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简也被陈宏义给吓到了,毕竟陈宏义自从回来襄阳之后,一直都是恭谦礼让谨小慎微的,不想今日竟因为审元皓说了句诸葛亮的坏话就发火了。
“师父,审尚书也只是引用了古人的话,并没有不尊敬诸葛丞相,还请师父不要动怒”这种情形之下,也只有刘简出来做和事佬了
审元皓被陈宏义一呵斥,便只好不做声,倒是陈正南笑着对陈宏义说道:“果然是英雄惜英雄啊,忠臣识忠臣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说,陈宏义摆起手来:“我只是敬仰诸葛丞相,岂敢自比先贤大才?谬赞了!”
“想那诸葛丞相,一世英雄,可惜后主不能善用!惜哉”荀公台此时也评价起诸葛亮来
不愧都是南阳书院的人,这一次去隆中祭拜诸葛亮,也是他们的计划之一。正好陈宏义也在一起,把陈宏义往诸葛亮身上靠,再谈谈刘阿斗和诸葛亮的关系,不怕刘简不起疑心。
黄传亭也帮起腔来:“据说当年刘皇叔三顾茅庐也是在大雪天里,明君贤臣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可惜天不假年。蜀汉基业最终断送在刘阿斗手上,纵使有诸葛亮姜维这样的英雄辅佐也不能保全”
文人总是借古讽今,看似在说蜀汉的事,实际上都是往今天的事上靠。
刘简听见刘阿斗三个字就不大舒服,毕竟从小听得都是刘阿斗昏庸无能等等的故事。
“朕要诸位都做云台二十八将,共患难同富贵,岂不美哉!”刘简试图转移话题
审元皓此时见刘简心思有了动摇,便马上说道“陛下英明,臣等也愿他日位列云台阁功臣!”
陈宏义笑了:“这云台阁功臣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怕不是嘴皮子说出来的!陛下可知道这诸葛亮也是六出祁山,打的司马懿龟缩不出的。”
陈宏义始终三句话不离诸葛亮,本来一行人就是要去祭拜诸葛亮的,可在这时仿佛都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了。
刘简尴尬的笑了:“师父,这诸葛丞相自然是能文能武,就和师父一样,可朕虽说不如刘皇叔,但也不会是昏庸的刘阿斗”
刘简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今天这场合老是提起诸葛亮,莫不是众人都觉得他是刘阿斗。
一直没有说话的度支尚书向小宇说话了:“陛下,后主刘禅并不昏庸!只是他败了而已!”
众人都看向他,毕竟说刘禅昏庸已是公论,这个出身布衣的向小宇竟敢说刘禅不是昏君。
审元皓虽惧怕陈宏义,但却不怕向小宇,在他看来这个昔日的一介亭长,也敢妄论古人,必然要出言教训。
“向大人,看来你必有高论。只是后主乐不思蜀宠信宦官,这些斑斑劣迹,向大人有何见教?”审元皓笑着看向向小宇
向小宇抖了抖身上的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在下读书不多,可是却知道这刘禅是个知恩图报明辨是非的君王。诸葛丞相死了,有人说诸葛丞相坏话,刘禅立马就把那人砍了!诸葛丞相推荐的人,刘禅都起用了,诸葛丞相的子孙也没有被打压,反而还重用。这诸葛丞相的庙也是刘禅立的,在我看来,这样的皇帝是绝对的好皇帝!只是天时不在蜀汉,国小民弱逃不脱亡
国的命运而已!”
这一席话连陈宏义都转头看了向小宇几眼:“想不到你小子竟然有这样的见识,老夫都比不上你啊!”
刘简顿时笑了:“依着向大人所说,其实做个刘阿斗那样的皇帝也不错啊”
向小宇不慌不忙的答到:“世人都只知道诸葛丞相是贤臣,可是没有明君何来贤臣。刘禅只要不信任诸葛丞相,便不会有这六出祁山秋风五丈原。更不会善待诸葛丞相的子孙和部属,那武侯祠也不会有了!只可惜这世上从来都是以成败论英雄,在下还是希望陛下成为汉光武帝那样的中兴之主。在下不敢贪图位列云台阁,但求能在陛下一统河山之后与各位百姓一起过上更好的日子。”
刘简挥鞭打马:“说的好,朕做明君,你们便都是贤臣,朕既要诸葛亮,也要云台二十八将,还要七十二贤人!”
