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飞含泪走出了行在,其实他不知道,萧倩给李悠然一直在擦泪,那些话都是萧倩教李悠然说的。
回府之后,红蕊哭的人事不省,慕容青大骂一通,李小飞把她们一左一右的揽进怀里安抚。
女儿是要不回来了,可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接下来的情况让李小飞彻底绝望。
“诏令太师慕容灵出使吐谷浑,商谈联合夺取关中之事:丞相柳明歌巡察南荆州诸郡;令尚书令审元皓巡察益州诸郡;司空陈正南巡察北荆州诸郡;度支尚书向小宇巡察扬州诸郡!”
朋友、敌人都被外派出使巡察去了,一来是不让更多人卷进来,二来也是刘简控制地方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刘简还在犹豫,这李小飞毕竟是对他最忠心的臣子,流言四起,他又不得不处置李小飞。
杀害忠臣的罪名谁都不想背负,而且这次连书院众人都没有人弹劾李小飞,这便让刘简更加猜疑李小飞是否暗中连书院中人都收买了。
刘简想起了柳明歌的劝告,决定提审苏北山。
苏北山被押到大殿,面无惧色,刘简厉声喝道:“你为何谋反?又为何冒充县令?告发李小飞又是何意?”
苏北山轻蔑地笑了:“我大梁没救了!没救了!”
“腐儒穷极之言!哈哈,你以为凭你几句叫喊,就能有用?”
“你觉得我是腐儒,我觉得你是昏君!哈哈哈哈哈哈”
“朕知道,你们都心向着李小飞!所以朕做什么都是错的!”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老子骂你昏君是因为几句假话?李小飞是什么东西,百无一用!可笑你这昏君居然连这无能之人都害怕!可笑天下人还把你当做太祖再世,还以为能靠你一统天下中兴华夏!可悲!可悲啊!”
“你们,你们当真是这么想的?”
“呸,可笑我们凡夫俗子一腔热血都喂了狗!想不到天下人跪拜的天子竟然是个懦夫!”
刘简愕然,许久没有说话
苏北山继续破罐子破摔:“老子今天也不想活了!天下人都把你刘家人视作天潢贵胄,以为你们能惩恶扬善拯救黎民于水火!可谁知道你们却是如此懦弱无能之辈!”
“朕无日不想恢复大梁昔日之荣光!可是你们这些愚民却听信民谣谶语!朕呕心沥血全部白费了!”
“陛下可知道什么叫做京城,京城便是能容下一切的城池!天子也是能包容所有人的那一位!”
刘简再次愣住了,还没等他回话,苏北山一头撞向廊柱,内监拉拽不及,苏北山血流满面。
“苏北山!你这是何苦?”
“陛下!在下本就是死罪之人!今日一死,不过是换李小飞一命!”
还好,苏北山被太医们抢救了过来。
李小飞的问题,对于刘简来说,已经不解决不行了。
不知不觉之中,李小飞已经尽得人心了,现在杀不杀李小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收场。
在这个时候,崔举也上表了,表文里对李小飞极尽称赞之词,称赞李小飞可比肩周公吕望伊尹霍光,刘简看着看着竟笑了出来。
这时候也多亏崔举的上表,让刘简的内心又开始摇摆起来。
连崔举都上表文称赞李小飞,那一定
是李小飞做错了什么。
思来想去,也就是李小飞剿灭了洞庭湖上的忠义堂水军这件事,从此再没有人去骚扰崔举的地盘了。
刘简也不知道从何起时起,自己变得如何优柔寡断,若换作以前,不会去猜忌李小飞,如果有所怀疑就必然毫不犹豫的采取行动了。
问计于满朝文武,大部分是主张不要动李小飞的,只有少数几个新提拔的人迎合皇帝,声称要维护皇帝的权威,所以得有所惩戒。
但如何惩戒,没有人说出一个具体的办法,又把难题踢回给皇帝。
陈家军里的监军太监们送回来急报,说军中似乎也有不稳的迹象。
再问萧倩,得到的答复是,陛下尚未一统天下就要先杀亲信,恐怕会大失人心。
接着问新册封的贵妃黄春枝,黄春枝只是腼腆的笑着说这是陛下才能决断的大事,后宫不能参言。
心烦意乱的刘简吩咐内庭总管秦忠取来酒菜独自吃喝起来。
喝了半杯酒的刘简看着在一旁候着的秦忠:“你说!朕该不该杀李小飞?”
秦忠连忙跪下:“太监不能干政,陛下这般问,奴才只能是耳聋了”
“混账!朕问你话,你只管回答就是!难道连你也要敷衍朕了?信不信朕砍了你?”
“陛下,奴才已经做了四十多年的太监了,今天陛下既然问老奴的话,老奴也就冒死说一说真话了!”秦忠抬起头看着刘简,眼神中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刘简放下酒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便又起身去扶秦忠“忠阿翁,请起来说话,朕一时失态!”
