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梦万般惨痛地被砸在地上,心里恐慌又大喘气,痛得根本没心思听轮椅男子问的话。
“这把匕首究竟从何而来?”轮椅男子拔出匕首指向许相梦。
“这个是,夜师爷送给我的。”许相梦满目恐慌回道。
“他果然是吗?”轮椅男子若有所思。
“这匕首怎么了,你不能伤害夜师爷,也不能杀我,否则,否则……”许相梦早已害怕得连狠话都说不出来。
“本来你是非死不可,不过现在看来,你这小命还要多留一会儿,我要会会那个夜师爷,看他如何解释。他家大人不见了,他应该会很着急找你吧,在他来之前,你就继续安静地睡吧。”
轮椅男子又一针迷晕了许相梦,他见许相梦身边掉落的那道符,拾起一嗅便随手一扔。
“雕虫小技。”
轮椅男子又收起匕首放在自己身上,他眼中似有千思万绪,愁眉仇目。
清晨至,轮椅男子一彻夜坐在窗前,此刻看着东方日升,他双目中的冷光仿佛被火燎燃。
房门被敲响,胡叔得了轮椅男子许可开门进来,一眼便看见了被捆了的许相梦,着急问道:“这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把她藏起来,不要让人发现。”轮椅男子只看着窗外。
“你不会想杀了她吧?”
“我想杀早就杀了,况且你没有资格问我要怎么做,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
胡叔明显对轮椅男子心存恐惧,仅仅被他一个眼神瞥过,他就默默将许相梦拖了出去。虽然胡叔和许相梦并不算熟识,但他总觉得许相梦这个人很不错,若是她受到伤害,他一定会心存愧疚。
胡叔拖着许相梦出了房间,胡婶在一旁也看见了,便赶忙跑过来问情况,二人合力将许相梦搬到了荒废许久的地窖底下,又用干柴隐藏出入口。
“老头子,他会不会伤害知县大人呀,我们只想谋财,可没想害命,而且这大人人挺好的,我怎么就觉得心里不安呢?”
“我也这么担心,难道我们一开始的选择就错了,他说不杀大人,但他这个人我们也看不懂,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这可怎么是好?唉,当初就该好好卖艺,不应该贪这便宜,现在至少都落了个绑票之罪,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要是杀个人再赖给我们可怎么办呢?”
“我们先别担心,现在宗祠正拆着,希望早点找到他要的东西,我们也早点摆脱他,至于知县大人,我们尽量吧。”
天亮之后,宗祠的拆迁大动静又开始了,夜央醒来,只留下一条被子的床,许相梦不知所踪。
夜央不知莫名心急如何而起,但许相梦一大早不在睡觉绝对是世上最不正常的事情,夜央由床上下来,像一团火似的冲出房间,在院子里,夜央只看见村长大婶在厨房。
“夜师爷起来啦,大人还没醒吗?”
村长大婶这一句话彻底乱了夜央的心,许相梦没有出门?
“大人她,没有出门?”
夜央那一刻的心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许相梦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大白天醒来出去闲逛。夜央此时心里有千般愧恨,恨自己睡着,恨自己没抓紧许相梦。
“大人!”
夜央往院门出去,正遇上匆匆脚步走来的村长和天罗道士。
“夜师爷,大人呢?”村长显得很慌急,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大人不在房里,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夜央那一刹只期盼村长给他希望,只是想从他嘴里得到好消息,夜央从不曾如此软弱无力地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村长的神色更加慌张了,他回头一看,天罗道士从后面缓缓走上前,故意摆出一副悲痛万分的表情,向夜央说道:“果然,贫道昨夜灵魂出窍与进入鬼界,竟看见大人的魂魄被吞噬,贫道虽然拼尽全力欲挽救大人,但终究,唉!”
天罗道士低眸哀叹,旁边的村长甚至听得数度哽咽,天罗道士这话说得很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许相梦被鬼带走了。
“大人居然真的……”村长几乎要哭出来。
夜央绝然不会信天罗道士的鬼话,许相梦突然消失不见,他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轮椅男子。夜央二话不说,疾步掠过天罗道士身旁,连一个眼神都不惜的给他。
“大人被鬼所噬,夜师爷就算找遍月山村也找不到她了,灵魂散尽,肉体不存。”天罗道士摆着一脸绝然说道。
夜央第一次怒得冒火,他一把揪住了天罗道士的衣襟,怒目说道:“大人如果有事,不管是被鬼吞噬还是被装神弄鬼之人抓去,你都一定脱不了干系。”
天罗道士眼中乍露一丝恐惧,夜央一把甩了他便朝自己心里所想的地方走去。
“大人,你绝对不要有事,你还没履行承诺给我那一天,我还欠你一生。”
夜央一刻不待来到了最南头的胡家,胡家两口干着平常人家的琐碎之事,砍柴择菜。他二人看见夜央远远走来,焦急模样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何?
