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之上,连峰叠嶂,层峦耸起,如奔涌波涛,一一向东。树木苍苍,枝干似铜铁颜sè,粗壮有力。
吴楚低天,山体深寒,一派寥落之景。
以山为幕,星光从天空坠落,山崖东南北三方星光璨然。
李巍放开沙洁罗,向前走了几步,身处星光之中,顿时感觉到身体四周冷如刀刃般的寒意,空气似被抽空,自成一体,强大的压力挤压着自己。
李巍清楚此刻自己就如同当年在耿山玉谷的玉石群中,除了玉石之外,便没有其他,甚至空气。假如是在当初,他肯定将这种环境给破坏,然而此时却非当时,而是他自己刻意选择的钟山和特定的观察天象的最佳实践,更何况他了解这天象的具体现象。
“呼”!
忽然一股大风从天际直压钟山,山体耸然,树木强而有力,根基不可动摇,强大的压力与树木枝干相对冲击,便发出一种噼啪沉重的闷响。
“喝”!李巍压住胸口处的yù要喷出的逆血,抬头仰望天际。
天空中微月清光,天龙座的首尾星辰开始发生变化,形成一个交际。太阳开始出现缺口,“rì薄”现象开始发生!
接着,微月逐渐圆满。虽是白天,但月亮已比出现“rì薄”的太阳大了几倍。
在“rì薄”现象的反shè下,太阳忽然消失不见。天龙座星辰变换,首尾相衔,形成的交际随着月亮的圆满逐渐放大。交际又笼罩在月亮之上,使月亮外圈多了一圈光环,天龙座首尾星辰变换,,光环转动。此时的月亮就像一个运转的浑天仪,又像一颗带着两团火焰旋转的珠子。
天龙座首尾两颗星辰在这快速的运转下,渐渐难以分清次序,沙洁罗恍惚之间,眼中似乎出现一条一体双首的神龙。
“双龙戏珠?!”沙洁罗死死地盯着天空,心中惊异不已。
“不对!”沙洁罗突然将视线转向太阳消失的方向,只见“rì薄”后的太阳如一面透明的镜子,上面的七个光排成斗勺状静止不动,另有两个光不断闪烁,两个光中又有一颗略显空sè的较大光上下浮动。
“原来这就是九龙戏珠!”沙洁罗知道震旦大地上的东方世界并不是那么重视对月亮的观察,但却十分重视对太阳的观察,就算是此刻几乎不见太阳,人们也不会去关注现在那异常的月亮。于是她心中便断然认定这就是“九龙戏珠”的由来。
也难怪沙洁罗这么想,月亮总常常在白rì近半、清晨初始的时候出现,并保持较长的出现时间,人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下意识忽略掉它。只有在月夜里,人们才会望月怀感,情感爆发。
此时,李巍在被星光抽掉空气的真空里,遭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空间挤压,他全身的骨骼喀喀作响,骨架也在变形。在强大的压力下,他的血管不知爆裂了多少,他的眼睛也已经充满了变成黑sè的血液,所见的也已经变成一片黑暗,除了来自身体内部的巨大的撕裂痛苦,现在他对外界的感受纯凭听觉感应。
“九龙戏珠?”李巍眼鼻口耳全渗出鲜血,此刻他虽然处于危险煎熬之中,但他依然笑了出来。他心中清楚,在东方一yīn一阳的论调甚至可以是yīn阳怪调的模糊概念之间,世俗的社会知识永远不是朴素的,而是添油加醋,甚至奇装异彩的。
异象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太阳便从“rì薄”状态之中摆脱出来,重新照耀大地。
星辰消失,空气继续流动,李巍变形的骨架在本能的催动下慢慢回复原位。除了眼鼻口耳的鲜血和已经变成黑sè的眼白,李巍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李巍知道自己的身体的内部已经是五脏破碎:心、肝、脾、肺、肾已成碎叶,彼此掺杂;六腑断裂,彼此纠缠。全身上下,由内而外,几近崩溃边缘。
“暂时不要碰我!”李巍阻止沙洁罗道。
“李巍,你怎么了?”沙洁罗发现了李巍的不对劲,出声关切道。
李巍忍着痛苦道:“儒疗皮肤,道疗血脉,佛疗骨髓。我这只不过是属于佛xìng的自毁而已。你不必太过担心。”
沙洁罗惊道:“可是,你的身体?!”
