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手中的小泥人看了一会儿后,他又道:“纵使,你永远代替不了白羽仙,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只有把你留在身边,我才可以保护你,就像哥哥保护妹妹那样保护你。”
“人家都走远了,你再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既然存了心思想要保护人家,为何不正大光明的说出来,一个人喃喃自语多没劲。”
正在偏殿吃早点的娄锦尘在听到二人的对话后,便一直躲在一旁偷听。直至姬彩稻转身离去,她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一只没吃完的烧饼。
娄胜豪无可奈何的冲她摇了摇头:“你懂什么,休要胡言乱语。”
“是吗?那你告诉我,将姬彩稻当做妹妹来保护是发自内心的吗?”说话间,娄锦尘已经坐到了他身侧,并顺手将烧饼递了过去,脸上还挂着一抹纯真的笑意:“我们才是血浓于水的至近至亲,有什么好东西我都会想着哥哥的。”
娄胜豪十分嫌弃的站到了一旁:“我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别人?我是别人吗?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娄锦尘大吼着将烧饼丢到了他身上。
娄胜豪露出了一副相当不耐烦的神情:“我懒得和你闹,你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别以为你是我妹妹,我就会毫无原则的承受你所有的坏脾气。”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娄锦尘的情绪更加激动,她攥起拳头使劲朝着她哥哥身上砸去:“幽冥魔帝,是吧!有了新妹妹了不起,是吧!有了新妹妹,就可以把我这个曾经为你鞍前马后的旧妹妹丢到一旁吗?”
娄胜豪没有回话,只是露出一脸傲慢的神情,心里却焦躁的要命:这丫头一天到晚都在胡乱想些什么,你可是哥哥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哥哥怎么会丢掉你呢!
可娄锦尘是听不见他心里的声音的,只能通过他的面部表情来判断他想要表达什么。
很明显,娄胜豪这副心口不一的表情彻底将她心中的怒火扬了起来:“娄胜豪,你少在这儿给我颐指气使的!我叫你一声哥哥是因为我对你还抱有希望,我以为你当初送我去潇湘馆是逼不得已,我以为你心里一直都有我,我以为……你一直都在惦记着我……可惜了,这一切都只是我以为。”
此时,娄胜豪的心里已乱糟糟如一团麻,一时情难自控忍不住将娄锦尘推到了地上,并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疯了是不是?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杀了毒娘子、纵火烧了蟒蛇、私放白羽仙……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死罪!
若非念在兄妹之情的份儿上,你觉得你还有命站在我面前吗?若非我有意对你网开一面,你早就成了乱葬岗里的孤魂野鬼了!我处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你这么看不惯我,干脆把我杀了算了!”娄锦尘的态度更加强硬,直接以死相逼。
“你这是何意?”
娄锦尘顺势躺到了地上,泪眼婆娑的嘟囔道:“反正我活着也没人疼没人爱,我和街边的小野狗有何区别?你心情好了就施舍我一些粮食和温情,心情不好就随意将我安置在一旁不闻不问。
现在你有了新宠物,就更不会管我这只小野狗的死活了……”
她的话尚未说完,娄胜豪便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到了偏殿中:“这里没人,你想怎么任性我都随你。”
重重的“哼”了一声后,娄锦尘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区区一介卑贱的花魁,哪儿敢和高高在上的帝尊大人任性。若是无事,您就找您的新妹妹去吧,小女子今日不想与人交谈。”
“你说够了没有?”
娄锦尘颇为不屑的将头扭到了一旁:“够,当然够了。”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后,娄胜豪才缓和了语气说道:“从前之事早已覆水难收,任是我倾尽所有也无力改变什么。但我可以保证给你一个美好的将来,你的衣食住行皆是上等……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向世人公开你幽冥帝姬的身份,让你成为最尊贵的人。”
娄胜豪自认为推心置腹的一段话,听在娄锦尘耳中却只换来轻蔑一笑:“我在潇湘馆的衣食住行也皆是上等,勉强也算是他们那里最尊贵之人。”
时至今日,娄胜豪才知道自己当初做的那个决定对妹妹的伤害有多大,他伸手将娄锦尘环入了怀中,并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忘了那些,好吗?”
