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薄沉默了许久,突然轻声道:“彦老师发现我有胃病,就跟你发现我昏倒在车上一样,都是偶然。之后,她便会按时给我送胃药。我知道她对我有其他的意思,但是她并没有直白地跟我说,我自然也没有办法莫名其妙地跟她说,我不喜欢你,你别再喜欢我。可是自从你在生日那晚跟我告白之后,我就没再收过她的胃药,因为从你的痛苦当中得知,我若继续收她的药,只怕会给她无限的希望,那么,她迟早会像你这般陷得这么深。”
“那她为什么今天又给你送胃药了?”听他这么说,宋小茶已是释怀一大半,忍不住抬眸询问。
“茶末......”沈薄深深凝了她许久,半晌才微微叹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单纯。她送胃药,或许,目的并不在于把药给我,而仅仅在于送药这个举动呢?”
“啊?”宋小茶被他说糊涂了,愣是没能琢磨出最后一句的意思来。
“傻瓜,简单来说,让你变得像此刻这么烦恼,便是她的目的,知道了吗?”沈薄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她的碗里,左手抬起揉了揉她的刘海,浅笑,“不要想太多了,我以后会跟她保持距离的,别担心。吃吧。”
宋小茶凝着他柔和宠溺的眸光,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挑起,弯起的双眸溢满了甜蜜的笑。
然而这些甜蜜,在回到房间,一个人望着空寂黑暗的夜不由自主想起言泯歌时,顿时被一股席卷而起的烦忧所湮没。
辗转反侧,久久无法睡眠,眼睛一睁,看到的,全是言泯歌那日在咖啡店骤然间黯寂下去的眼眸。
一直折腾到早上,宋小茶望着镜子折射出来自己那肥硕的黑眼圈,顿时深深地叹息,言泯歌那家伙天生就是来折磨她的啊!
认命把镜子扔到一边,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洗漱,换衣服,就匆匆往外跑去。
为了预防待会儿见到言泯歌相对无言,宋小茶决定坐公交车去他家,好争取出点时间来,慢慢琢磨着等一下该跟他说些什么才好。
可今天的公车格外的有效率,还没等她琢磨出个子寅丑卯来,就到站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暖和地洒了满地的流金,微风浮动,到处都充斥着初春的清新和甜美。
从公车下来,宋小茶抬头望着天空的一方金灿,不由地迟疑,这么好的天气,言泯歌会呆在家而没有出去兜风吗?
带了满腹的疑问,宋小茶走进他公寓所在的小区,轻车熟路地朝那他幢楼走去。
言泯歌跟他爸爸的关系不好,为了避免跟那老头子每天相顾无言,他干脆直接从家里搬了出来,在这片地段租了一间公寓住了下来。他租的公寓宋小茶去过好几次,足有她现在住的房子五倍大,豪华舒适程度更是她那小屋难以媲美。
只是太大了,仅有一个人住,难免显得冷清空荡起来。
站定在熟悉的房间门口,宋小茶按了半天门铃,却久久没有听到回应。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不在家......
稍稍犹豫,宋小茶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拨打了他的电话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许久,才传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喑哑,有些无力,“茶末?”
“嗯......”宋小茶低低地应了一声,却莫名地觉得尴尬。
言泯歌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怎么?”
宋小茶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问:“你现在在家吗?我现在在你家门口。”
“公寓?”
“对。”
他默了默,道:“你等等。”便挂断了电话。
手机那头突兀地传来忙音,宋小茶拿下手机,微微发怔,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见咔嚓的一声,房门便自里面打开了。
言泯歌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宽肩T恤,领子颓靡地往一边垂着,露出精致而优雅的锁骨,黑色家居长裤,没有穿拖鞋,赤着的一双脚有些红。
一个多月不见,他似乎消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而没有精神,下巴尖削,两颊有些凹陷,微陷的眼窝处青晕萦绕,唇瓣苍白干裂,两颊却染着两片不寻常的潮红。他似乎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蓬乱,微微喘着粗息,应是刚刚急着跑出来时所致。
“嗨......”面对着他,宋小茶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半晌,居然举起爪子,很不自然地朝他挥了挥,脸上的笑容僵硬得不能再僵硬。
言泯歌站在门里面,身体向前倾微倚着门,布着血丝的双目紧紧地凝着她,许久,才轻声问道:“要进来吗?”嗓子沙哑得一点也不像他原本的声音。
宋小茶的心底莫名一酸,脸上却仍是牵强地挂着笑,朝他颔了颔首。
言泯歌微微往后退,把门全部拉开,给她让出了进门的空间。
宋小茶低下眼不敢看他,抓紧手里的包包,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窗帘厚厚地阻拦住外面璀璨的阳光,徒留了一室的黑暗和死寂,走进去,她竟然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悲凉。
“啪!”一声脆响,整个黑暗的室内顿时一片通明透亮。
宋小茶回头,看到言泯歌站在电灯开关处,倚着身后的白色墙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此刻是孱弱和痛苦的。
他就站在那儿,不走过来,也不说话,就那么远远地望着她,就像这么多年来,总站在那个地方遥望着她,想要靠近,却总也走不近。
被他这么盯着看,宋小茶突然觉得芒刺在背,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径直朝大厅的落地窗走去,“还是拉开窗帘,让房子晒晒太阳吧!”
伸手拉开厚重的窗帘,被阻绝在外边的太阳一旦没了障碍,便立即争相涌了进来,透过落地窗的玻璃,潋滟璀璨的金光洒了满满的一室。
宋小茶顺手打开玻璃窗,微风迎面袭来,淡淡的清香,冲淡了室内那种隐隐的悲凉气息。
忍不住勾唇,宋小茶回头对言泯歌说:“你看现在多好,空气多清......言泯歌?”
怔怔地看着那不知道何时已经倒在地上的男子,宋小茶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迟疑地向他走过去,双脚像踩在云端上一般虚浮,“泯歌?”
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轻唤他的名字,可是,他却双眸紧闭,一点动静也不给她。
伸出手,颤抖地触上他的额头,顿时像被火烫到一般,猛地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