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年之前,小旭逸刚生下不久,垄山一带发生了强烈的地震,紧跟着又遭遇了洪风的袭击,至此引发了特大水灾。山下伏姓村瞬间成了人间地狱,昼夜之间,浮尸遍野,横飘水面,惨不人睹。
其间,除极少数人逃出险境外,无一生还,而旭逸就是被惊醒中的爷爷,奋力拼死抱上山去的,而他的父母双亲,不顾自身的安危,冒雨去叩击每一家的房门,最终被猛烈的洪水无情地呑噬……
“那一夜的骤变,真是惊心动魄,山洪暴发,树木房屋转瞬间倒踏,被摧毁,象是世界未日的来临。谁都没料想会发生这样的灾难,许多人就这样在睡梦中去见了河神。”听着老道士悲痛的讲述,陆少聪的心沉入低谷。
“那么,旭逸和他的爷爷后来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天地有灵,无处不在!”老道士低首:“之后,他们便住在本庙后院的东朝坊内,直至伏姓村重振其鼓,才返家立业,过得祥合起来,但他们时常会上山来探望。”此时,道士的脸上才略显出喜色。
他逐又端起茶碟,慢慢饮了一口:“可好景不长啊。”
陆少聪听了之后,才刚放下去的心,顿又提到了嗓子眼:“怎么?”
“此话一言难尽。”老道士挺身站起:“请跟我来。”
浦番道长起步走出朝坊:“我先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説着,他便又引领着陆少聪,穿过长长的回廊,重又来到前厅的庙堂――先天殿。
陆少聪这才注意到神殿的高大门头上,挂着“一画开天”的大副横匾,字体器宇轩昂、气势恢弘。使人不禁会联想到,伏羲画卦的非凡境地和无寓之心境。
跨过高高的庙槛,雄伟的大殿不禁使人肃然起敬。
仰望殿顶,高大的殿棚,以井口天花和正中的藻井相伴,井口天花镶嵌着伏羲六十四卦卦图,而正中藻井亦绘有河图和先天八卦图,其景将装饰与伏羲氏的业绩锦旗密鼓,完美结合,真是别具一格。
而引面的人祖伏羲神像,更是令人难以忘怀:
三米有余的魁伟身躯,手托八卦,双目如炬,睁得很大。正襟危坐在神龛里,灵气咄咄,器宇逼人。这是陆少聪第一次真正亲见人祖的神像,与他零距离的面对面,使这位空降兵不由得驻足凝神:“这就是爷爷心中的偶像,万众之神,果然气度不凡。”
再向右看去,那儿圈有龙马雕像,此瑞兽四蹄蹬开,右足扬起,独角置于额上,五彩斑斓,神俊矫勇;左边,则放置着河图洛书石盘。而石盘上的一块糙石,将陆少聪的视线紧紧地吸引了过去。
此物浑然如嫣红,上面布满鱼鳞般密集的孔眼,状似弯弯的月牙,又似一尾半圆的人鱼,面目清秀,头戴冠冕,手捧太阳,太阳里面有一只金鸟。但可惜只有上半身,而腰部以下的尾巴却不知去向。
“这就是我要给你看的东西。”站在一旁的浦番道长这时开了口:“他贵为阴阳鱼,又称阴阳鱼龙,还有另外一半。”
“另外一半?”陆少聪疑惑地侧头看着老道士。
“对。”老道士点头:“此乃为阳鱼,却少了尾部。还有一半阴鱼,为女体,头戴凤冕,手捧月亮,月亮里面有一只蟾蜍。原物为一体,合为阴阳鱼。”
“太极图。”陆少聪脑中迅速闪现出一副画来,不禁脱口而出。
“没错,你果然很有灵智。只可惜……”説到此,浦番道长突然把话收住。以致使陆少聪十分诧异地望着他。
“嗯,没什么,慢慢来。”老道把话茬开,旋即转入了正题。
“二年前,这只残缺的阳鱼曾不慎丢失,还差点赔上了一条性命。”于是,浦番道长又给陆少聪讲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説到此事,小旭逸要负一半的责任。
那是一个早春的时节,也正赶上每年一度的伏羲祭祀。庆典正在热闹的进行中,庙中忽然来了一群外国人,看去似乎是美洲地区的。
他们对此庙非常的感兴趣,好奇地东张西望,呱呱地互相説着什么,并拿着相机,不时拉着庙内的一些祭拜者或游客四处留影。小旭逸也成了他们邀请的对象。
山村中的小孩,哪里见过这个阵势,看到这些喜笑颜开的洋人,手拿着一闪一闪的盒子,觉得煞是好玩,便一直跟着他们,最后,尽熟悉的做起他们的导游来。
领着这伙人各处的游历、观摩,当转至这座先天殿的阴阳鱼石跟前时,小家伙尽完全忘记了爷爷和浦番道长的尊尊叮咛,无心地讲出了这个阴阳鱼的神力,几天后,这块石头便不翼而飞了。
不仅如此,小旭逸的爷爷,为了寻回此石,抓住那些可恶的外来盗贼,不甚从山崖上摔了下去,险些丢了性命,多亏被一柏枝挂住。但就这一惊,非同小可,从此后,老人家便一病卧床不起。
