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若水跟着十三阿哥和十阿哥一起来到了宗人府,自从太子被囚,他府中所有的人也一并被关了起来,包括新宠铃儿。宗人府的牢狱之中阴暗湿冷,四处泛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唯有高高的天窗射进来一丝光亮,让人能看得清日升月落。不过到底是宗室的牢狱,环境比普通的牢狱算是好了很多,每个监牢之中都放了木板床,还有薄薄的被褥。此时的铃儿穿着一身白色的囚衣,光着脚坐在床上。她望着窗外的白云,慢慢的梳着长发,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散着微微的暖意,她的嘴角还带着淡淡地笑意,那安静闲适的样子,实在让人很难将她与牢狱联系在一起,反而倒更像是在闺房之中,惬意的享受着美好的清晨时光。若水三人静静的望着她,忽然不忍心打扰这幕美好的场景,而带着他们几人进来的狱卒,更是看呆了眼。铃儿终于梳好了长发,她将一缕长发轻轻挽起,又将木梳插在鬓间,白玉般的脚踏在黑沉阴湿的地面之上,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铃铛便跟着轻颤,在牢狱之中清脆的回响。虽然已在牢中待了不少时日,比之那日的惊鸿一瞥,她已是清减了不少,没有那日的浓妆艳抹,原本华贵妖娆的面容此时看起来添了几分清丽,反而更是妩媚动人。
她手中把玩着垂下的长发,淡淡地笑道:“幸好我一向喜欢用木梳做头饰,也幸而狱卒大哥为人宽厚,否则,今日真要怠慢贵客了。”声音带着一丝喑哑慵懒,举手投足间状似无意,却风情无限。不得不说胤禛说的没错,她虽相貌与冉悠很像,但气质性格完全不同,她就如同红酒,魅惑人心,而冉悠则更像清冷的泉水。狱卒似是对铃儿的称赞很是受用,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傻笑着。
那傻样子终于让身边的十阿哥看不下去了,他踢了那狱卒一脚,呵斥道:“还不快把门给爷打开!”
那狱卒赶忙将门打了开来,傻傻的挠着头站在一旁,十阿哥火气又上来,照着狱卒又是一脚:“傻愣着干嘛?椅子呢?”狱卒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去搬椅子。铃儿低头轻笑一声道:“十阿哥好大的火气,如不嫌弃,这木板床亦可一坐。”
十阿哥皱着眉头,粗声道:“不必了!”
铃儿也不以为意,又对十三和若水道:“那二位呢?”她眼神只略略扫过若水,仿似从不认识。
十三淡笑道:“好意我们心领了,如今太子被囚,铃儿姑娘也是身处囹圄,竟还能如此淡定,着实让人佩服!”
铃儿摇头轻叹:“自从我年幼离家,人生于我,就是一座牢笼,身处何处,又有什么分别?”
“人生如何,全靠你怎么看待!其实,太子一向对你很好,他听说是你供出了他,已经连续一个月未发一言了。”若水望着这张酷似冉悠的脸,从何时起,她也戴上这样的面具,或者,她根本一直都戴着。
铃儿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眼神微动,划过一线悲伤,紧跟着,她又重拾笑容,淡淡地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不过是他的侍妾,说该说的话,有错吗?”
“仅仅是这样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有预谋的接近他?”十三冷下了脸,声音严厉了起来。
铃儿低低一笑,斜仰着头望着十三,美好的脸孔纯真无邪:“铃儿听不懂十三爷的话。”
十三阿哥冷冷的道:“我们已经查到,你在被拐卖到苏州之前,曾经到过京城,还在八哥的府上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忽然消失了踪影,没想到你竟然进了太子府。说!是不是八哥让你潜伏在太子身边的?”
十阿哥皱眉道:“十三,八哥不是这种人!没证没据的,你别冤枉他!”
十三阿哥立即反驳道:“十哥,我并没有说一定是他做的,只是现在证据指向了八哥,我们必须查清楚!”
铃儿好笑的望着两人,将手抱在胸前:“看来两位阿哥还没有商量好,不如先商量一下,再来问我,如何?”
十阿哥听了这话,立时更怒了:“我们说话,何用你来插嘴!如今皇阿玛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大怒之下削了我八哥的爵位,骂他不忠不孝,你最好赶快将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还我八哥的清白!如若再不说,小心我大刑伺候!”
