森林的包围下,显得那样自然柔美。
这幅画没有名字。它的简介牌上,仅仅写着作画者的名字以及捐献日期。
作者:沈晏舟。
欣赏着画的人们三三两两的站在画前讨论着:“真好看啊,比起那些完全看不明白的艺术作品,这张画莫名的就给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是啊,我一直都很喜欢沈的!”
“只可惜……估计以后是看不见他的新作了。”
“你们有人知道这幅画中的湖泊在哪吗?真的有这片湖泊吗?”
“不知道,这幅画一句简介都没有……”
“也许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呢。”
“……”
那些麻瓜们到底吵吵闹闹的说了些什么,伏地魔一句话都没能听进去。
在他看到那幅画的一瞬间,他就怔住了。
那是高尔德湖。
他隐居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他甚至能记得那种带着湿气的风吹在脸上的感觉,他也记得在湖边行走时,清澈到不染一丝污垢的湖水缓慢的漫过脚跟的感觉。
他突然记起了在阿尔巴尼亚森林的伏地魔庄园,那时候他说要带着沈晏舟去高尔德湖,他说那里非常美,喜欢绘画喜欢自然风景的教授一定会爱上那里。
后来……后来他死了,他熬过了十多年的沉睡,再一次醒来就满怀着愤怒和仇恨,将那个曾经的承诺抛在脑后,近乎疯魔的折磨那个曾经将自己从深渊中拯救出来的人,直到他死去。
即使后来他知道,自己到底犯下了一个多么无法弥补的错误,但他也一直都认为,在他沉睡的那十多年,教授一定是恨他的。因为那个阿尔巴尼亚森林疯狂的鲜血之夜,他在临死前杀了他殉葬,毫不犹豫的、带着几乎无法磨灭的恨。
那样的仇恨……他想,他是一定不会得到原谅的,和他相关的记忆大概都是教授不愿意想起的曾经。
但他错了。
教授在他死后,没有选择将那些过往完全放下。他是去过高尔德湖的——那个仅仅只是被伏地魔提及过一次的地方,那个全欧洲都没有多少人知道的美景。
那个时候,教授大概认为他已经死了吧。
所以,他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高尔德湖的?仇恨?还是……怀念呢?
这是一幅没有名字的画,也没有一句介绍。但画中的意境是那样温柔、宁静,仿佛治愈人心的良方,那种寂静悠远的感觉几乎让观赏者下意识的想要屏住呼吸,生怕破坏了这样的景致。
他突然觉得心脏抽痛了一下,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咽喉,窒息的疼痛感充斥在他的胸腔。那些本以为在时光中被悄然磨灭的痛楚再一次被翻开,鲜血淋漓地放在他的面前。
如果当时他能理智一点,也许他是能得到原谅的。
但现在的他,拿什么去祈求原谅呢?
他什么都没有了。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
灵魂因为痛苦而颤栗,位面的排斥之力趁虚而入,碾压在他的灵魂上,像是要将他的灵魂磨成粉末。
伏地魔闷哼一声,有些支撑不住的扶住了墙壁。
周围的参观者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有人走了过来,颇为担忧的问道:“先生,您还好吗?”
伏地魔抬眼看了一眼前来关心他的麻瓜,什么也没说,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那张无题画,然后转身离开了展厅。
他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他不能再把时间耗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