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江宁那日,满儿和佟福没有来送别,额娘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毕竟二十几年的姐妹,怎么临走的时候连个人都见不到了呢!阿玛安慰了额娘几句,便带着全家先绕路去了安徽看望施世纶一家,还有雅慧。现在施世纶调任为安徽布政使,一看到若水一家来访,真是高兴地不得了,硬是将若水一家留了六、七天才让走,每日施夫人都跟额娘形影不离的,若水尚容除了每日应付师父的考试之外,便一直与心影、雅慧在一块说笑。现在她们姐妹二人非常要好,而且越长越像真的姐妹了,连穿衣打扮都非常相似。两人当初刚离开江宁的时候,都因为自己父母之事变得很内向,现在则是越来越开朗大方了。离开安徽的时候,雅慧拉着若水道,自己已经改名成施梅雪了,施同石字,纪念母亲的最爱,梅雪同梅血,提醒她不能忘记母亲的血债,将来必定要找到那个负心人,问问他究竟为什么抛弃了额娘、抛弃了她!若水看着雅慧眼里的恨意和哀伤,心中一阵担心难过,这次见到她,还以为她都放下了,没想到……是啊!这么一段伤心的往事,又有几人能看的开!想起梅姨临终的嘱托,若水暗暗下决心这次回到京城,一定得尽力调查此事,解开梅姨和雅慧的心结。而后若水又劝了雅慧几句,跟施世纶一家道了别,全家便离开了安徽,转到了杭州,准备沿着京杭运河北上。
阿玛在临走之前,曾给京中发了信,说全家大约在两个月后到京城。其实,从江宁到京城,慢悠悠的走,一个月也能到了,只是阿玛想着这一家子都没怎么一起出过远门,大家走走停停可以欣赏一下周围的风景,顺便跟额娘重温一下当年这京杭运河上初遇的那段美好往事。而额娘就没这么好的兴致了,一路上总想着京城大宅的那些琐事,只希望这旅途越长越好,反而忽略了阿玛少有的细心和浪漫。不过两人虽心境不同,但也算殊途同归了。
若水开始看到河水便有些害怕,好不容易被尚容拖到船上,便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绣花、看书、逗水儿玩儿,除了跟大家一起吃饭之外,就不离房中一步了。尚容看她只要船稍有晃动,便惊慌不已,心中也为她担心,于是每日没事儿就来陪她。不几日,若水在船上恶梦复来,每每都从中惊醒,整日都有些无精打采的。额娘看着心疼不已,不停责怪阿玛自作主张,非要做什么大船,连女儿都不顾了。阿玛没想到若水反应这么严重,也是懊恼不已,低头任凭额娘教训。可尽管如此,船已经上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一起乘船的还有户安姓人家,从苏州过来,看似应该是生意人,在船上装了很多货物。他们的女儿安小姐是位标准的养在深闺的淑女,年纪与若水相仿,裹着小脚、坐立起行都严守着一定之规,上了船之后,从不踏出房门,对人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绝不高声言语。旁边还有几个丫头婆子伺候着,她的父母对她极为满意,但额娘见着,总觉得怪累的。这家人家在德州下船,阿玛考虑到若水的身体,也索性就带着全家人也在这里提早下了船,打算在德州歇几日,转走旱路进京,两家人都住在同一间客栈之中,分别住在不同的跨院。
若水在德州歇了两日,精神渐好,人也在屋里待不住了,便跟着尚容在城里逛了一上午,只觉这里的建筑四四方方的,大街两旁也比较空旷,跟江南的小胡同和精致小院全然不同。只是若水还是觉得很亲切,她前世就长在山东,一下听到乡音,心里陡然便有两眼泪汪汪的冲动。只是不知为什么,这里每家饭馆的生意都好的很,两人过了午时(中午一点之后)也没找到一家吃饭的地方,索性直接回到客栈大堂去吃。
大堂里人也很多,刚坐下,就听旁边一个圆脸、约莫三十上下的男子道:“今儿怎么得了闲了?还请我喝酒?”
另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人道:“今儿不该我当值。”
“那也不应当啊,你们上边那位最近不是身子不好吗?即便不当值,不也得候着吗?”
“别提了,那位爷太厉害了,病成那样,还有力气打骂人,昨个儿还把小李子打了三十板子,说是药太苦了!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更何况,这苦也不是我们的错,要怨就怨太医去!这点道理都不懂,还太子呢……”
“嘘!”那圆脸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说话注意点,别让人听了去!”
