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酸苦涩总也会过去,但接着面临的难题才更让许相梦内心崩溃。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还喜欢男人!”
许相梦的语气里的惊怒情绪酝酿得十分饱满,一句话道出了当时是自己心目中忧扰,惊错,烦躁与困顿。但如今说起,许相梦一是觉得自己愚蠢,再就是还怀疑纠结夜央喜欢的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许相梦在一番话出口之后,情绪渐入佳境,紧张得拧巴成一团的手也稍稍舒展开来,而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甚至每一个字的轻重语气,与她相隔一棵大榕树的夜央都听得清清楚楚,字字入心。
许相梦的漫长告白还没有结束,她与夜央之间有太多太多回忆,每一件事都可能被她拿来大做文章。
许相梦终于将重头戏推了出来,她最难以启齿的,也是最大王牌。
“一个男人,对我一个入世未深的女子,抓我的手,摸我的头,甚至背我抱我吻我……”许相梦说得情绪越发激动,差一点岔气,稍缓一刻继续说道:“最可恶的是抱着我睡在同一间房同一张床上,不对,还有更可恶的,在我,在我衣服掉下来的时候占尽了便宜,甚至在知道了我是女子之后,还偷看我换衣服!”
许相梦深深收了一口气,这番话实在说得她脸红心跳,神思杂乱,她都不敢想象大榕树那头的夜央会是如何表情,她也完全不然出面认证。
“但是我知道,无论是一开始冷漠无情的他,还是后来忽冷忽热的他,到最后不顾一切的他,都是我看在眼里就无法从心里拔出的他。”
许相梦闭目凝聚全身全心的勇气,她稍稍后退靠在大榕树上,一声轻柔话语,每一个字牵动着心跳,道:“夜师爷,我爱你。”
许相梦的话恰似一颗又一颗明亮的星,隐隐从黑幕下显现,滑落夜空,敲击夜央心头,每一下都是幸福的碰撞。
许相梦曾许诺的那日,毫无保留,她做到了,表白心意,她也做到了。语尽声寂,许相梦心里却安静不下来,她终于能对夜央说出这句话,却担心起夜央的无声回应,难道他还能拒绝自己不成?
许相梦闭目倚靠大榕树许久,她全身的力气都用来说出那一句她觉得乱心乱情的露骨情话。许相梦越发察觉不对劲,四周简直安静得可怕,她都说了这么一大通,重点也已经抛出去了,怎么完全没听见夜央的回应呢?
许相梦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从一条缝模糊看见跟前仿佛站着什么人,许相梦渐渐看清了夜央,许相梦紧张得完全没有察觉到夜央是何时走到自己面前的。
许相梦整个人更加吓软,夜央注目她的眼神里饱含太多温柔情意。今日,她一身女装,无论发髻还是面容,都浅浅修饰过,在月光散落穿过树叶间的照映下,许相梦便是夜央眼里心中最美的女子。
“夜……”
许相梦慌错无言,此刻也不需要任何语言,夜央一手扶住许相梦耳边的树干,一手抚住她的一边脸颊,往前一步靠近,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但又是随其自然,夜央吻上了女子许相梦的娇唇,用温柔的缠绵做最好的回应。
许相梦吓愣了一脸,瞪着两只眼睛满天空跑神。渐渐的,许相梦急乱划抓大榕树的双手不再揪紧,指尖悄然触到夜央的身体,将他拥住。
“夜师爷,我爱你。”
“大人,我也爱你。”
风起风过,叶响叶息,二人一吻或将漫长一生之久,将月缺吻成月圆,将所有的明暗星辰羞得藏匿起来。
百骨井,从接纳了许相梦和夜央二人开始,就注定了将要逆转它的天命,以往所有的罪孽沉痛,都在见证了次对有情人这一刻起,消散殆尽。
大榕树,还将屹立此处千百年,刻下许相梦和夜央的美好爱情故事,容纳更多人间真情,春生秋不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许相梦从没有力气吻到整个人整个心思透明,她终于靠着大榕树坐到地上。许相梦伸手抓住夜央的手指,羞怯地不敢抬头看他。
“夜师爷,我今天这打扮怎么样?”
“很漂亮!”
夜央笑着牵住许相梦的手,紧紧攥在手心。许相梦缓缓抬起头来,无论是夜央手心的温暖,还是他浅淡柔光的笑容,都萦绕她悸动的心头。
“那夜师爷刚才吻我,不会是因为那什么火烧身吧?”许相梦瞥开目光,问得一脸不好意思。
夜央一刻茫然,许相梦再一瞥羞涩的目光掠过他时,夜央终于明白了许相梦的“那什么火烧身”。夜央嘴角的一笑,许相梦瞥见,她激动地以为夜央那抹笑的意思是他被自己猜中了心思。
“什么嘛,夜师爷你果然还是……”许相梦一下来气弹了起来。
“大人难道分不清真爱真心的吻和那什么火烧身的吻吗?”夜央问道。
许相梦稍稍静心思索,分辨着夜央所说的两种吻,她并非无法分辨清楚,除了迷香那次,夜央所有的吻都是温柔的,牵动她心的。
“不然,大人再感受一次,分辨试试?”