铃儿听了这番威胁,却完全不为所动:“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各执一词,无论铃儿说什么,总会有人不信。这位姑娘,不如你来调停一下,教我个折中的法子,如何?”
若水笑叹了一声:“铃儿姑娘真是目光如炬,我还真有个折中的法子,只是说出这个法子之前,我想讲个故事,不知三位可有时间一听?”
十阿哥和十三阿哥都静了下来,一齐望向若水。铃儿巧笑嫣然:“我果然没有没有看错人,只是既然要听故事,即便没有酒菜,好歹也应该有些茶点,才不负如斯良辰。”
十阿哥又是皱起了眉头,斥骂声刚要出口,便被若水打断:“铃儿姑娘的提议正合我心,包子哥,可否代为安排?”
十阿哥的怒气憋在胸口,脸臭臭的,嘟囔着:“知道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整天想些什么!”说着,便出去将刚才那个傻笑的狱卒喊了过来,交代他去买些茶点过来。
“我要福满多新出炉的桂花酸奶酥和芋泥蜂蜜寿马,你们呢?”铃儿忙着张罗。
“不要!”十阿哥的脸立时绿了,十三则是低头想了片刻才开口道:“我还是喜欢那儿的葱油饼,再来份苏盐酥,对了,顺便帮十哥加份干肉干菜喜马。”
“连你也跟她们一起疯?”十阿哥更是不乐意。
若水完全不顾及十阿哥的感受,跟着道:“那我要椒盐麻酱饽饽、山楂蜂蜜印子和桃花饼,对了,茶叶和酒一块从福满多带来,满儿姐知道应该如何配搭。”
“若是直接搬张茶桌来更好。”铃儿立即接口。
“倒不如拿张草席,咱们四人席地而坐,更有味道。”若水摇头出主意,两个女子相视一笑,这样子不像在牢中,倒更似是要去郊外踏青。
狱卒看着十阿哥的脸色,冒着冷汗将所有的要求一一记下,便赶忙飞奔而去。眼看时间还长,两个女子竟然坐在木板床上聊起了家常,气的十阿哥牙痒痒,倒是十三,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还时不时的插句话。
狱卒的办事效率相当高,记心也甚好,不一会儿便在房中放上了一张大席,又在上面摆上来各种点心,满儿还很贴心的加了些花生米、瓜子、桃脯之类的果仁。热水冲入壶中,菊花茶的香气渐渐飘散开来,冲淡了狱中的霉气,十三拿过旁边的酒坛,相当帅气的拍开酒封,浓郁的桃花香气便飘散开来。
到了这会儿,十阿哥虽然不满,但馋虫也被这酒勾了起来,率先给自己倒了一碗,大口的喝了下去。十三则是很绅士的先给两位女士倒了两杯。若水晃着手中的酒杯,深吸了一下香气,才道:“曾几何时,我也与好友一起畅饮过这种酒,桃花树下亦是如此席地而坐。还记得这桃花酒是她想出来的方子,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酒味虽然未变,可饮酒之人已是无法再相聚了。”
铃儿看着酒的眼神也有一丝动容,良久才叹道:“世事无常,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我所能控制。”
十三则是拿着酒碗,也如十阿哥般,一口饮尽,然后长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奇了,今天在这监牢里,竟然是我这些日子最舒服最放松的时候,希望待会儿你的故事,不要让我失望。”
“是啊,卖了这么半天的关子,快点开始吧!”十阿哥早已等不及了。
若水轻抿了一口酒,开始了述说:“这个故事要从十几年前说起,苏州有一户陆姓人家,一家四口,父母带着一双儿女生活的十分幸福。在儿子刚满一岁的时候,父亲外出做生意,路上遇到了一个男子王明,他也是苏州人氏,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好友。回到了苏州,王明经常到陆家做客,甚至经常带着陆家的一双儿女单独出去玩儿,陆家的所有人都对他极其放心。可就在一次王明带着这双儿女外出的时候,竟然一去不回。
原来这个王明是个人牙子,他根本就是有计划的接近陆家。他将这双儿女带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的孩子,都是王明骗来的,这些孩子之中大部分都会被折手断脚,然后拉出去乞讨赚钱,只有少数极出色的才会被留着,调教好了之后送到戏班子或者妓院去。幸而那双小儿女中的姐姐样貌极其出色,而且还相当聪明,她虽然只有两岁多,却将自己的弟弟保护的很好,甚至在两年之后,还找到了机会,带着自己的弟弟逃出了虎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