那面容憔悴的也赶紧收了收口,压低声音道:“现在都没几个敢往那位身边站,脾气太大了。今儿早晨,皇上去看他,正巧瞧见他打人,便动了怒,说是最近总听见他打人的传闻,他起初还不信,没想到今天竟然碰上了,还让他一定得学会厚待下人,这样将来才能有人真心拥戴,那位爷这才收敛了些。唉!不过我瞧着啊,他也是过耳不过心。还是你们那位爷好,整日虽然脸上冷冰冰的,对下人也严苛些,但只要守好规矩,就能安安稳稳的,到了年节还能多得好些银子。”
“咱们这位爷,不是我奉承主子,他真的是这个”说着,那圆脸的比了一下大拇指,“对朝廷的事那是真尽心,每日都要到很晚才睡,早上一早又起来办公。还有他旁边的十三爷,看着每日笑眯眯、漫不经心的,可做起事来毫不含糊,皇……咱们那位主子心里很疼他呢!”
若水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跟尚容对视了一眼,看来这是说皇上南巡的事呢。今年皇上南巡,正好路过德州,没想到太子竟然病了,便在德州耽搁下了。两人还待在听,那两人突然住了嘴,一齐望向门口。若水和尚容也向门口张望,竟然见到金真、金阳正站在那里,尚容大喜,喊道:“金大哥、金二哥!”
金真、金阳一听喊声显然一愣,两人往这边一看,金阳不由大笑道:“怎么会是你们?!”说着便快步走了过来。金真看了那圆脸的人一眼,暗中摆了摆手,那两人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只匆匆扒着饭。
三年不见,金阳高了很多,也壮实了很多,只是那笑容和那长长的睫毛仍然没变。而后面的金真,似乎瘦了些,原来冷峻的脸上这会儿带着极淡的笑容,两人跟尚容若水坐到一桌。
尚容笑道:“真是太巧了!这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金阳也道:“可不嘛!你们不是在江宁吗?怎么会到了这里?”
尚容遂将去京城之事说了,又道:“我们还想到了京城便去找你们呢,没想到在这儿便遇到了!”
金阳点点头道:“是啊!我们是跟着皇……”
“我们跟着一位姓黄的先生到这边采办点货物。”金真拿起茶,轻抿了一口,慢慢道。
尚容忽略掉两人的些许不自然:“那你们准备在这里待几日?”
“明日就要走了,你们呢?”金阳遗憾道。
“我们还要待几日,若水不适应坐船,我们前天刚从船上下来,准备在这多休息一阵子。”
“哦?”金真挑眉看着若水,问道,“现下可好点了?”
若水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关心和温暖,随即笑道:“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想在这儿多吃点山东菜呢!”
“呵!京里有的是山东馆子,等我们回了京就请你们去!”金阳笑道。
“恩!”若水开心的点点头,“那你们明日是回京吗?我们可以一起走!”
“呃……”金阳神色有些迟疑,“我们明日要启程去泰山,只怕还有几天才能回京呢!”
“是吗?”若水尚容都有些失望。
“你们要在这待几日?说不定我们回来还能见一面呢!”金阳赶忙道。
若水一听这话,转转眼睛道:“阳哥哥,你们去泰山,能到范镇去一趟吗?听说那里的火烧可好吃了!”
“范镇?”金阳还没明白过来,金真在一旁点头道:“范镇离泰山很近,应当没有问题。”
“太好了!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若水激动的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范镇火烧可是她前世小时候最常吃的食物,可惜自大学离家便几乎没有吃到了,记得刚工作那会儿,自己几乎每日都梦到,每每醒来都是擦着口水,心里失望的很。终于有机会了!
金真看她如此兴奋,不由有些好笑的摇摇头,突然道:“这儿的扒鸡也不错!”
若水听这话一愣,才猛然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对了!德州扒鸡嘛!前世小时候也常吃的,自己去梦城家的时候,还给未来的婆婆带过一只呢。若水笑嘻嘻的刚抬手要点菜,突然飘来一阵烟雾,接着就听见后院有人喊:“走水啦!快来人啊!”,又有个婆子的声音在大呼:“救命哪!快来人救救我们家小姐啊!”若水尚容对视一眼,想到自己父母还在后院,赶忙冲了过去,金阳也跟了上去,金真则是冲旁边那桌上的圆脸男子使了个眼色,那人赶忙跑出了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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