有人説是被小孙子气的;也有人説是因旭逸失言而冲撞了伏羲神,因此而降祸于他的爷爷……虽这种种説法不一,其实却有它的根缘。
恰原来,这块阴阳鱼石来历不凡,为上古遗留下来的宝物,相传,是当年伏羲氏在卦台山画卦时,偶见所得,并以卦为缘,结天地之灵气,尊原石为基础,在它自然形成的阴阳分界线上,雕刻而成阴阳鱼龙的人形。
説也奇怪,变幻无常的天地山水,从此便风合日丽,井然有序,人民的生活慢慢的富足而繁茂起来。于是,人们就把伏羲所画的八卦图及此块神石请进了庙中,供奉在高台之上,每每朝拜,年年庆鱼,代代传扬。
可忽然有一天,此石突然变成黑色,其模样其丑无比,且石上流出浑黄的浊液。庙中的道人见了甚感奇怪,且逐渐变得惶恐,以为触怒了天神,预感不久将要大祸临头。
于是,便把此石抬于玉泉仙洞旁的瑶池下,以清泉洗迭,想借此来换取仙人的凉解与赦免。
哪成想,此物遇泉突然暴裂,天地间骤然一片混顿,黄沙漫天。阴阳鱼石立分为二节,另一半疾飞而去,只留下四分之一的阳鱼,躺于泉中。
人们在极度的恐惧中发现,泉中阳鱼的身上,黑色的浊气渐渐褪尽,由原来的淡红变成了艳丽的嫣红色,更加得光鲜夺目,且在水中不时的发出奇幻的光泽。
几千年过去了,这块残存的阴阳鱼石,却在此其间,失落过无数次,但最终仍神奇般地一次次回归,仿佛它有识家的本领。
但随遗失的同时,却伴着无数的不幸与灾难发生,失而复得后,一切又回归了常态。即尔人们又怛心着下一次,不知何时,再因此石的失落而面临新一轮的祸事降临。
人们就在这忽喜忽忧,大起大落,惶惶而不可终日中煎熬着岁月,这块阴阳鱼石,从此便享有被天神负于了凶、吉之兆的神物。
得之,为天下太平;失之,而招来灭顶之灾。因此,更加吸引了诸多的窃案屡屡上演,祸福频频开战,愈演愈烈。
听完老道士长长的陈述,陆少聪终于明白了小旭逸为何忽喜忽忧。他凝视着石盘上的那块不寻常的糙石,不禁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你在想它的另一半,是吗?”浦番道长打断了陆少聪的思绪,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中蕴含了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
陆少聪不禁红了脸,被老道长一语言中。他的确在遐想这阴阳鱼的另一半,她将是怎样的一个模样,根据道长的描绘,它应该是一个极美的阴鱼,有着娇美面容的少女……
随着数千年的那次爆炸,她飞去了哪里呢,如果是真实的故事,经历了无数的历代春秋,凄风苦雨,她现在又会在这个世界的什么地方,哪个角落?而这块残存的阳鱼多次的失窃、遗落又被寻返回,难道都是出于一次次的偶然?就没有其它因素的影响?
或许阴阳原为一体,它们本该就在一起,紧密相连,失去谁都会一反常态,无法平衡,即尔无端地生出各种变故。这是否可以解释为,它们在天地间,各自在找寻着彼此,等候着彼此,所以,便有失而复得,得而又失的故事发生。
想到这里,陆少聪抬起头来,情绪微微有些激动地説:“如果可能,我想将它的另一半找回。”他的话不禁使老道长大为震惊。他明白,道士的这种吃惊,来缘于三个字:不可能。
“小伙子,你是个空降伞兵吧,你以为你能自由的飞去世界的各个角落吗?”陆少聪听出浦番道长的话语里,还包函了另一层的意思:他,陆少聪,不够强大。
“不,我能做到,我要使阴阳鱼重合一体,还天地之太平。如果我做到了,那么,我便克服了自我。或许这场沙尘暴,更意味着某种特殊的使命。”陆少聪艰难的这样想着。
他多想告诉老道士,他不仅仅是他自已,而且在他的身体里,还有人祖伏羲的灵魂。他相信,神勇的伏羲,能帮助他战胜一切。但懦弱的本性,使他没有勇气把这些话説出口。
“走吧,年轻人,我们也去广场上看看盛大的祭典表演。”老道士轻轻拍了下陆少聪的肩膀,话锋一转,不再就刚才的话题説下去。
“晚上,还有非常热闹的灯会,你也来参加吧,看看你能猜中多少灯谜。”説完,他便朝庙门外走去:“天水的的花灯、灯谜可是名声远扬啊。”他随即又补充了句。
此刻,早春的阳光带着丝丝的暖意,直射进庙里,正好斜照在那块阴阳石上,使那嫣红的颜色,折射出琉璃般的光线,令它周围的一切,呈现出一片迷幻般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