沉默了片刻,娄锦尘反手搂住了娄胜豪的腰,很自然的将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未去潇湘馆时,我的乳母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一个人在走路时不小心撞到了一块石头,膝盖流了很多血,极度的疼痛让此人一连哭泣了三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此人的伤口逐渐复原,膝盖亦不再感到疼痛,却留下了一道伤疤。再后来,很多年过去……那人也不记得过去了多久,甚至忘记了当初到底有多痛,可他忘不掉的是被石头撞过这件事。
其实他也很想忘记那些,真的很想……可是每当他看到膝盖上的疤痕时,往事就会重新浮现于心头。”
将故事讲完,娄锦尘径自由他怀中退到了一旁:“在外漂泊那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我是渴望回到家里和亲人在一起的。可如今……我真的很想离开这儿,这不是我想象中家的模样。”
听罢此话,娄胜豪的心“咯噔”一下子,抿了一下嘴唇后轻声问道:“你要走?”
“嗯。”娄锦尘轻轻点了个头:“如果你真的想补偿我,就让我走吧!我想去见见顾怀彦和钟离佑……很想。”
娄胜豪将双手握成了拳头状,冷着一张脸问道:“你离开我,就是为了和他们在一起?”
“如果我说是呢?”
娄胜豪愤怒的掀翻了一旁的座椅,咬牙切齿的说道:“没有如果!谁都行,就是他们俩不行,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说完这话,娄胜豪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直走至白羽仙的玄穹堂,他才卸下所有的伪装,像每一个害怕孤单的人一样,抱紧双臂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至角落里。
黑冷光的死,白羽仙的离开……每件事都如针一样刺痛着他的心,可他不能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埋在心里。
身为幽冥宫的魔帝,他必须狠厉决绝。
他能被别人看到的,只有孤傲倔强的背影,杀人不眨眼的果断,屠尽天下也无妨的气场。
因为他想要的,必须踩着无数的尸体才能获得。这么多年来,在外公的耳提命面下,他时时都在警醒自己:我生来就是无情又冷血。
可他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很想体会一下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
他害怕失去,所以拼尽全力想要将每个人都拴在自己身边,却从不把真实想法告诉给那个人听。所以,即使是他在乎的人,也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在乎。
一直到天黑,娄胜豪都没有换过姿势。
“什么人,为何蹲在此处?难道你不知这是白堂主的居室吗?”
随着一清亮之声传来,他方才抬起了头,举着火折子的阿姣顺势蹲了过去:“你究竟是何人?”
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到娄胜豪的面目时,阿姣顿时吓了一跳,慌不择路的想要逃跑却将手中火折子扔向了一旁。
见势,眼疾手快的娄胜豪将阿姣拂到一旁后轻轻纵身一跃,再落地时那火折子便稳稳当当的立在了娄胜豪的脚背上面。
尽管天色昏暗无比,阿姣还是看清楚了娄胜豪那双用金线纹着麒麟的黑色长靴,在火光的映衬下,那只麒麟闪耀着幽蓝色的光芒,似是能够从长靴上跑下来是的。
看着看着,阿姣禁不住笑出声来:“帝尊靴子上的麒麟可真好看。”
诺大的房间,唯一的光亮全在娄胜豪那双长靴上,两个人只能隐约看见对方的面貌,气氛一度显的很是怪异。
饶是娄胜豪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有人对他的靴子生出了好奇心,这个人恰巧是被他“责罚”过的阿姣。
殊不知,幽冥宫众人平素里见的最多的不是他这张脸,而是他脚上各式各样的鞋。平日里,那些弟子们不是跪在他脚边就是低着头走路,敢与他平视的人是少之又少。
如今听得阿姣夸耀他靴子上的麒麟,在震惊之余还添了几分莫名的欣喜。
他只一轻抬脚,火折子上的火苗便被攥在了手心里。随后他用力向后一甩,手心那团火焰便幻化做十几团火苗纷纷落至玄穹堂的烛台上,光亮瞬间装满了整间屋子。
“不知帝尊大驾光临,还望您恕罪。”阿姣慌忙跪了下去,红通通的眼眶示意她刚刚哭过。
娄胜豪亲自将她扶了起来:“自从你们堂主随钟离佑离开后,你每天过的很不如意吧?”
与娄胜豪双手相握的瞬间,阿姣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二人相视一番后,阿姣轻轻垂下了眼睑:“只是经常感到孤独无依罢了,属下每晚都会来堂主房间待上一小会儿,否则便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