夜央开口一说,许相梦傻一愣。夜央再次靠近许相梦,这次是缓缓慢慢的,许相梦久久才平复的心跳又一次被牵动猛跳。
“夜师爷你又想占我便宜!”
许相梦靠着大榕树一躲闪,说得一脸赌气模样,她并非不爱夜央和他的吻,只是此刻更羞于接受,这才故意那样说,边说还边退后。
“夜师爷你太过分了!”
许相梦正说着,丝毫没注意到后方的百骨井,一脚后跟磕到井边停下,身体却没停下,整个人往后一靠,刹那时间停止,只允许许相梦心里暗怨:老天爷,我没有真想当水鬼呀!
落水一声“咚”,紧接着再一声堕井惊水声。
风过大榕树,榕树下无人。
水波荡漾的井下,井水面几欲平息,许相梦和夜央从水底吻出水面,心跳似是停了,时间也停止。
许相梦只觉得身体外的冰凉与心头的温热交杂错乱心神,此一刻,二人置身水中,她想的那什么火烧身也早该熄灭了,剩下撩动情心的,还能是什么?
明月稍斜,夜未尽,梦不醒。
夜央先从井下爬上来,放下井旁备着救堕井人的绳子将许相梦拉了上来。二人都失去了力气,湿答答的一身,靠着百骨井就坐了下来。
“啊,还以为真要当水鬼了呢!”许相梦死里逃生一般感慨道。
“大人水性很好呀,恐怕这井也不敢收你。”夜央笑道。
“那是,我可是遇洪水不死的,这点井水对我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许相梦开始吹嘘就又是原来那个狂妄自得的她了,但她说着说着,又捕风捉影地逮到夜央话中的其他意思,故作不乐意说道:“但是,就算我水性好也不想泡井水玩呀,都怪夜师爷你,害我掉下去,这里面可是……”
许相梦才想起水下无数亡死之魂,恐惧一来,话都说不下去了,总感觉全身都不对劲,真像被什么脏东西缠身了似的。
“大人放心吧,这井水是活水,根本也不是那些枉死之人养活的大榕树,而是这土地,阳光和活水的滋养。”夜央一脸轻松地解释道。
“真的吗?”许相梦满目怀疑。
“那日我沉到井底,井下是一片隔离世间的美景,净美无比。”
许相梦知道夜央口中的那日,她不满夜央和弱云,还逼夜央跳井证明对自己的爱,现在想来,那个有理取闹的自己还真有一丝残忍。
“夜师爷,对不起,那天我逼你跳井,幸好你没事!”许相梦真心歉疚道。
“大人都找人来救我了,我没事也多亏了大人呀。”
夜央心里明白一切,平日廖无人影的百骨井,怎么可能他一跳井突然有人来就遇上了。
“对啊,而且今天我也还夜师爷一次了,是吧?”许相梦这般淘气为自己争辩的模样着实叫夜央毫无办法。
月光冷凉,秋风亦凉。许相梦一个喷嚏似有震落漫天星辰一般威力十足。
“大人,我们回去吧,不然待会儿着凉了。”
“好,可惜了我好不容易今天穿得这么漂亮,湿了一身,裙子都沾一块了。”
许相梦一脸委屈地摆弄衣裙,尽管湿得拧巴,但夜央还是能认出裙摆,很久之前的那一晚,给他送药却用油纸伞遮住脸的女子就是许相梦。原来,早在那之前,许相梦就已经对夜央有所关怀了。
二人往县衙回去,那个缘分开始的地方,对二人来说像家一般的地方。
许相梦一回到房间,首要想到的并不是换去湿衣裳,而是跟累绝了一般倒在床上,带上去湿水尘土都不在意。
夜央仿佛早看透了许相梦的固有行径一般,他没回去自己房间,而是跟许相梦进到她的房间,果不其然,所见就是许相梦径直往床走去,毫无顾虑地倒上去。
夜央实在无措,无论怎样的许相梦,他都完全拿她没办法。夜央走到柜子旁边取出干净的內衫,再走到床边,对任性不羁的许相梦语重心长地说道:“大人,把湿衣裳换了再睡。”
“啊,我好累呀,没力气换衣服了!”许相梦闭目懒腰伸成了“弓”形。
“大人是希望我帮你换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