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豪门贵族,他人生的前十二年都是在一个叫灵剑山的地方度过的。据说灵剑山出灵剑,天下闻名,连皇室都忌惮三分,可冬至实在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即便他是掌门的关门弟子。
据他那老不正经的师父一叶道长所说,他是被外出游历的一叶道长从山门口那棵梧桐树底下捡到的,当天正是冬至,于是他的名字就叫冬至。正当时,一叶道长缺个使唤道童,就收了他做徒弟,不然以他文不成武不就的资质,哪能做掌门弟子?
不过以冬至看来,他那师兄师弟们也没见得比他好到哪里去,有时候他就会很忧愁,灵剑山后继无人可怎么办啊。当然他只是想想罢了,该吃吃该喝喝,义无反顾往废材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十二年后,天降异象,容国大旱,庄稼几乎颗粒无收,百姓生活艰难,朝廷赈灾救民手忙脚乱,灵剑山也适当施粥行善保持了其门派风范。
一日,灵剑山来了一行不速之客。冬至被师父嘱咐守在清心苑别出去捣乱,他只好蹲在水塘边,跟立春聊天,可立春不回答他,只顾自己爬,冬至实在无聊就戳戳它的壳,又把它翻了个个儿,看它四脚朝天直蹬腿就觉得好笑。
“立春啊立春,师兄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冬至见立春沉默,便当它答应了,捞起它就兴冲冲地往外走。
清心苑是掌门住的地方,出去有一条长亭,长满了紫藤萝,开花的时候可好看了。穿过长亭,就是每日弟子们做功课的清净殿,冬至猜想这个时辰定没有弟子在清净殿修炼,他可以偷偷溜进去和祖师爷商量,一起分享弟子们贡献给他的美食。
清净殿的大门紧闭着,冬至猜想以他的细胳膊细腿,定然是推不开的。不过他知道一条捷径,绕到后殿,约莫有个关不住的窗户,他踩着墙蹬蹬腿,屁股一撅,翻了进去。
“哎呀呀,立春师弟,师兄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不老老实实呆着,摔了个四脚朝天,还不快爬起来!”
冬至蹲在地上,戳戳立春的肚皮,一脸坏笑,“是不是爬不起来了?还不快求求你冬至师兄,师兄就勉为其难帮帮你……”
“你叫冬至?”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冬至大惊,瞬间欣喜,忍不住抬起手指又戳了一下立春的肚皮,笑嘻嘻地说:“难为师兄我待你这么好,你总算学会说话了,啧啧,可辛苦死了我!”
耳边再次传来一声轻笑,头顶像是被谁摸了一把,冬至抬起头一看,背后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人?
“你……你谁啊?”冬至没在灵剑山见过这个男人,慌张回过头看他家立春,立春还在,不是它修炼成精了。
“你叫冬至?是哪位道长的弟子?”男人唇边始终带着一丝笑意,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冬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更不能让人知道他这个时候来清净殿,师父肯定会说他是来偷吃的。他一点儿也不想罚跪静心堂。
“我不是来偷吃的!”冬至大声辩解,然后指着还在地上蹬腿的立春脱口而出,“是立春想吃,我只是带它来的!”
男人笑得更开了,只觉得眼前这小家伙分外可爱,他多久没这么开心了,忍不住又摸了摸冬至的小脑袋,“原来你是来偷吃的啊!”
冬至不满地站起身,“不准摸我头,不然我会长不高的,还有我才不是来偷吃的,是立春饿了。”
“你多大了?”男人看这小男孩的个头只在自己腰间,猜测他跟自己的六皇子差不多年纪。
“十二,不,已经十三岁了。”冬至捞起立春,摊在手心里,他现在得想法子带着立春赶紧离开,可是身边这男人真麻烦。
“你从小就生活在灵剑山,你没有父母吗?”
“父母是什么,我只有师父。”冬至往窗户外看了看,没有人经过,正是离开的好机会,可他来都来了,半块点心都没吃到,好不甘心哦。
他偷偷打量了一眼男人,穿着华丽,身材高大,五官端正,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男人见冬至黑亮的眼珠子滴溜直转,便猜到他心中所想,以他身为上位者数十年的经验,还猜不透一个孩子的心思么,不过是偷吃被逮着了如何逃走之类的。
但冬至想是这么想过,此刻心思却已经变了,他觉得自己难得来一趟,必然要吃着点才不枉此行。
“你既然知道我名字,那你也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冬至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问,书上说了要是做坏事被人发现了,就拉人一起做坏事。虽然冬至不认为自己是做坏事,但他害怕男人跟他师父告密,静心堂可不好玩了呢。
“哦?你想知道我名字?”男人挑眉,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质问他姓甚名谁。这小家伙,倒是胆大!
“书上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冬至摇头晃脑振振有词,男人忍不住又笑了。
来自内心最真实的愉悦,让他做出了自己都难以理解的行为,他回答了冬至的话:“我叫子歇。”
子歇是他幼年读书时先生给他取的字,很多年过去了,除了父皇与先生,从未有人这么叫过他。
但冬至叫了:“子歇,你今年多大了?”
男人瞬间脸僵,默了片刻,缓缓回答:“三十又六。”
“哇!”冬至惊叹,掰着手指算了算,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有三个我这么大!”
“是,三个你这么大。”男人笑着摸冬至的脑袋,冬至恼怒地打掉男人的手,气愤地说:“不许摸我头。”
“你不会长不高的,等你长大了,也就长高了。”男人看着冬至毫不掩饰喜怒形于色的表情,不禁心头一动,他身边多的是阿谀奉承虚伪做作的人,像这般率真坦诚,几乎从未见过。
太难得了!男人暗自叹息,突发奇想,要不把他带回宫吧。
“冬至,你愿意跟我走吗?”男人私心发作,脱口而出。
冬至歪着脑袋,茫然地问:“去哪里?”
“皇宫。”男人说出这两个字,几乎提着一口气,生怕小家伙一听就害怕不答应了。
谁知小家伙只是对对手指,略有思考,很快就回答:“那你可以不向我师父告密吗?”
“告密?”男人忽然大笑,原来是担心偷吃受惩罚,他无奈道,“只要你跟我回宫,我就不和你师父说你来清净殿偷吃贡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