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如悔连连指了几个地方，寒月听得连连点头。

　　“那这里是……”

　　“这里是盛乐，距离平城很近。”

　　“盛乐以北没有什么城池了啊。”

　　“是啊，这一带全是平原，没什么屏障，如果盛乐失守，那平城危矣。”

　　“那如果我要是柔然人带兵攻打容国的话，我就会趁你们不备，先取盛乐，然后再围困平城。容国兵力尽数在外，平城肯定好打。”寒月得意的说着自己的计划，殊不知萧醒与柯如悔听得脸色大变。

　　“擒贼先擒王，如果容国皇帝被擒了，那容国还剩下什么呢？其余城池自然不攻自破。”

　　“是啊，这……”柯如悔目瞪口呆地看着萧醒，“将军……”

　　萧醒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寒月，她的话开始让萧醒有种不祥的预感。

　　“安术如果带兵从这里到盛乐，足有好几百里路程，我们肯定不会料到他会千里奔袭改取盛乐。”萧醒指着地图对柯如悔说，“到时候趁我们不备，占领盛乐，那平城，那皇上，岂不都在危险之中？”

　　“而且——”柯如悔补充道，“柔然是马背上生长的民族，千里奔袭是家常便饭。如果安术带领轻骑兵，只消三天时间就能抵达盛乐，而盛乐事先毫无防备，就算城防坚固，也极易失守。”

　　萧醒点点头，指尖敲着地图盛乐的位置，心下烦躁不安。他忽然抬头盯着寒月，只觉得这小女孩年不过十三，却能想出如此妙计，实在…...他不敢想，如果此人是柔然人，或者是任何一方敌人，那——后果不堪设想。难道高品宇的猜测是对的？她真的不是普通人？难道她真的有什么企图？

　　“这两天，安术、多铎毫无消息。阿演，你速派人前去探查柔然军营是什么动静。安术智勇双全，此计寒月能想到，他未必就想不到。沈从容，你去通知刘勇、高品宇前来商议大事。”萧醒迅速作出安排，最后看了一眼寒月，寒月知趣地退出帐篷。

　　不一会儿，刘高二人就急速奔来，沈从容守在帐篷之外，看寒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寒月心下也有诸多疑惑，但不知道找谁问清楚。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显得很多余，或者她是不该来到这里，可是她也回不去了啊。

　　“刘勇，你带着你的骠骑营回平城向皇上禀报情况，不，先到盛乐告诉守将严加防范。”

　　“是。”刘勇领命。

　　萧醒安排妥当，这才长舒一口气。帐中之柯如悔、高品宇、刘勇皆是他亲信之人，所以召来商议，连此计是寒月所想也没有避讳。

　　高品宇本就心细，一与寒月沾边就更为谨慎。他说：“万一，我们白忙活一场，派了精锐部队回平城。而安术、多铎另有计策，突袭我方防线，那该如何是好？”

　　柯如悔想也不想，就答：“盛乐失守，平城受困，那对容国是巨大的危难。而我们这里若是战败，尚不危及平城，还可以重整旗鼓收复失地。孰轻孰重，高幢主也该明了。”

　　“我也赞成苏副将说的。”刘勇也表了态，“大不了就是白跑一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安术这人诡计多端，这两天又实在平静得异常，我们不得不防。”

　　“我不是反对派兵回去，而是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高品宇看了一眼萧醒，很明显萧醒已知道他所指。

　　“寒月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若非深谙用兵之道，如何想得到如此妙计？就是我跟随大将军打仗十余年，也断想不出来这种计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思，若不是有人特意培养……”说到此处，高品宇故意顿了一顿，“这女子身份可疑，属下恳请将军，将她遣送出营，以免酿成大祸。”

　　“如此说来，寒月的确有嫌疑。将军，为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将她留在军中。”刘勇也附和道。

　　萧醒有些为难。

　　这时柯如悔倒为寒月说了话：“如果她不是敌国探子，而是善良人家，我们将她赶出军营，岂不是不仁不义？那当初将军带她回来又有何意义？”

　　“当初将军就不该带她回来，这本就是违反军法的事，你可不知道手底下的兵都怎么议论将军？”刘勇提到就一肚子气。

　　“怎么议论？”萧醒脸色已不太好看。

　　“他们……”刘勇吞吞吐吐，十分为难。

　　柯如悔直接打断他的话：“寒月姑娘是我救命恩人，我是不会同意你们这样无情的决定的。且不说她只是有嫌疑，就算她是敌国探子，我们也大可以把她留在身边，加以利用，为我们赢得机会。”

　　刘勇冷哼一声：“打仗就应该光明磊落地冲锋，搞这些偷鸡摸狗的伎俩算什么好汉？”

　　“无论什么伎俩，只要不违背天地良心，就是好计策。”柯如悔也语气冰冷，毫不示弱。

　　刘勇还想说什么，但萧醒摆了摆手，只说：“这件事容后再说吧，为今之计是以防安术偷袭盛乐城。”

　　萧醒既如此态度，莫说刘勇，即使是高品宇心有不甘，也只好作罢。从帐中退下后碰见寒月也多了几份厉色。后又与刘勇商量，要趁机将这小姑娘送出军营，以免误事。

　　刘勇心中顾忌着萧醒，只说自己有军务在身不便插手。

　　高品宇心下明了，不作多说。

　　是夜，萧醒支开所有人，特命沈从容守在帐篷十步之外，不许任何人打扰。帐中只有他和寒月两个人，桌子上点着一盏并不明亮的灯，昏昏暗暗，竟让二人看不清彼此的脸。或者说，对方那张本该熟悉的脸，在此时看来却尤为陌生。

　　萧醒脸色沉郁，五官还是白天那刚毅俊朗的五官，只是拼接出了几分冷寒。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寒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是对待敌人时才有的冷漠与疏离。

　　谁都没有开口，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寂寂夜色中涌动着莫名的浮躁与不安。

　　沈从容还在帐篷外。

　　这本是他的栖身之所，医官的帐篷。

　　由不得萧醒再沉默。坚毅唇角动了动，一声叹息发出。

　　却是寒月抢先开了口：“大将军，我不是你的敌人。”

　　萧醒怔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知道。”寒月点点头，神情竟不像一个刚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