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若水沉思的时候,阿玛突然问道:“对了,若水,那些自杀、被人勒死的勒痕的样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水一听,“噗嗤”就笑了出来:“阿玛,那《洗冤集录》您天天拿着看,怎么还来问若水呢?!”
“啊?!这都是《洗冤集录》里写的?!”
“是啊,阿玛!可见您每次只拿它来当枕头,从来都不曾好好儿的看过。”
阿玛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额娘在旁边帮腔道:“你这丫头!还学会笑话你阿玛了。不过,你什么时候认得这么多字的?额娘怎么不知道?你还能看得懂这种书了?”
若水一惊,心道:糟糕,要露馅了!昨天只顾了兴奋,竟然又把自己才三岁的事儿忘了。于是,赶忙冲额娘一笑,现编道:“额娘,若水哪认得那些啊!那都是以前若水在外面玩儿的时候道听途说来的。”
额娘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貌似有点相信了,随后又道:“你以后还是少听些这个,像那《洗冤集录》以后也少看点吧!那不是一个大家闺秀应该看的书。”
阿玛马上接口道:“恩,就应该跟你额娘多学学,看些唐诗宋词之类的,还有那《饮水词》,挺好的!可以跟你额娘多请教请教。”
若水撇撇嘴道:“我可不敢去招惹额娘。额娘一看饮水词,又要哭的稀里哗啦的,到时阿玛也要心疼了。”
尚容在一旁大笑起来,阿玛跟额娘顿时满脸通红。额娘伸出手,作势要打若水,最终也没舍得下去手。
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新年了,额娘也打算放一个半月的寒假,让绣学的学生们回去好好帮家里准备准备新年。于是这几日,大家都开心的很,绣学也更加热闹了。没想到,到了寒假前的最后一天,额娘突然说要给大家布置寒假作业。作业的题目很简单,以新年为题,绣一个手帕。而绣出的手帕呢,不仅仅要看绣功,还要看构图、意境和巧思。等到寒假过后,还会把作业收上来,根据每个人的作业情况进行评分。如果成绩优秀的,就可以升入高一等的园里学习了。不用说,这背后自然是若水出的主意,当然对外只说是额娘自己想出来的。学生们领了题目,各自回家紧张的准备了起来。绣学里顿时空了,额娘和满儿忙了几个月,现在突然闲下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过也没空几天,两人就忙活着准备给京城的年礼,因为今年的进项比往年多了好多,额娘手头大方了些,备的礼物自然也比往年厚了很多。只是额娘也不敢太张扬,生怕引起妯娌之间嫉妒和矛盾,也担心今年若送多了,万一明年进项差了,这礼物就不好备了。
之后没几天就到了小年,若水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四个生日。全家人叫上梅姨、雅慧、冉悠、凌远、佟福,给若水好好的庆祝了一番。而再往后几日的除夕、庙会自然也与往年没什么不同。非要在几天之中找出件事来说说的话,就是梅姨的《石谱》终于编成了,在初一那天给大家每人发了一本。若水仔细翻了翻,里面的内容颇有意趣,而其中的插图也非常精美。只是雅慧的态度有点奇怪,每次若水夸起这《石谱》来,她总是撇撇嘴,不置一词。若水看她不说,自己也就没有多问,只专心一意的期待着正月十五的上元灯会。
说起上元灯会,那可是庙会之后的又一大盛事了。可惜前几年,若水不是生病就是赶上家中有事,每年都没去成。今年阿玛许诺,说是一定要带她去见识见识,若水兴奋的不得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若水特地穿上自己最美的衣服,还让额娘给自己在发上别了一朵红色的小绒花,看起来煞是娇俏可爱。收拾完毕之后,阿玛额娘在家门口也挂了两盏“年年有余”灯,就带着若水尚容,四人一起向灯会进发。而满儿,不用说,自然是跟佟福两人“人约黄昏后”去了。
马上就要走到灯会了,路旁已经挂起了各种用明角、绢纱做的小小的花灯,花灯里画着各种古今故事,还有的写着灯谜,灯谜旁注着店铺名,意思是谁要射中了这灯谜,就可以到铺子里去领奖品,也算是变相的吸引游人去铺子中看看。身边的游人、马车也渐渐多了起来,若水踮起脚望向远处,只见前面灯火辉煌,似乎还隐隐的有嘈杂声、乐声传来,一家子马上加快了脚步。正在这时,若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一看竟是冉悠、雅慧、凌远三人。
若水笑着招招手道:“你们也来啦?”
冉悠笑道:“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这么好的灯会,我们怎么能错过呢?”