李巍头,道:“现在只有我的皮肤及部分皮层未破裂以及我先辈留给我的血脉没有流尽,但是,我的骨髓的生机几乎被我毁灭殆尽。刚才‘九龙戏珠’的时候,我处于一个特殊的空间之中,那空间虽然看不见摸不着,是虚无的,但是只有这虚无的东西来毁灭我的骨髓,伤害我的五脏六腑,我才能完成佛家属于男xìng的‘虚无自我毁灭’。”
“佛家属于男xìng的‘虚无自我毁灭’?!”沙洁罗心中产生了一丝害怕,眼神中闪过淡淡的恐惧。询问道:“你的‘佛疗骨髓’,但天竺的佛学和震旦大地的佛学的确是不一样的!你这样做~”
“对,的确是不一样的!佛学与这东方天下西方与东南方也有两种不同体现。佛属于女xìng的慈悲与道的yīnxìng十分相近,但佛属于男xìng的虚无却是另一回事。”李巍轻笑着道,“三秦之地赳赳老秦,虚无便体现在破坏外来者;东南之地,虚无便体现在名利观上,故江南大多淡然功名利禄。于是佛属于女xìng的慈悲便由此根植发展,而与之相近yīnxìng的道也拥有类似的慈悲。”
“那按照你这样,你皮肤属于儒的的又是怎么回事呢?”沙洁罗询问道。
李巍叹息道:“佛分男女,虚无毁灭以及慈悲;而经儒和玄道则相互交叉、不可分离。孟子言善养浩然之气,是以腹有诗书,‘养气’则体现于外,也就是皮肤属于儒!有了这层皮肤,那些儒者便不害怕那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我曾经驾驭过金陵,融入过文人的戾气,可以昭晰天地,辨清一切,如同身体的感官。而大儒往往能分辨是非真假,这便是一种皮肤。”
“那血脉属于道呢?”沙洁罗继续问道。
李巍道:“玄道止道于声无哀乐、养生、言有尽,主张顺其自然。至于意无穷则另有其论。而道的xìng质,如言辞激烈,血xìng之类便是其血脉!这一种血xìng,也似乎可以用气节来解释。先辈血脉中的赋予后代的责任,希望后代光耀门楣。”
沙洁罗顿时疑惑了:“顺其自然?你们东方不是‘道法自然’吗?”
李巍顿时笑了起来:“天地与我为一,那‘吞若云梦者仈jiǔ,不曾蒂芥’的乌有子虚呢?‘道法自然’便是血脉,不做违反自然的事,也即是血脉的无法改变。”
“血脉的确是无法改变的!但是皮肤、骨髓却是可以找到替代的啊!”沙洁罗似乎肯定了什么,很解脱地笑了。
李巍看到沙洁罗的开心样子,笑了起来:“皮肤、骨髓是可以替代,但血脉不会变,于是便有了代表父亲的图腾。”
“图腾?”沙洁罗皱了皱眉,“代表父亲?”
“是的,代表父亲。虽然图腾是你们天竺的叫法,而东方天下并无此词,但历代皇帝自称真龙天子,凤子龙孙,但为了长生不死,他们也屠龙。譬如麒麟,本是神兽,受民众崇拜。但齐鲁山东之地的人在平原上猎捕它,食用它。”
沙洁罗心中不由想到,自己也是图腾,何尝不是被崇拜自己的人所追捕猎杀呢~
李巍继续道:“多数人认为自己的血脉不好,于是想更换自己的血脉,寻求生机。而往往祭祀天地所使用的祭品又何尝不是一种父亲的替代!”
“用替代自己父亲的图腾来换取生命和平安?!”沙洁罗意识到了这种图腾背后的大逆不道,但是世人却纷纷效仿。
“啊,那不是,假如有唯一真神的话,就可以用其他动物来祭祀,而不涉及象征父亲的那类图腾吗?”沙洁罗顿时联想到天竺众多的神灵以及邻国的唯一真神,继续道:“就算有只有唯一真神,又有谁不想要那唯一真神的血脉呢?”
李巍摇了摇头,他并不想知道答案。笑了笑道:“佛xìng自毁,与凤凰的虚无业火,所代表的是一种涅槃。血脉不可改,肌肤又可亦正亦邪,那么如果要浴火涅槃的话,也只能选择骨髓了。也就是改变人自己的体格,让人自己的命格开始玄奇”
“对!”沙洁罗头道。
李巍继续道:“五脏六腑破碎了并不要紧,只要肌肤不损,孕育的温床不坏,便可再次培育出来;血脉不绝,便可滋润生机,赋予五脏六腑以机动、灵xìng。”
“所以你才选择佛xìng的虚无自毁?”沙洁罗询问道。
李巍了头,又摇了摇头:“佛xìng的虚无自毁的确可以重铸骨骼,再造骨髓,但是它最重要的却是能激发嗜杀好战的人xì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