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虞家这样的事以后,景天真把娶亲的心给淡了。
如今满心想的是如何存钱开铺子的事。
两亩多的地活不算多,忙了自家的还能去帮别人做做工,给人看下病,卖些药。除了两人吃饭,倒也没别的开销,再加上茵陈这些年来一直跟着顾大嫂他们四处给人做厨,闲时自家做些针线也能换些油米盐钱。
后来又购了两亩地,这两亩倒是好水田。当然就种上了稻子,再加上一亩的桑树,一亩的玉米,夹杂着大豆。一年下来自己吃是吃不完了,余下的还能买几个钱。除了粮食,还能喂两季蚕,这一两年蚕茧的价位一直在抬升。
这些杂七杂八的来源,一年到头也能存下几两银子。景天估摸着,再用一年的时间,说不定这铺子就能开成了。
茵陈端了半升的米走了来,笑道:“大爷,这是涂家还的米,到长得比我们地里出的还好。颗颗匀净又饱满。”
景天正忙着在窗下配药,也没那功夫去瞧斗升里的米,只道:“这个药是村里严家老爷的,我配好了,你替我跑一趟送过去。我还要去别的地方。”
茵陈答应着,便将米放在了桌上,过来看景天配药。这些药材她已都认得,也说得出一些药理来。跟着景天这些年,也好几次曾跟着景天四处出诊,打打下手什么的是没多大问题了。遇着不甚厉害的病她也能说出几条如何医治的方案来,对于她的领悟力景天也很是佩服。要是能潜心的学,以后说不定能成一名高明的大夫。只是景天不大赞成她走这条路,毕竟这条路不好走,更何况她一个女子就更加艰难了。
茵陈拿了扎好的药包便去跑腿,景天又道:“药钱他们家还没有给,你记得一并收回来。”
“哦,好的。”茵陈就这么出去了。
到严家要经过一大片池塘,茵陈见岸上围了许多人,原来是在看打渔呢。她可没功夫凑热闹,急急的将药送到了严家。
“徐大夫打发我送药来,这是六帖药。”茵陈微笑着将药递给了严家老母。
严家老母眼神不大好,瞅着茵陈看了半天才笑呵呵的接了过去,又让茵陈等着给拿药钱,进屋时那说话的声音忒大:“这徐家的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茵陈脸微微一红,直到严家老母拿钱回来,又给了茵陈两个果子,笑道:“我们老头子的病多亏徐大夫费心。对了,小姑娘今年多大呢?”
茵陈道:“还未满十五。”
“哟,都是及笄之年了。当初看见你跟着徐大夫后面跑,还是个小丫头子,没想到几年下来就长这么大了。”
茵陈想,是呀,岁月如梭,如今她也算是个大姑娘了。拿着钱,道了谢,便往回走。不远时,只见莲心背着东西迎面过来了。
茵陈忙住了脚,笑道:“莲心姐姐从哪来呀?”
莲心道:“去打草喂那几只兔子。又大了些,更会吃了。我看下个月就该把它们拿去卖了。”
“我也想跟着姐姐一道养兔子,只是家里小,又要养蚕,顾不上了。”
莲心道:“这个真是折磨人,我卖了这些也不想再养。”
茵陈笑道:“你不养了,那是因为婚期不远。”
莲心红着脸说:“还有两个多月呢。不过东西都齐全了。”
茵陈打趣着她:“还得恭喜姐姐得了个好姐夫,我前儿见着他来你家,对姐姐是真好,又温柔又体贴。”
莲心的脸更红了:“你就会来取笑我,他也说不上哪里好。就是个老实人,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我娘说他手脚勤快,力气大,跟着这样的人不至于挨饿受穷,日子应该能过下去。别的我也挑不出他哪里好来。”
“老实人怎么呢,只要他心地好,能一心一意的对姐姐你。”
莲心满脸的羞涩,这门亲事自然是父母做的主,不过她也最终点了头,心想也算是终身有靠,父母也能安心了。
“你眼看快要及笄了,我看呀,媒人也该登门了。你家徐大爷总会替你好好的选一门亲的。”
茵陈笑了笑:“我可没想过要嫁。”
“女孩子家家的,哪里有不嫁人的道理,你也不可能一辈子赖在这里不走吧。你家徐大爷对你那么好,可你亏欠你什么。”
莲心的话很是在理,不过茵陈却没细想过,而是道:“大爷还没娶亲,哪里有我先嫁的道理。再有大爷现在想的就是开个药铺什么的,真希望这铺子早些开了才好。到时候我也能帮些忙。”
莲心道:“自己做点买卖,倒比四处给人做零工强。也比种地好,这地呀,一年下来也收获不多。”
“是呀,日子越过越顺利红火,才会什么都有。”两人说话间,已经可见当家陆下买的宅子,如今听说被一户人家买下来喂牛,据说喂养了好些头牛。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再不是当时的模样了。
时不时的里面传出几声牛叫。茵陈回头和莲心说:“当初你还在这宅子里做丫鬟呢,一晃过得可真快,没几年主人就已经换了别的姓了。”
莲心不免想起陆家的小爷来,那样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一个公子哥,如今又回到那个高门里去了,再也不会来他们这种乡野地方。
“茵陈,你说陆家小爷会不会已经中过什么秀才、举人呢?”