秦忠顺势起身谢过:“陛下言重了,老奴也有错!”
刘简愕然“忠阿翁,你有什么错,你一直忠心大梁!”
“老奴错在一直心存顾虑,不是陛下潜邸旧人,所以一直没能告诉陛下一些事情!老奴有罪!”
“忠阿翁言重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般自责?”
“老奴一直没能给陛下讲帝王之术!这是老奴的过失!”秦忠说的很诚恳,但刘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帝王之术?一个老太监对皇帝说要教授皇帝帝王之术?
不过刘简还是顺着秦忠的话问到:“忠阿翁是说尚书令给我讲的如何制衡朝堂的那些吗?我想听听阿翁有什么见解?”
秦忠摇了摇头:“尚书令大人说的也是帝王之术,老奴要讲的是关于陛下自身的一些事!陛下不能把自己也当作棋子了,陛下应该是执棋子的人!”
“执棋子的人?阿翁也是要为李小飞求情吧!”刘简觉得秦忠是在绕着弯子给李小飞说情
“不,李小飞不可信、文臣也不可信、武将不可信,外戚世家民意更不可信!”
“阿翁的意思是只有阿翁可信了?”刘简笑了
“对,只有太监最可信!因为我们这些阉人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无论是地位还是财富,都是陛下给予。生杀予夺都在于陛下,一生荣辱也都和陛下息息相关。文臣武将可以改换门庭,世家外戚可能谋朝篡位,唯独我们太监是最离不开皇帝的!天下人都鄙视我们,朝廷出了问题,不是怪皇帝,就是怪罪后宫的娘娘们,其余的罪孽便都在我们身上了,而那些文臣武将却是没有一份罪责!”
刘简不
由得对这个老太监肃然起敬,从小他耳濡目染的就是太监如何如何坏,所以他其实对这些太监一直都没有好感。
“阿翁说的却有几分道理,可朕总不能全部用太监去治国打仗吧!”
“奴才们也有自知之明,老奴想说的是我们是陛下手里最放心的一把剑,而现在的李小飞除了不是阉人,其余的又和我们有几分分别呢?”
这一席话再次提到李小飞,刘简没有急着反驳了,而是仔细的想了想。
“阿翁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李小飞是没有根基的人!”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孽!老奴今日斗胆继续说下去,按照实力,最该有谶语谣言现世的应该是崔举和陈宏义二人!以他们的实力不说能颠覆朝廷,割据一方已是绰绰有余!而如今谶语谣言出现在李小飞身上,这背后定有阴谋!”
“其实朕也知道,李小飞不会傻到这般地步,但目前朕已是骑虎难下了!这件事必然要有个结果!”
“既然谶语谣言假托天意,那陛下何不让这天意更多一些!至于处置李小飞,陛下也可以交给天意!近日来秋旱严重,陛下可以让李小飞代替陛下去求雨!如果求到了,那是陛下英明,求不到便是李小飞忠心不够!到时候天下人就都知道所谓的十八小子君自天是瞎话了!”
刘简眼睛睁得大大的:“阿翁深藏不露啊,不愧是服侍了几代皇帝了!”
“陛下抬举了,老奴只是不忍陛下每日陷在这种无意义的猜疑之中。陛下是执棋人,切不可下场自降身份成了棋子。老奴告退!”
刘简看着缓缓退去的秦忠,思索了很久,最后冒出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李小飞府外的暗哨明卫没几天纷纷撤走了,李小飞也接到了命他求雨的圣旨。
到北郊外的地坛去祭天求雨,刘简命令在襄阳六品以上、军中队长及以上的武将全部到场。
地坛外面方圆二十里水泄不通人山人海,秋日又还端的毒辣,所有人的衣衫都汗湿了。
李小飞在地坛正中跪着诵读祭天的祭文,时不时念错几个字。
放在平时,坛外的文武官员便要笑话他了,但今天大家都大气不敢喘。
今天看着是在祭天求雨,实际上是在断李小飞的生死,或许还有坛外许多人的生死。
从午时开始,一直到申时末,才开始起风。
风起,树叶开始摇落,有人开始紧张,万一真的下雨了,明面上是天子圣明,可实际上不正是李小飞有了天命?
有的人开始高兴,不为别的,只为这襄阳周边几百里干旱的地方有点雨水,让百姓们好蓄水吃用。
刘简的心情最为复杂,这场雨,他需要,但最好不是现在,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何听信了秦忠的主意。
此时天空中已经乌云密布,开始雷声滚滚了!
人群里也开始嘀咕起来
“不是说李小飞有神力吗?怎么这雨看着要来了,却始终不肯下来”
“都是民间谣言,瞎说的,他还不如我呢”
“毕竟不是真龙天子,这雨得真龙天子才能求的来”
“慎言,万一陛下上去也求不来雨,那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