“夜师爷想必是发现什么了,老头子我们怎么办呀?”胡婶显得十分慌急。
“不慌,我们不能自己吓自己。”胡叔尽量冷静自己。
“他是来找我的,你们两个先行回避,不必出面。”
胡叔胡婶听轮椅男子所吩咐,在夜央未到之前躲避开。轮椅男子一个人坐在厅中,泡了一壶茶,手前摆着两个杯子。
夜央全然没有犹疑和顾虑,走进厅堂便与轮椅男子对峙上。
“夜师爷大驾光临,一杯清茶,恕招待不周。”
轮椅男子倒了一杯茶递到夜央面前,夜央不接过,他便将茶杯轻轻放下。
“把大人还给我。”夜央双目不稍偏移,直盯着男子。
“来我这找大人,夜师爷恐怕来错地方了吧?”轮椅男子端起一杯茶,一脸惬意地品饮。
“把大人还给我。”
夜央的语气越发着急显怒,轮椅男子旁若无人地饮完一杯茶,这才抬眼望着夜央,说道:“行,还请夜师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夜慕年郡主是你什么人?”
轮椅男子的表情蓦地严肃起来,当问出夜慕年郡主时,他手上的茶杯“噔”一声按到桌上。夜央眉头不禁一蹙,久久没有回答。
“夜师爷不愿意回答,还是无法回答?”
“她是我已过世的母亲。”
夜央道出这句话时心思猛地一抽,十几年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她娘亲的名字,他也只将她藏在内心最深处,连带着所有的痛苦回忆,深深埋藏。
“你果然是,央天恒的儿子吗?”
在夜央心思恍然之间,轮椅男子已然从他对面移动来到他身旁,那把匕首架尖锐部分狠狠刺入他的胸前。
那一刹,夜央肉体上的疼痛和心上的悲痛就去沿着匕首渗出的鲜血绵延不绝。
“你的国,你的母亲大人都是被央天恒那个暴君所害,可你居然顶着夜姓替央氏一族卖命,你忘彻国耻,苟且偷生,竟还有脸承认你是慕年郡主的亲儿!”
轮椅男子手握匕首再一下刺入更深,夜央却没有逃躲,轮椅男子说的每句话都是一把无形的刀,刺中夜央的心,挖起他久埋的痛苦回忆。
十三年前,北央国的世代附属友国夜凉国叛变,两国战争触发,那年秋,夜凉国败,王族之人尽数被杀灭,夜央的母亲夜慕年是夜凉国郡主,国王的表妹,虽然嫁于北央皇帝央天恒,却选择守护本国故土,在夜凉王宫战死。
夜央逃出北央国的囚禁,赶到厮杀战地只救走可夜凉国公主夜瑄,逃至高涯县,二人被追兵围堵,导致二人最终散离。
从此,夜凉国灭,国界更名为夜凉郡,凡夜凉郡之人,生来既为叛国之奴,耳戴囚环,在世人眼中卑贱至极。
“夜凉国早已不复存在,央天恒也已经寿终归死,难道如今还不是为好的局况吗?”夜央忍痛问道。
“如何算好,国灭成俘虏,世世代代被强加卑贱的罪名,十年百年千年,我们夜凉子民难道只能被这万恶的囚环束缚,为世人所恨恶不齿,这难道也能算好的结局?”
“成王败寇,况且当年夜凉国叛乱为实……”
夜央道出此话时的心碎而无声,轮椅男子却惊怒而激动,怒道:“你胡说,你因为身上流着央氏一族的血便偏向他们,你才是国耻,更不配做慕年郡主的儿子!”
“我连姓和身份都被剥夺,为何还要替他们说话,只是事实确实如此,我曾经看过母亲收到的隐秘书信,一切都很明了,夜凉叛国确有其事。”夜央闭目,纵有万般不忍还是道出所知事实。
“我不会信你的胡言,当慕年郡主为国战死时,你还躲藏北央皇宫里偷生,十三年,你至今都还站在央贼那头,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过往的以及如今的耻辱,此刻竟还能如此毁谤旧国,你果然是国之耻,慕年郡主的不孝之子!”
轮椅男子说得每一句话都戳在夜央心头,不比刺去的匕首轻浅。夜央由始至终都是最可怜的那一个,两国之间,父母之间,亲人朋友,他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能把大人放了吗?”
夜央已经不想再沉溺于过去的痛苦,他失去了过往的一切,孤寂了十多年,而他如今唯一在乎的就是许相梦。
“放了?她也是央贼的小走狗,我已经不想再仁慈了,你体内始终流淌慕年郡主的血,我不能杀你,但是她……”
“不要伤害她,你要杀就杀我!”夜央一把握住胸前的匕首。
轮椅男子凝目注视夜央,夜央越坚定,他心里的愤恨越浓,苟且偷生也罢,可夜央居然为了敌国的一个小官而不惜性命。
“你的性命,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取,如果你要护她,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把九头凤白玉雕给我找回来,一手交人,一手交货。”(未完待续)