茵陈笑道:“不大清楚,他不是有母孝么,或许没去应考也说不定。对了,说起这个,你大兄弟怎样呢?”
莲心道:“只怕也没什么希望吧。他没读书那天分,说不定天冬以后还能有点出息。我娘还说,等到以后徐大夫开了铺子,让他去帮下忙,做做伙计什么的。”
茵陈笑说:“店子还没有,伙计倒有了。”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家。两人道了别。景天因事出去了还没回来,茵陈取了钥匙开了门,将钱放在了景天房里的橱柜上。
又见他屋里有些乱,地上还有些草屑药末废纸什么的也没来得及清理。茵陈便取了扫帚来,挨着将地扫了一遍,东西归置好了。又去打了一盆水来,将桌椅板凳什么的都擦过。最后将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将换下来的脏衣服归置到一起,明天好洗。
清理完屋子,茵陈见天色俨然不早。从菜地里清理些青草来,切碎了,加了米糠,剩饭等,拌匀了放在院子里,将鸡放了出来。自个儿便寻了张小凳子坐在檐下,看这些鸡吃食,同时不让它们去糟践菜地。
篱笆墙上被夕阳照上了一层光辉,再过一阵子,天色就要黑了。这样的景致她已看了八年,想想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一晃就成了个大姑娘。耳边忽然又浮出严家老母夸赞自己的话来。
家里有一面小小的铜镜,是景天买来送她的。不过她不爱照镜子。她也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今生没有别的想法,能守着这小小的院落过一辈子也甘愿。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大了,不可能守着这里一辈子,再有两三年又是怎样一副情景,谁也说不准。
胡乱想了一阵,将鸡们都赶进了窝。此时暮色已经降临,也不知景天什么时候回来。茵陈洗了手,系了围裙,准备晚饭的事。两人的饭菜备起来十分容易,再加上这些年来跟着顾家四处跑宴席,厨艺也是渐涨。就着家里现有的菜,打算做一盘豆腐酿山菌,一盘韭菜炒鸡蛋,熬了绿豆荷叶粥。
弄了简单的饭菜,剩下要做的事就是等景天回来一道用饭。
左等右等,后来天色已经全黑了也不见他回来。走之前又没问他要去哪,就是想出去找,送个灯什么的也没地儿。
茵陈枯坐在桌前,手里拿了本药书翻了几页,这书她已经能背下大半了,不过这两日景天可没功夫来管她学得如何。
看了几页书,茵陈又到院子里翘望了一回,索性有淡淡的月色,不算太黑。只是一点声响也不闻。只怕煮的饭菜又要冷了。
“茵陈,你又在外面等我做什么?”
茵陈正想回屋去,不防听见身后的声音忙回头一看,果见景天回来了,虽然朦胧一片看不大真,不过这声音却再熟悉不过。此时她方放了些心,笑道:“大爷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
景天道:“乔木匠家里有点事,叫我过去帮下忙。”
两人齐进屋内。
景天倒是一脸的疲惫,茵陈忙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心疼的看了看他,又问:“大爷还饿着肚子吧,我去将饭菜热一下。”
景天点点头,回屋去换了双日常穿惯了的鞋子。
两人对坐着用了饭,茵陈瞥见景天已经换了鞋忙问:“是不是新做的鞋子还是磨脚,我明儿给改改看。”
景天道:“多穿几天兴许就好了。”
茵陈又瞅着景天眼眶下面一团暗青,不免心疼道:“大爷这几日都没睡好了。总该好好的歇歇。”
景天微微一笑:“没事的,遇着事多,躲也躲不掉。”
这些年来,像是这样的日子总是再重复着。而他似乎总不知疲惫一样,劳苦奔波,也没向茵陈抱怨过一句,茵陈暗想,舒心安定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