众人在马上齐呼皇帝英明,这一场辩论胜负已分。
审元皓等人低下头来,想不到竟败给一个不怎么读书的亭长,刘简的那番话已经很明白了,陈宏义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武将们次之,后面才是南阳书院这“七十二贤人”。
说着话,便到了诸葛亮曾经住过的宅院,前院的栅栏早已朽坏,院内一口井,井边围栏也坏了。三间屋上也早盖满了雪,屋后便是一大片竹林。
众人下马在院子里等着,屋内早有太常寺卿带人洒扫,光禄寺卿也在屋边带人布置下香案三牲。
陈宏义跑到井边看了看:“这葛井里的水还冒着气,冒着气”,陈宏义大叫着,像个孩子一样。
刘简也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师父像这个样子,众人也都看傻了。
陈宏义见众人不动,便跑来拉起刘简:“陛下,这真是诸葛亮打过水的井,陛下”
刘简哭笑不得只好跟着过去看了看井里,一望之下,便看见满鬓斑白的陈宏义咧开嘴的倒影,自己却是头带冠冕英气逼人。
陈宏义很是开心,又拉着刘简去屋内看,众人也慢慢跟了进去。
“这是诸葛亮坐过的地方,你们不要随便踩!”陈宏义又严肃起来,生怕大家踩到了竹榻边的坐席
向小宇看着陈宏义这样笑了起来:“安国公,这坐席早就换了,这都几百年了,原先的早就烂掉了”
陈宏义有些失望,一眼看过去便发现审元皓在摸墙上挂着的锄头:“别摸,这是诸葛丞相当年躬耕南阳用过的锄头!你别摸坏了!”
审元皓哭笑不得把手缩回来:“好好好,我不摸,安国公可真是诸葛丞相的痴迷追随者啊,哈哈”
陈宏义也笑了起来:“那是,那是!都别挤进来了,一个个来看,别把这茅庐挤垮了!”
陈宏义又跑去门口阻拦正要进来的一些大臣,陈正南在刘简耳边嘀咕示意,刘简笑了:“安国公今天兴致高,由他去吧,今天朕也高兴”
一群人在这诸葛亮昔日住过的地方左转右转,要不是慕容灵在外面一声大喝,都忘了是来祭拜诸葛亮的了。
“蜀汉丞相武乡侯诸葛孔明等着诸位跪拜!”
慕容灵在外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就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嗓子。
陈宏义第一个跑出来,靴子都
跑掉了,其他人也忙不迭的出来往香案那边跑去。
太常寺卿在那里站着,身上都盖了一层冰雪,面对着诸葛亮的灵位肃然站立,身后的一群人偶有抱怨的,也被这太常寺卿训斥:“这可是诸葛丞相的灵位,不得抱怨喧哗!”
刘简带着众人一齐跪下,对着诸葛亮的灵位三跪九叩。
跪拜完毕,刘简带着众人起身,诵读祭文。
“建武元年腊月廿八,大梁皇帝刘简率领文武群臣,谨以太牢之礼,恭祭蜀汉丞相武乡侯诸葛孔明大尊!”
“公,不以世家之贵疏远百姓,教民稼穑,躬耕南阳;身居隆中山野不忘忧国,时为梁甫吟,不坠青云之志;扶先主于危难之中,东和孙吴,遂有赤壁之胜三分之势!多出奇谋,助先主定西川,汉中破曹,存汉家江山。”
“后值夷陵之败,身受托孤之重任,平南征北,六出祁山。不以亲信废国法,不以旧恶报私仇,品质高洁,世所公认!”
“公薨于军中,知人善任,公身后,余桑八百,家无余财,古往今来位极人臣者,除公之外再无一人!”
“公之大才世间常有,公之大德千载独一,今我大梁君臣,思公贤德高才,同诵“诫子”鸿文,字字山和水应,句句刻骨铭心。公其闻之,会当含笑九泉”
“大礼告成,伏惟尚飨!”
祭拜完毕,刘简带着众臣就在草庐外面一齐用膳。
这膳食光禄寺卿也是极用心,用野菜、冬笋、馒头、豆腐、豆豉各自装了放在火边烘烤,此时也已香气四溢。
放在平时,南阳书院的肉食者们是不会吃这些的,但跟着刘简已经饿了一天了,此时却觉得这些素食倍感亲切。
慕容灵早已等不及,但怀着对诸葛亮的畏惧之心,一直守在烤的焦黄的馒头边只等刘简下令。
刘简此时也是饥肠辘辘,便一挥手:“今日乃是祭拜列祖列宗和先贤的日子,诸位文武便跟随朕吃些斋饭了!”
说完光禄寺卿亲自把五个馒头和用碟子装好的野菜羹、冬笋干、豆腐、豆豉给刘简递了过来。
光禄寺的其他人也给大臣们一一送上吃食。
只有慕容灵听刘简说完,就径直拿起几个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向小宇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今天是不是忘了给诸葛丞相祭酒了?”
光禄寺卿这才想起来,走的匆忙,竟把酒落下了。
“臣失职,臣死罪,臣这就回去取酒来!”光禄寺卿还没来得及吃上便跪在地上
“哈哈,不妨事,诸葛丞相两袖清风,不会怪你的,对了,咱们今日就去取来这葛井里的水来,以水代酒祭诸葛丞相!”刘简一挥手,便有几名内监跑去打水。
陈宏义也想起了事来:“陛下,开春之后,得把这里派人来修缮保护起来。他日陛下一统天下,可不要忘了今日在这草庐外吃斋喝井水啊!”
“好,必须得修缮,诸葛大名垂宇宙,身后草庐岂能无人休!此事就交由安国公了,朕想别人来办你也不放心!哈哈”刘简看穿了陈宏义的心思,这事还真的只能交给陈宏义了。
陈宏义连连磕头谢过,众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