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理由,无论哪个沈从容都不能反驳,他只好沉默以对。
走到靖国公府,他随着萧醒进到屋里,萧醒说:“我这几日还承受得住,你上次配的那温养的方子还是有些用的。”
“真的有用?”沈从容不大信,他自己制的药方,他自己能不知道?
这人就是有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不肯把实情说给别人听。
他跟在萧醒身边这么多年,萧醒的脾性他几乎了如指掌,他最恨的就是萧醒这点,什么事都自己担着,好像他无所不能无人能敌一样,可话又说回来,他最爱的也是萧醒这一点,一个男人若没有担当,还叫什么男人?
“当然有用了,你妙手神医自然能妙手回春,我这点小病小痛根本不算什么。”萧醒嘻嘻笑着,露出洁白漂亮的牙齿,与黝黑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有点傻里傻气的。
跟印象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武不败大将军似乎很不一样。
“我要是真的能妙手回春啊,还用得着你这么忍受折磨么?你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不想好后事安排……”说到这,沈从容忽然顿住了,他想起回来的路上自己的所言所行,似乎太过残忍。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他为什么还要要求他顾及着几十万东北军,顾及着皇帝齐誉,顾及着容国的安定繁荣?难道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要求眼前这个男人,以至于连这个男人自己也忘了他原本不是神,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真是大错特错!
沈从容扯着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
“阿醒,你真的不能再用那虎狼之药了,就算你不想多活,可我也舍不得看见好兄弟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沈从容从来没有这般语重心长,萧醒似乎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滴滴泪花。
他顿了一顿,“你这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儿女情长?”
沈从容没有说话,他其实已经习惯叫对方为弃尘,这是萧醒的字,却很少叫萧醒的名,每次叫他阿醒的时候,沈从容大概都是无比认真甚至用尽了感情。就像萧醒平时大都叫他阿默,却很少叫他从容,可每次听到这个称呼,大概就是对方要耍赖皮了。
他的沉默,让萧醒的情绪一下子低了下来,他何曾不知道自己也许活不过两三年,也许自己会死得很惨,七窍流血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现在既然活着,那他就没必要去讨论死亡。
他伸手拍拍沈从容的肩膀,暗含互相鼓励的意思。
沈从容回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垂下眼睑,情绪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如果霜降所言非虚,那连环杀人案与齐王的叛臣流言之间恐怕有着千丝万缕的微妙联系,弃尘,也许我们可以查一查每件命案发生时是否都伴随着叛臣流言的散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从作案凶手着手,来查齐王的死因。”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萧醒乖顺地坐下,脱下衣物,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以方便沈从容执针刺穴。
沈从容的手法极为精妙,银针一根一根插在萧醒的要穴上,初时萧醒还能自如地与沈从容对话,可等插上七八根之后,他便连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一心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既然是惯会使毒之人,若是让我瞧上一眼尸体,兴许还能分辨一二。”
萧醒忍着疼痛,闭上了眼睛,“那等下入夜,我便去大理寺将尸体偷回来给你细细查看,从容,你看可好?”
沈从容冷哼一声,“你这大将军当得,未免太不把国家律法放在眼里了吧?”
“这事急从权,总有些不正当手段是必要而不能被谴责的,哎呀,从容,你可轻点儿,我怎么觉得这次比以往疼得更厉害了?”
“难不成你以为我挟私报复?美得你!”沈从容缓缓插进最后一根银针,妥善地拍拍手,又站远了看了看萧醒此刻的造型,对自己的劳动成果感到很满意。
“上次有根针插歪了点儿,这次插正点果然好看许多。”
“唉,从容啊,我这是脑袋,可不是西瓜,你别拿它当试验品啊!”
萧醒此刻坐着,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沈从容轻轻勾起嘴角,“你这就算是脑袋,也是榆木做的,让我动手插几根针,算是它的功德!你上次怎么说来着,说你进宫述职之后,就跟家养着不再出门,呵,这才翻了两天就食言而肥了,大将军,您的威信呢?”
“我……我这不是,为了寒月那丫头嘛……”萧醒很无奈,每回沈从容医治他的时候,就会变着法儿地折腾他,他简直受够了,又不能不听姓沈这小子的话。
他堂堂容国大将军,最憋屈的莫过于这个时候了。
什么威信?什么承诺?都是狗屁!都抵不过这要人命的东西。
“萧大将军,您就好生在这儿歇着,等我半个时辰,我去大理寺溜达一圈再回来看您。”
说完就转身出门,萧醒连忙叫住他,“沈从容,你把我撂这儿,你放心吗你!”
“谁敢到靖国公府来刺杀你萧大将军,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沈从容回头,露出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把咱们萧大将军气得半死。
并且好心提醒对方,“别费力气睁眼说话了,我今天使用的这套针法,饶是你萧醒是铜墙铁壁做的,也非得脱一层皮不可!好生待着吧您,还想帮我去偷尸,不劳您大驾了!”
沈从容一身轻松地出了门,路过正院时遇见老靖国公,还行了个礼说了会儿话,那浑身上下的轻松劲儿,压根儿让人看不出来正在医治一个几近无药可救命不久矣的病人,更不像要到大理寺偷看尸体的贼人。
可当他兴致勃勃地以缥缈无形的无上轻功到达大理寺时,大理寺正以比平时多两倍的兵力戒严,大堂之上恭郡王齐清来回踱步,一脸焦急怎么也掩饰不住。
“怎么回事啊,七爷?”沈从容遂亮了身形,出现在齐清面前。
齐清也不惊讶,将事情起因经过如实道来。
“啊!大理寺的尸体被人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