额娘在旁边问雅慧道:“你娘呢?怎么没见她跟你一起啊?”雅慧撇撇嘴,摇了摇头,自己一个人低头往前走去。额娘奇怪的望了若水一眼,若水也有点莫名奇妙,于是望向冉悠,看冉悠站在那也是一头雾水。阿玛忙打圆场道:“可能梅姐今天有事吧。”说着比了个手势,一家老小马上跟了上去。
一到路口,若水就被震住了。就在这里,竖起了一个约有二十尺高、三十尺宽的巨型花灯。这花灯是由上千盏小花灯拼成,五颜六色的小彩灯做边,黄色绢纱小灯做底,中间又用明角小灯组成了四个巨大的字“皇帝万岁”。而在花灯架下铺满了一盆盆造型逼真的各色绢花,在灯光的映射下,更显得五光十色、熠熠生辉。而这巨型花灯左边停了无数辆马车,右边则是拴着很多马,还有各家的小厮、马夫在旁边照看,将前面的灯会遮了个严严实实,但也让若水几人更加期盼起来。于是几人左冲右突挤了进去,终于见到了这夫子庙灯会的真容了。只见大街两旁扎满松棚,松棚中有人弄鼓吹箫、宛若仙乐。松棚的四周则是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这些花灯大的有一人高,小的则甚至只有拇指大小,样式也是纷繁复杂,八仙灯、聚宝盆灯、白菜灯、草虫灯、花鸟灯、金鱼灯、孔雀开屏灯……凡平日所见均可入灯。街的中央还不时的有穿着戏装的人、踩着高跷、摇着旱船走过,还有舞龙灯的。而每次走过,总有一群群男男女女过来围观,让本来狭窄的道路显得更加的拥挤。
阿玛额娘领着几个孩子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终于挤到一家小店门口,阿玛道:“咱们先上去吃点元宵吧。这家小店的楼上,能通览整个灯会,连秦淮河都能见到。而且这店中还有一个镇店之宝,每到元宵灯会才拿出来供人观赏。”说着,领着大家进了小店。只见小店迎面厅堂里摆了一盏极大的翡翠船灯。这船灯跟若水差不多高,船上有数间小房,房门可以打开。每间房前都挂着各色的小灯笼,而房中也点着小灯,而船头还有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美女在翩翩起舞。这翡翠船身的本身并未十分透明,被船上彩灯一照,散发出一种如梦似幻的光泽,若水不由看呆了,不消说,这就是那镇店之宝了。
“安二爷,您来了!楼上的包间已经给您预备好啦!”小店伙计马上过来将阿玛一行人领到了包间。
从这包间向远处望去,秦淮河上游船如织,水上还飘着星星点点的河灯,灯光水影交相辉映,宛如天上的银河。而那河上的画舫竟像极了一艘艘翡翠船灯在水中飘荡。脚下的灯会,则更像是花灯组成的另一条秦淮河。大街小巷的灯光连成一片就好像河岸,而游人提着花灯游灯会又仿佛流水,两条秦淮遥相呼应,更让人不禁心驰神往、心神俱醉。
若水不由叹道:“这灯会场面可真美真壮观啊!”
阿玛笑道:“这算什么!就把这些灯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三五千盏。当年赵世显赵大人在任时,光请一次客就用了上万盏灯呢!这里面还有个故事,想不想听?”
几个孩子赶忙点了点头,只听阿玛道:“当年啊,这里河同知张灏请赵大人饮酒,在树林里张灯六千盏,高高下下,如银河错落。还专门动用了三百个兵役,负责点烛剪煤,周围有乡邻偷偷去看,都说张大人这是豪举啊!赵大人回来极为不服,于是决定回请张灏,这次要点上万盏灯。”
若水咋舌道:“那不是得用四五百人了!”
阿玛笑着摇头道:“错!赵大人只用了十余人。”
冉悠也是一愣道:“十余人?!十余人怎么能应付的来呢?”
阿玛又笑道:“当时我也在这十余人之中,当时赵大人命我们用火药线把蜡烛心的顶端连接起来,一根线穿百盏灯,点燃一根,一百盏彩灯马上就能亮起来。所以啊,等到开宴的时候,赵大人一声‘张灯’,瞬时万盏齐明,当时就把张灏给震了!”
冉悠不由拍手笑道:“这赵大人可真够聪明的!”
若水也不由连连点头。雅慧突然在旁边冷哼道:“一顿饭就用掉万盏彩灯!一年知府才能有多少银子,还不是贪的老百姓的钱!你们倒还夸他!”一句话顿时将阿玛、冉悠和若水噎在那里,尴尬的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